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香

　　忽一故人从远方打电话问起家乡的槐花开了没有，屋后的那棵老槐树的枝桠还能不能绽放出纯洁的花。就忍不住想起儿时和我一起吃我母亲做熟的槐花。
　　这一问，却勾起了我的记忆。不经意间，春天以随着自己匆忙的脚步要溜走了。真没在意感受春天带来的生机盎然。左望望，右看看，遥看远方。春风早已绿两岸，树叶已能发出沙沙作响声。恍惚间才发现繁忙苦闷的自己，竟忘记的“寻花问柳”的时间。
　　柳絮乱飘飞，槐花争吐蕊。宽阔的街道两旁难找寻到槐树的身影，开着艳丽的花，修剪整齐的树，都是些名花贵草，装饰着繁华的街市。哪有乡间弯曲的小槐树？偶有僻静的河边有那么几小棵，也被路人们摧残的在那里叹息，枝残叶稀。
　　曾经伴随着苦难时期的槐花仍在心里飘香。每到槐花开放的这个时期，僻静贫穷的村落的大大小小的槐树就成了人们关注的焦点，清新的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淡淡的甜甜的气息。大人小孩们都在努力把手臂高高举起，拿着一根长长的捆着钩子，镰刀之类的竹竿。不顾老槐树“吱呀、吱呀”的痛息，硬生生的把枝桠“咔咔”拉起，枝断花落地。蜂拥而上，把洁白的花朵捋去。大兜小篮都装的满满地，轻轻嗅嗅，清香扑鼻。
　　小小的我也随着母亲争抢落下的树枝，不小心手指就会被短小黑黑的槐刺伤着。早不顾疼痛的手指，一心一意的捋去花朵。想着槐花将要变成餐桌上的美食，口水悄悄流出，期盼开饭的那个时刻。
　　在那个困苦的时期，能做出一顿丰盛的美食，那是梦不能及的事情。只盼着能有野菜吃点就心满意足了。母亲却能千方百计地为嘴馋的我调剂着生活中的所需，田间的野菜，填补着童年的记忆。蒸荠菜，荠菜饺子，蒸马齿菜，凉拌马齿菜，面条菜太多太多的野菜叫不出名字。在精明的母亲手里也是吃法变化的多种多样，伙伴们都挺羡慕我餐桌上的东西。可天天伴随着野菜充饥，我怎能对他们充满好意？早把我的胃口吃腻，满是青青的对草的记忆。直到现在和同事们在一起吃饭，点起吃野菜，我是不情愿多吃地。留在心中的是痛痛的回忆，心酸酸的吃不下去。
　　电话那头的他仍在诉说，那时候的他为什么会天天早早的到我家喊我去上学的原因。父母不在家的他，羡慕着我母亲做的各种野菜。因为他到我家，母亲都会给他盛上满满一碗野菜，让他陪着不愿吃饭的我，还一直教唆我，看人家的孩子不挑食，吃的多香！
　　满满的一篮槐花拿回去清洗清洗，拌上少许的白面，放在熊熊火焰烧着生锈的铁锅中的开水里蒸。火熄锅盖掀起，满屋是槐花的香气，撒些盐粒，淋上一丁点小磨香油，津津有味的吃起。天天这样下去，满口的香气渐渐变成了厌倦的青气。嘟噜着母亲没有能力改变口味，母亲也是满脸焦虑。我知道，面缸中盛的东西所剩无几，怎么再难为心中苦苦的母亲。槐花多吃，可以充饥，省下少许的粮食卖掉供哥哥、姐姐在外求学时的学费。母亲还用粉面煎些槐花放在细细的面条锅里。清香犹在，顺顺滑滑似一条条小鱼。不忍心看着母亲的着急，我含泪也要把槐花饭咽下去。母亲把吃不完的槐花用开水烫过，晒干储存起来。当万物凋零，寒风四起，皑皑的白雪覆盖着大地，找不到野菜的时候。她会把储存的干槐花再用温水泡开，放在细细柔柔的热面条中，那股飘香四溢，沁人心脾，滑滑嫩嫩的槐花再次勾起了盛开时的记忆。
　　走出村落求学的那个时期，每年的槐花香飘起的时刻。母亲不辞劳苦的步行几十里路，把蒸好的香喷喷的槐花送到学校。望着母亲远离的凄凉瘦小的背影，泪悄悄涌起。心酸痛地没有心思在咽下去这份亲情，母亲送来的槐花全被嘴馋的城里的同学们分享下去。看着他们开心的笑意，心里有种慰藉。再好的山珍海味也会吃腻，何况是这槐花。更重要的是心里吃不下这种酸酸的记忆。
　　后来，我离开家乡。那棵老槐树仍在怒放着洁白的花朵。我把母亲接到身边，可她在槐花开启的时刻，仍念念不忘屋后的那棵老槐树。趁我不在家的时候，偷偷地回家弄些槐花，做好后，让我们再细细品尝。虽还是那股飘香，我还是不能忘却心中那时的记忆。望着母亲期盼的眼神，我只是动动碗筷，少许夹起，放在嘴里，咀嚼着曾经的回忆。
　　渐渐的日子好转以后，村落中种下了过多的经济树林，一棵棵槐树被无情的伐掉。稀疏槐花依然飘香，没有那么浓，夹杂在其他的气息中。也远远不够人们的相互争抢，都抢些槐花带到街上换成人民币。母亲的一次匆忙回来，眼神中透着怨恨，心里很是不痛快，愤愤给我讲述着老槐树下发生的一个悲凄的故事。李家少媳妇和王家小姑姑都把槐花拿到街市卖钱，都看上了我家的这棵“摇钱树”，在为多抢槐花时发生争执。双方的男人们也厮打在一起。鲜血染红了落在满地的洁白的槐花！悲伤中透着心凉，槐花仍飘香，心却凄凉。钱成罪魁祸首，让人们陷入永久的悲伤！
　　望望枝残花败老态纵横的老槐树，父亲狠心流着泪，一斧一斧的砍着它。随着轰然一声倒地，屋后变得一年比一年凄清孤零宁静。
　　以后槐花再飘想的时刻，为了了却母亲的心愿。有时我会购买一些槐花撒谎说是经过路边时捋下的。我不愿母亲的记忆还停留在那棵老槐树下，不忍心感受母亲对槐花的眷恋。
　　当远方的故人也在槐花飘香的季节回味。询问起那棵老槐树，我真不知道该怎样和他说起？让那棵老槐树下留给他的是个美好的记忆！
　　我细细寻觅，抬头看到了满满开着纯洁的白花一棵老槐树。又闻到槐花的香飘四溢，故人在远方所诉衷肠，悲喜不曾遗忘，等到回来时，再在一起嗅槐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