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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忘书3

3月11日 无镇楼投稿
  10
  纯净的漆黑被昏黄的灯光一搅拌,便成了凌乱的橙色,周围的噪声像是蝉啁一样不间歇,到处是身体与吐沫的味道。这就是边缘人的生活。
  “你真的不用给我那么多钱的。”
  “不,应该的,说好的嘛。”
  “当时只当你是随便说说,我也并没当真。”
  “你就别推辞了,要不然我不高兴了。”
  小佳住的那个小区边上有一条美食街,许多外地人在那里经营大排挡,他们来自五湖四,租下一块不大的地方,或者只是在路边搭一个简易的棚子,架上一口锅,瓢盆器皿一字摆开,就开始向顾客出售他们家乡的美味。那是一个热闹的地方,特别是晚上,简直到了人头攒动的地步。烧烤和火锅蒸腾而上的烟汽像是云雾一般。去那边的大都是一些出来打工的人,也有些是工资不高的当地人,到了周末,全家人出来吃顿火锅。我拿到钱后,请小佳在那里的一家火锅店吃饭。她最近缺少休息,眼圈黑黑的,人也不太精神。
  “我好久没有看到你了。”她说,“你最近在做什么,有几次我到你的画室找你,你都不在。”
  “哦,我在准备一个画展,所以时常外出写生。”
  小佳对眼前的火锅不感兴趣,用筷子拨弄了几下锅里的青菜就放下了。她还是不想接受我给的报酬,只是怕我生气,刚刚我沉下脸严肃了几分钟,她便收下了。
  “什么画展,还需要模特吗?”
  “是一个风景展,暂时不需要。”
  这个画展是周惠帮我策划的,年后在她的画廊展。不久前,我已经和她签约。
  小佳说:“你要多注意休息。”
  我笑了起来,喝了一杯酒,酒很便宜,因此也很辣,立即惹出一身汗,我说:“光知道提醒别人,你自己呢。”
  小佳忽然把拳头捏起来,说:“真不想做了,真的一点也不想做了。”
  “你说什么?”我正看着锅里翻滚的汤汁,等待肉煮熟后浮上来,没有听清她的话。
  “哦,没什么,没什么。”她吱吱唔唔地说道。
  “还有什么话不能对我讲吗?”
  “真的没什么?”小佳站起来给我倒了一杯酒,说,“你要找模特的话就跟我说,我什么时候都有时间。”她的脸被火锅的热汽熏红了。
  我说:“好的。”
  吃完饭,小佳想去画室看看。我没有拒绝,其实我希望她早点回去休息。一路上她有点咳嗽,像是着凉了,我让她注意身体,她点点头。到了画室,她盯着墙上的画看了一会儿,然后眼光一直很涣散,不知道在想什么,我提醒她道:“钱要放好,快过年了,外面的坏人很多。”
  “你过年的时候回去吗?”她问。
  “因为要筹备画展的事,所以决定不回去了。”
  “哦,每年我也是一个人在北京过的,过一次哭一次。”
  “今年可以我们俩一起过嘛。”我安慰她说:“你就来我这里,我给你做年夜饭,然后去逛街。”
  “你还会做饭?”
  “是啊,只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自己觉得还过的去。”
  “真好。”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走回去就行。”
  “还是我送你吧,正好我要去便利店买点东西。”
  把小佳送回去后,我去二十四小时都营业的便利店买了一管牙膏,又买了两包烟,收银台上的钟告诉我现在是晚上十点。我想起上大学那阵儿,这时候正是寝室最热闹的时候,到处是叫打牌的声音,然而这样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存在。我现在满脑子画展的事,这段回忆只一闪而过,其实,每个人的心就像一个有许多抽屉的柜子,所有事情和人都按轻重缓急的次序排列其中,有的抽屉,打东西放进的那一刻,下一秒就迫不及待地被再次开启,而有的抽屉,伴随着里面的东西,永远尘封在了底层。
  11
  这年的春节我是和小佳一起过的,我们在画室里包了许多饺子,我又做了一碗土豆煮肉片,她说很好吃,我说,好吃就多吃点,结果两个人都吃撑了。其间她要喝酒,我没答应,给她买了饮料,喝了一点,不小心掉到地上,全都洒掉了,她连连跟我说对不起,仿佛她掉在地上的不是一罐普通的饮料,而是一只稀世的陶罐一样。我笑着告诉她不必道歉,只是掉了一罐饮料而已。她今晚跟平时不太一样,而究竟哪里不一样,却又说不出来。
  从街上回来的时候,我们没有并肩走,我在前她在后,起先我以为是我走路的速度太快,等我慢下几个节拍,她依旧落后两三米的距离,并且一直保持这样,没拉长,也没有缩短。我不得不停下来等她,而她竟踟躇着也停了一两秒,我问道:“是不是累了?”她摇摇头。“那就走过来吧。”我说。她这才走到我旁边。“怎么了?”我问她。她低着头不说话,刚才吃饭和逛街的高兴劲全没了,突然间像换了一个人。我有些生气了,站着不动,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怎么了?”她摇摇头。
  “为什么连头也不敢抬起来,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空气在沉默里粘稠起来,陡然间又化开了,变成一汪水,冰凉地在脸上晃来晃去。
  “你觉得跟一个妓女并排走很光荣是不是?”她忽然大声地说。
  我愣住了,看着她,没想到她说出这样的话。她也看着我,眼神很倔强。
  “说的什么话。”我真的生气了,声音很大。
  “难道不是吗?”小佳说,“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我再次愣住了。她的眼神变得迷蒙一片,泪水源源不断从眼睑里流出来。
  “你没有发现吗?我们是同病相怜的人。”我后悔刚才那么凶地跟她说话,立即柔声解释道。
  “是这样吗?”
  “是的。”
  “那太好了。”
  “好什么?”
  “你还愿把我看成同病相怜的人,证明你并没有看低我。”
  “你今天是怎么了?”
  “我没事,我很好,真的,今晚十二点以后,我就十八岁了。”她的眼泪戛然而止,表情平静。她说:“我希望你的展览能够成功,那样我会因为有你这样‘同病相怜’的朋友而骄傲的。”说完跑掉了,我站在原地,弄不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第二天下午我去找她,和她同租的女人告诉我她走了,我瞄了一眼她的房间,里面空了。
  “那她去了哪里?”我问。
  “谁知道,她从没说过要走,昨天晚上一回来就边哭边收拾东西,问她怎么了也不说,今天早上就不见了。”
  我“哦”了一声,退出来,刚到门口,一个面容缱绻的女人跟出来问我说:“小佳要不是干这一行的,你会不会喜欢她?”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笑了起来,那种浮于皮肉的笑,仿佛一抹就能掉下来,她“砰”地关上门,我一时忘了离开,听见里面说道:“和他讲这些干什么,他懂什么。”
  “本来看他人还不错,没想到也只是玩玩而已。”
  “他只是个穷画画的,不知道小佳怎么会看上他,还想挣钱养这种男人,真是太傻了。”
  “走了也好。”
  “就是。”
  我愣了半天才离开,独自穿过热闹的街巷,漫无目的地游荡一阵,然后在一个花坛的边上坐下来,叹了一口气,开始冷静地思考,到最后,所有的思索都汇总到一个问题上:小佳她难道喜欢我?
  12
  画展的日子渐渐逼近,我的写生工作也接近了尾声。总共有四十张画,周惠一一过目,然后叫一辆面包车运去了惠惠画廊,我答应周惠,这些画挂上墙的那天会做最后修改。画展开展前的一个星期,我给林开、张明和江鹏打了电话,跟他们讲了画展的事,林开被杂志社派到西北分社支援工作,一个月后才能回南京,张明正在筹备婚礼,也来不了,江鹏正好要来北师大参加一周的学术交流,所以画展那天只有他会出席。
  江鹏到北京后,来五环外找我,接到电话的时候他已经在门口,我知道他要来,但不知道此刻他就在门外,当我还站在画布前思考,敲门声响起,我走过去打开门,江鹏穿一件黑色的甲克,眯着眼朝我笑,我一愣,也跟着笑起来,说:“江鹏,你一点也没变,总喜欢给别人惊喜,我还想着去车站接你呢。”江鹏笑着说:“搞个突击检查,看你这有没有金屋藏娇。”我说:“你什么时候也关注兄弟的私生活了。”江鹏说:“没办法,受人所托。”
  “谁?”
  “谢小楠。”
  哦,是小楠。我愣了一两秒,笑了笑,笑得很涩。
  “她还好吗?”
  江鹏说:“从北师来这边还真是挺远的,肚子都饿了,先去吃饭,吃饱了慢慢跟你谈。”
  我领他去附近一家饭店,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点了几个菜。太久没见,一阵寒暄过后,我不知道说些什么。江鹏低头拨弄手里的筷子,过了一会儿,抬头问我:“停机多久了?”
  “一个月了吧,最近才充上。”我老老实实地回答,想必他清楚得很。
  “那就是一个月不和谢小楠联系了。”
  “是吧。”
  “这一个月来,她很担心你,你未必知道吧。”
  “其实,即使我这么想也不敢相信这是事实。我总是觉得她一定生活得很好,她什么也不缺,什么也不用愁。她可能已经淡忘了我。”
  “你以为她真的什么也不缺什么也不愁吗,你以为她真的像你想的那样过得很好吗?”
  “难道她过的不好?”
  “你有她号码,要问自己去问。”
  这时点的菜上齐了,而我们却双双失去了食欲。服务员见我们两个似乎要吵架的样子,把东西放下后就走了,在平常她总会问一下,还需不需要其他的服务。
  “潜雨,老实说,我真后悔当初把谢小楠的号码给你。你看你,都把她折磨成什么样子了,你失去联系后她给我打了好几次电话询问你的情况,每次都哭。”
  “你怎么和她说的。”
  “我也联系不到你,能怎么说,只能说不知道,不过这次来北京之前我告诉她,你要办个人画展了。她听了很高兴。”江鹏见我不说话,又说道:“你就不能让她好受一点吗,你明明知道她喜欢你。”
  “是吗?可她从来都没说过。”
  “你在怀疑什么啊?”江鹏有些生气了。
  “可能我缺少那么一点点自信,你也看到我目前的生活了,一塌糊涂。”
  “你可以跟她说啊,让她等你啊,别什么表示都没有,她都二十五了,这样的折磨会使她提前衰老的。”
  “是你们生物上讲的吗?”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
  “其实,其实我也很想她。”我突然感觉心里特别难受,回想起大学和谢小楠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虽然平淡,却很真挚,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值得回忆了。可是脸上又立即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想她为什么不联系她?”
  “她不照样也没给我打电话吗。”
  “她是女孩子啊,要不要她亲自跑到北京来跟你说‘叶潜雨,你娶我吧’。你还是不是男人?”
  “我没资格和她在一起,那样会拖累她的,总有一天她会后悔今天的选择,与其到时候后悔,还不如现在干脆一点。”
  “有本事你现在就打电话告诉她这些话。”江鹏把手机递过来,我没有接,江鹏收回去说:“为什么大家都看好你,你却偏偏不相信自己,你不是一向对未来充满信心吗。”
  “你来就是跟我说这个的啊?”
  “当然不是,但说这个也很重要,我希望你能知道事情的真相。”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该怎么去做你自己比谁都清楚。”
  “我想我应该很清楚,这些日子我根本没有间断地去想过,我究竟要怎么做。”
  “你要是再一意孤行的话会后悔的。”
  “是谢小楠让你告诉我的吗?”
  “不是,小楠只让我跟你说一句话。”
  “什么?”
  “你答应送她的画别忘了。”
  “哦,其实,其实江鹏,你有没有想过去追小楠呢?”
  “没有。”江鹏利索地说,“请你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我决定缄口不言了,面前的菜都凉了,嚼在嘴里索然无味,江鹏似乎讲累了,或许见我顽固不化,不想再跟我说什么,我想我自己真是奇怪,一个人的时候总是特别想谢小楠,我经常在梦里梦到她,我希望以后能娶她,可是一旦有人到我面前告诉我其实这一切得来很容易,我又害怕了。
  吃完饭,江鹏要走,他说明天早上有一场演讲,我送他去路边搭出租车,他钻进车里话也没和我说。我站了一小会儿,刚才的谈话还在耳边回响,当我掉过头准备回去的时候,上次那种有人在背后的感觉又出现了,这一次比较真实,甚至还有脚步声,我猛得回头,看到一个快速离开的身影,那身影,像极了小佳。
  13
  画展的前一天晚上,周惠请我和画廊的员工吃饭,员工就只有那个脸上透出一抹红的小姑娘,她说话声音很小,我坐在她对面,她说了几句话,我一句也没有听清楚,周惠说:“潜雨,小美说你画的好呢。”我笑了起来,说:“是吗?那等展完以后送你一张吧。”她似乎不信,问我:“真的吗?”我说:“真的啊,你喜欢哪张就告诉我。”她害羞地点点头。
  吃完饭我们又要了饮料,坐着聊天。
  这是一家安静的餐厅,在街道的拐角,店面不大,淹没在高楼里,仿佛刚探出头的豆芽菜,一点也不显眼,招牌也只是一块写着店名的旧木板,挂在右手边的墙上,边缘的漆掉得所剩无几。周惠说这是她一个同学的爸爸开的,以前生意很好,后来周围开了许多外国餐厅,生意就渐渐清淡了,但因为经营多年,有了感情,不舍得卖出去,就这样清清冷冷地打发着时间,好在还有其他店,并不指着它过日子。我四下打量了一下,虽然不大,但很别致,到处散发着与它年龄匹配的古旧味道。一张红木的吧台占去了约五分之一的地方,上面放着一棵仙人掌。周惠说那是她同学最喜欢的植物,她说:“自从他死后,这株仙人掌就一直放在这里,快四年了。”
  “他死了?”我很吃惊。
  “真是可惜,他是个特别有才华的人,要是不过世的话,现在一定是很有名气的画家了。”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谈到死,总感觉心里不舒服。
  刚过九点,小美站起来要走了。她住在画廊的阁楼里。
  “不再玩一会儿吗?”我说。
  “不了,还要回去擦一下画框。”
  “昨天你已经擦过一遍了,哪会这么快就脏了。”
  “明天就展览了,再擦一次放心一点。”
  “你真是太认真了。”我笑了笑说。
  “这是惠惠画廊第一次办展览呀。”她挎上包起身向门口走去。
  小美走后,我一时不知道和周惠聊些什么好,她给我办展览,我很感激她。她忽然问我:“你有没有女朋友?”
  我苦笑了一下说:“没有,怎么问这个。”
  “哦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那上次画里的女孩子是谁?”
  “那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吱唔了半天,说:“只是一个模特罢了。”说完这句话,心里很不好受。
  “那能不能再画几张呢,我有几个朋友看了非常喜欢。”
  “恐怕不行,她已经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样啊,那算了吧。”
  接下来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我心里不舒服,不太想开口,大约十点,周惠开车送我回去。
  “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好的,路上开车小心一点。”
  我几乎整夜没睡,天还未亮就醒来,站在门口看着灰黑色的天空发呆。过了八点,周惠还没来,我有点着急了,这时江鹏打来电话,焦急地问我:“潜雨,你没事吧?”我说:“怎么了,怎么这么问?”江鹏说:“你还不知道啊,惠惠画廊所在的那条街昨晚发生火灾,半条街都烧掉了。”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真的吗,那惠惠画廊呢?”
  “全都烧了,成了一堆废墟。”江鹏说,“潜雨,你现在在哪,我这就去找你。”
  我呆呆地站着,完全说不出话。江鹏在电话那头喊道:“潜雨,你听到没有,你快说话啊”我想回应他,努力的了很久还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14
  调查的结果是:那条街上的一家仓库电路年久失修,短路导致了这场火灾。
  江鹏在北师大为期一周的学术交流就要结束了,临走的前一天来和我道别,我形容枯槁无精打采地跟他面对面站着。
  “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小楠。”我说。
  “知道了。”
  “也不要把我的地址告诉她。”
  “可是她知道我来找你啊。”
  “就说没找到我。”
  “怎么可能,我跟她说会参加你的画展。”
  “那就说我死了。”我大声说。
  江鹏看着我,我意识到刚才失态了。
  “对不起,江鹏。”
  “没事潜雨,我能理解,我尽量吧。”
  “谢谢你。”
  “不用,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哦,这里还有几百块钱,你拿着先用。”
  “不用了,钱的事我自己会想办法的。”
  “跟我还客气什么,你有再还我不就行了。”
  江鹏把钱塞在我手上走了。我拿着钱,呷呷地哭起来,这几天一直浑浑噩噩,整个人仿佛灵魂出壳了一样,没日没夜地睡觉、发呆,一合眼就看见一片火红,伴随着“噼里啪啦”爆裂的声音和皮肉焦着的味道,沉没其中,难以自拔,直到全身大汗淋漓。
  小美死了,刚上手术台就停止了呼吸,她的喉咙被烟灰塞满,临走前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我知道她一定很疼,很想哭出来,但眼睛也被烧坏了,再也不能流出眼泪。她浑身缠满浸泡过紫色药水的纱布,静悄悄地躺在病床上,身体轻得像泡沫一样浮在空气里。她一动不动,永久地离开了这个世界。我从医院回来,一连几天梦到她笑着给油画擦外框的样子,我叫她,不管多大声她也听不见,直到叫得醒过来,眼睛里潮湿一片。小美的爸爸妈妈捧着小美的骨灰盒坐车回广西的那天下着雨,那一幕永远定格在了我的脑海里。
  周惠处理完小美的后事就不见了。
  15
  张明三月初结婚,我回了一趟南京,毕业后还没有回来过,回去看了一下父母,我爸还在生我的气,冷冷地说:“你终于衣锦还乡了。”之后一直没和我说话。弟弟的病严重了,他虚弱得说不出话,母亲告诉我,医生已经下了诊断,活不过今年春天。
  “他还这么小就要走了。”
  弟弟其实不小,只是长年生病,身体没有发育起来,像个七八岁的孩子。
  我摸了摸他的脸,他咧开嘴朝我笑了笑,由于脸部肌肉僵化,笑得很怪异,像哭。
  我们都早知道会有这一天,但还是很难受。
  我觉得对不起弟弟。
  “或许我不该出去,应该留下来老老实地找份工作,挣钱给他治病。”
  母亲说:“他的病,再多钱也没有用,错的是我们,不该生他出来受罪。”
  张明的婚礼上,见到许多阔别一年的同学,大家在一起谈毕业后的生活,许多同学已经不画画了,转行做了别的,有做设计的,有卖画材的,有个女生甚至去推销保险,她大谈做这行的危险,说有一次被骗到宾馆,差点就出了事。她是个保守的女孩,我们都劝她不要做了,她说找了很多工作都没音讯,只能做这个。最让我吃惊的是林开,他改行做摄影,问他为什么,他说摄影赚钱比画画快得多了,跟我大讲特讲摄影的好处,我看着他,想眼前这个人还是林开吗。晚宴上大家喝了很多酒,像毕业前最后一次聚餐。
  明天下午我就要回北京去,这么说仿佛我是北京市民似的,其实我一直不能融入其中,不对,准确讲是没被接受。酒席散了以后我去了母校,江鹏知道我回来后打了好几次电话邀我去他那坐坐,他正在搞一个研究,我本来不想去打扰他的。他的宿舍在实验室的旁边,两者一样破。
  “不错了,就我一个人用,特别方便。”他带我参观实验室的时候说。我对那些色彩斑斓的药水很感兴趣,他说千万不能碰,有剧毒。
  “有的药水,零点一克就能毒死好几头大象。”
  “那你自己也要小心点。”我说。
  “什么时候走?”
  “明天下午。”
  “这么快,为什么不多住两天。”
  “在这边总感觉太无聊。”
  “明天中午你来这边吧,我请你吃饭,你这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我点点头。
  第二天下午,我到江鹏的住所,和他同住的人近日去了美国,宿舍就他一个人住。他在门口等我,一见我就走过来说:“你差点就迟到了。”
  我看看时间,说:“刚才去车站买票,耽误了一点时间。”
  “你决定下午走了吗?”
  “是啊,票都买了。”停顿了一会儿,我说,“咱们去哪吃?”我以为他会带我去校门口那家东北菜馆,上学的时候江鹏很喜欢那家饭店,记得里面有一个高挑的东北小姑娘,很漂亮。
  “就在我宿舍。”
  江鹏脸上的表情有点怪。我跟他走进去,才到门口就闻到了扑鼻的菜香,里面还有“滋滋”的炒菜声。
  “谁?”我问道。
  “进去就知道了。”
  我满腹狐疑地踏进他宿舍,接下来看到的一幕让我呆住了。
  谢小楠穿着一件白色的围裙,手上端着一盘红烧鲤鱼正从厨房里出来。“你终于来了。”她若无其事地朝我笑着说,“有你最喜欢吃的鱼。”
  我愣在那足有四五秒。
  “愣在那干什么,过来吃饭啊,菜都凉了。”谢小楠伸手招呼我。江鹏过来把我拉到座位上,对谢小楠说:“他是太惊喜了。”
  “有吗?我看是在犯傻。”
  我这才回过神说:“小楠,好久没见你了啊。”
  谢小楠嗔怪道:“我以为你到月球上去了呢,人不见,连电话也没一个。”
  我挠了挠头说:“也不怕你笑,有一段时间连话费都充不上。”
  “听说你在北京办展了,怎么样?”不等我回答,谢小楠又说:“我想一定很成功吧。”
  我吱吱唔唔,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江鹏赶紧“救援”我,说:“别光顾着说话啊,饭菜都凉了,潜雨,你要多吃点,全是谢小楠做的。”
  “是是是。”我拿起筷子,笑着对谢小楠说:“没想到你还会做菜。”
  谢小楠嘴一撅说:“你不知道的还多呢。”
  我们看似很热闹地说话,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揣着心事。
  吃完饭,江鹏说:“下午我还有事,小楠,你送潜雨去车站吧。”
  谢小楠想了想说:“好吧。”
  吃完饭后又吃了水果,一点的时候我该去车站了,谢小楠站起来要帮我拿包,我接过来说:“我来吧,很沉。”谢小楠说:“里面看上去好象什么东西也没有。”江鹏在一边说:“背在你身上,就算是空包,潜雨也会觉得很沉的。”我在一边笑了笑,谢小楠的脸有点红,说:“他才不会呢。”
  到了火车站大门,我原想送到这就行了,谢小楠一下车就去买了站台票,看着她奔跑的身影,我真想追上去把她搂在怀里。但手上干瘪的行囊提醒我不可以。在候车室里,时间还早,谢小楠坐在我边上,和我说她当老师的事,我问她还有没有再受小孩子欺负,她摇摇头说:“已经不会生气了,似乎什么事也不能再刺激我。”
  我看着面前来来往往的人,极力使自己平静。
  我告诉她我在北京过得不好。
  谢小楠说:“那为什么不回来?”
  我说:“回来更糟糕,在北京至少还能画画。”
  谢小楠说:“还记得吗,以前我就说你是个有志向的人。”
  我苦笑说:“觉得自己像夸父,盲目地追逐着遥不可及的太阳。”
  谢小楠说:“在奔跑中,你习惯了忽略身边的东西。”
  我忽然问她:“你觉得江鹏这个人怎么样?”
  谢小楠一愣:“问这个干什么?”
  我说:“就是想知道在别人眼里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谢小楠有点不耐烦地说:“那你问别人去好了。”
  我说:“你不是别人吗?”
  谢小楠说:“我们从初中开始就是好朋友,算不得别人。”
  我笑了笑说:“是啊。”
  广播里开始提醒乘客登车,我站起来和谢小楠道别。
  “你没有其他话要跟我讲了吗?”谢小楠脸上露出委屈的神色,她看着我,不管怎么掩饰,眼睛里的那份不舍还是流露出来。
  我说:“有,你要照顾好自己。”
  她点点头,跟我来到月台。
  “在那边要保重。”谢小楠朝我挥挥手。
  “你也是啊。”
  火车轰隆隆的启动声遮掩住了接下来的对话。离开南京不久,江鹏给我打来电话,问我和谢小楠说了什么,为什么她又哭了,我告诉他不是因为说了什么,而是因为什么都没说,江鹏告诉我谢小楠一早坐动车从苏州赶来,就是想见我一面。
  “你好好想想吧潜雨,再这样下去,小楠她再爱你也会离开你的。”
  江鹏像是在教训我,这让我很不舒服。挂掉电话,我的心情异常烦躁,要是没这个插曲,我想我不至于像现在这样难过。
  16
  夜里到达北京,在车站外吃了一个煎饼,已经没有公交车去我住的地方了,只好回候车厅,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来,点燃一根烟,抽到一半,一个保安走过来让我掐灭。我抽的是张明给的喜烟,中华的,掐烟头的时候听那保安嘀咕道:“穷打工的,抽什么中华。”顺便丢给我一个白眼。
  天亮以后我挤第一班公交车回到住所,几天不在里面已经落满了灰,放下行李,我又马不停蹄地去以前洗过碗的饭店,想再去那洗碗,老板见是我,坚决不收,显然,他还计较我上次的不辞而别,任凭我怎么说他也不收,只好失望而回。小佳不见了,周惠也不见了,北京一下子陌生了许多,跑了几家画廊,均被拒之门外,没心思画画,整天坐在门口发呆,一天,对门的大妈看了我一上午,终于走过来说:“走了吧。”她说的是小佳。“我说的没错吧,那种女人不可靠的,说走就走,卷跑你所有值钱的东西。”她问我有没有少什么东西,我摇摇头,她说:“你运气不错。”大妈走后,我很后悔刚才没有告诉她,小佳不是那样的人,她是个好女孩。后来我怀着一丝希望去她原来的住所找她,为我开门的是一个不认识的男子,学生模样,他问我找谁,我说对不起,找错了。
  连那几个女人也走了。
  那场大火几乎烧毁了我所有的画框,只剩下几个小的,并且没有绷上布。我翻出以前给小佳画的速写看,总觉得有一件事搁着没有做。不知道这个丫头去了哪里。我想她还没有离开北京,她一定正在某个角落里,一个人,或是跟一个男人。我决定去找她,要把她从滚滚的人流里找出来不是件容易的事,北京有太多这样的人了,不过只要去找了,就会有希望。当天晚上我离开了画室,沿着小路和巷子一路走过去。我随身带了一条牙膏,等钱花光的那一天就回来。
  第一天晚上我一无所获,被一个小区的狗撵了两条巷子。第二天晚上,我在一个僻静的拐角看到一个穿着白色上衣的女人,她蹲在路灯下抽烟,嘴上的口红涂得像是血一样,这条隐匿在高楼后面的小路平时少有人走,夜里更加冷清,我从路口走到尽头,途中没有碰到一个人,到最后就见到了这个女人,她从拐角那边出现吓了我一跳。烟抽完后她问我要不要服务,我摇摇头,刚想走过去,忽然意识到她可能知道小佳,于是停下来和她说话。
  “我能向你打听一个人吗?”
  她一脸不耐烦地说:“不知道,问人去别的地方,这地方连鬼都没有,哪有人。”
  我说:“你可能知道,她和你一样”
  还没说完她就打断了我的话:“问也行,十块钱,问一次十块钱。”
  我想十块就十块吧,万一她知道呢。我把钱递给她说:“她叫小佳,高高的个子,皮肤很白,才十八岁,说话有股孩子腔,也是做你们这个的,不知道你有没见过她。”
  “没有。”她想也没想说。
  “你仔细想想看。”
  “没有就是没有,收你钱了,知道能不告诉你吗。”
  我失望地转身走掉了。
  白天我在肯德基或是麦当劳里刷牙洗脸,然后找一家商场,睡在走廊上的木椅上,晚上穿梭于大街小巷海底捞针般地张望,出来时带的烟只在困倦的时候抽一口。我把这种寻找当成了旅行,当成一种期盼,一种救赎,当然也是一种乐趣,我一边体验生活,一边经历一次次的惊喜,虽然每次在看清长相后都失望地转过头去。我希望在某盏霓红下,或是某辆车里,或是某个拐角会出现那张熟悉的脸,然而除了陌生还是陌生,我没发现一个哪怕似曾相识的人。到处是空洞冷漠的繁华,一些感悟在心底萌生。
  在某个早晨绚烂的霞光我里忽然决定回去了,心里的负罪感消失了。我站在天安门广场上,面向着国旗,感觉自己像灰尘一样渺小,同时露出这几天来唯一的笑容。我自责得要命,那已经不再是因为某一个人,也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生命的下一秒。我突然懂了,她们该在这一路的底站下车,奔向下一个站台。对那些已经流逝而无力抓住或不适合延续的过往,应该笑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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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的“谎言”小柔在亲朋好友中被公认为“最幸福的女人”,她丈夫很疼爱她,自从她怀了孩子以后,就让她就辞职回家做了全职太太。孩子出生后一直由保姆带,现在孩子上寄宿学校后,她反而觉得清闲得有点不……爱上了不该爱的男人记题:当爱在我生命中失去光华的时候,我依然记得你给我的一辈子的快乐!因为有你,让我的生命有了不一样的阳光。认识你已经很多年了,多年以前从未真正的注意过你,或许是因为不懂,……不敢爱吴盟斜倚着紧靠在眼前一具光洁无比的胴体不觉中轻柔的抚摸起飞儿的背壑赞美道:“飞儿啊,你的背真光滑,皮肤这么白!你干嘛要趴着转过来好吗?”“不!我喜欢趴着。”李飞儿倔强地回……趣味恋爱情节一、关于时间很多年以前。师太,你就从了老纳吧!许多年以后。师太,你,你就放过老衲吧!二、关于恋爱女人习惯把赌注下在恋爱上;男人习惯把赌……单纯女子对于自己的疑惑,永远不要去问。既然对方决定了要对你隐瞒,就是说明了他并没有与你说的意愿,如此你也就没有知道答案的机会。即使追问,那也是空忙一场。问得好,并是好收场,但是未必会获……王子的“加班日”王子在车上给公主发短信:“你在哪里?”公主很快地回:“我在公司门口。”王子:“你等着,我马上到。”十分钟之后,王子驾车来到公主面前,看着她走来,走到车边上,自……失宠的婚姻生活中有许多事情是无能为力的。就好象,林芳知道佟志国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但她只能睁一眼,闭一眼。也闹过,哭过,吵过,打过。只是经历完这些过程之后,最终还是平息了下来。一场狂风暴……都是莲儿惹的祸刁蛮任性耍赖好象是人类的专利,在人类当中又数小女孩最为显著。试想,如果一个中年大妈在人前耍赖卖萌,那只会被人叫做:“倚老卖老。”如果说一个十几二十岁的漂亮妹妹在人前耍赖卖萌,人……让爱在无语中传递今天,老公又说起了商场的事情,慨叹人心的复杂,我笑着说:人心叵测不是他们的错,找找原因看是不是自己哪儿出了错,改一下自己得待人接物方式。老公夸张的说:我真幸运,娶了这么通情达理……我心空中那一抹红霞每一次想起红霞时,我心里总有一份温馨的感动和一种难以言诉的情怀,这是一段十分凄美而且弥足珍贵的感情。虽然,我们一直以兄妹相称,但我觉得并且坚信:我与红霞之间的这段感情,在我们彼……笑忘书310纯净的漆黑被昏黄的灯光一搅拌,便成了凌乱的橙色,周围的噪声像是蝉啁一样不间歇,到处是身体与吐沫的味道。这就是边缘人的生活。“你真的不用给我那么多钱的。”“……笑忘书26为了能在北京待得久一点,我开始节衣缩食。大学最后阶段发生的一些事让我成熟了许多,王跃在食堂捅伤了赵小颖和她的男朋友,赵小颖子宫被扎破,终身不能怀孕。这件事轰动了整个南京……
谁,伤害了我?微风吹过的四月亲爱的一辈子的孤单谢谢你曾经爱过我人生若只如初见别来无恙我遇见了你一条撒满花瓣的河流晚安是一道吻雨天的那些回忆曾经相爱,终成陌路
纳兰秋郊雨后农村留守孩子教育现状的调查总结高中毕业怎么找工作患上高血糖,该喝牛奶还是豆浆?或不用纠结了解一下冬奥会开幕式的星星之火!窄叶火棘(火棘微盆景速成法)金牛男的爱情软肋在哪让他陷入感情困惑的大死穴如何精准的向顾客推荐产品这样推荐产品成交率至少提内心强大的人,往往有这四个表现,值得深交纷扰造句用纷扰造句大全赫瑞瓦特大学利物浦大学地理位置申请条件热门专业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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