有一种情怀叫怀旧（上）

　　周作人在《水乡怀旧》中称：“北京照例有春旱，下雪以后绝不下雨，今年到了六月还没有透雨，或者要等到下秋雨了吧。在这样干巴巴的时候，虽是常有的几乎是每年的事情，便不免要想起那‘水港小桥多’的地方有些事情来了。”大散文家怀念的江南水乡想起的是水乡、小桥、航船、埠船和船店，像我等凡夫小子多半想起的是宜昌老城边边那些老屋墙角泛起绿苔的幽深小巷、长江边摇摇欲坠的吊脚楼，或者是珍珠岭下白骨塔边的蛐蛐叫。
　　西化的专家认为“怀旧”这个词最早源于希腊语的nostos和algia，前者有“返回家园”之意，后者表示一种痛苦的状态。所以作为病理学用语，指的就是一种“思乡病”，包含沮丧、抑郁，甚至倾向自毁等情绪的疾病。此言差也。其一，“怀旧”不是病态，而是一种情怀，元稹说的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其二，“怀旧”与人的意识反应有关，李商隐说的是“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而秦观的“惟有画楼，当时明月，两处照相思。”更是一种个人现象。
　　国人喜欢怀旧，这种随着各种影视歌舞、报刊杂志、小说诗词铺天盖地而来的潮流就使得极个人化的情怀泛滥成如今很寻常的社会现象。老一辈的“怀旧”可以说是对自己人生经历的回顾，中年人的“怀旧”可以说是对自己青春年华的眷恋。可越来越多的影视剧以“怀旧”的方式打动年轻人的心，屡屡刷新票房记录就叫人难以理解了，难道当下青年怀旧也真的成为一股潮流了吗？
　　怀旧是一种意念。在这种意念下，就会感觉世间万物只要经过了岁月的打磨就会变得厚重，今天的经典多是昨日的“流行”。比如旗袍、磨砂牛仔裤、中式领；怀旧是一种思念，是对逝去的那些不再复返的时光、往事或人物的强烈眷恋，是梦想回到那个时空里重温过去的风采；怀旧是一种情怀，因为五味俱全，才既有理性的思索，又充斥着感性的思维。怀旧是对过去的一种依恋，无论是触景生情，还是睹物思人，都可以使人尽情游走在过去与现实之间。
　　一般而言，怀旧是甜蜜、幸福与温馨的，甚至还有点不自觉的梦想因素。因为在每一个人记得的那些旧日的好时光，大都经过各自的想象加以美化，并将那些痛苦、挫折、失败都有意无意的进行了过滤，留存下来的无疑都是其中最美好的精华。于是，即便在怀旧时想起了过去的种种不快，也会有胜利者的积极情怀；而对当下现实无所适从、对未来缺乏自信的时候，怀旧就是一剂良药，安定情绪、激发勇气、坚定信心、坦然面对。
　　人的这一生有些记忆注定无法抹去，就像有些人、有些事注定无法代替，但在怀旧的时候，那些不愉快的记忆就算是忘不了也要假装记不起；怀旧就像是一部老掉牙的电影放映机，那些美好的、甜蜜的、幸福的镜头就会逐一在眼前回放。就会看到从前的自己，就会知道自己在不经意间错过或者失落了什么，就会和祥林嫂一样不厌其烦的愧疚过去。却不知那些被删除的镜头原本是自己不敢触及的伤痕，也忘却了当年身在其中的无奈和无助。所以对怀旧应该有一个清醒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