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来伺候妈（3）

　　2015年9月，我打算离开家去外地采风，可是久病卧床的八旬老母亲不能无人照料，这个节骨眼，我的三个姐姐需要承担这份责任。
　　淑蓉先知道了这件事，我提出：每个人在家里住一个星期，正好三个人平摊。淑蓉和淑惠通了电话。淑惠早已离婚，退休六年了，儿子刚结婚，她没有什么负担。令人不解的是，自己妈妈瘫痪，她不照顾，却到敬老院伺候别的老人。每当妈妈给她打电话，让她给洗澡的时候，她每次都提出要“服务费”。有一次，妈妈给了她一百块钱，她也毫不客气地拿着。淑惠在电话里说，每天要60块钱工钱。天底下竟然会有这样奇怪的事情：照顾自己的妈妈还开口要劳务费。
　　事情就这么定了：由淑惠回家伺候妈妈。我担心她有意见，在旁边说了一句，“这笔钱妈妈出，就对二姐说，由大姐和三姐共同出的钱。”。妈妈很敞亮，她拿出了一千块钱，交给了淑蓉，让她交给淑惠。
　　我临走的那天下午，淑惠回家了，我跟她交代了哪些盆是洗衣盆，哪些盆是做饭用的。淑惠一一记住了。她说晚上不在家里住，等明天上午回家。
　　淑惠抠搜（方言：吝啬，小气），只负责做饭，不去市场买菜。淑蓉隔三差五带些菜回来。有一次，淑惠想包饺子，她告诉妈妈，家里没有猪肉。妈妈说：“我给老三打电话，让她送来。”。
　　老三叫淑美，爱迹哥（方言：闹别扭），三年前就退休了，七年前开始做生意，到现在一直也没有停下来。这天，淑美接到妈妈的电话，手里提着几斤肉，从外边进来，看见妈妈，激头白脸（方言：发火，耍脾气的样子）地说道：“你女婿说，要饭要到我门上啦。”，妈妈听了，明白了，女婿挑拨她来家打仗。但是，妈妈反过来一想，不管怎么样，女儿已经把肉买回来了，于是，妈妈以微笑面对。等到淑美发泄完了，发现无人和她争执，自己唱独角戏，淑惠在一旁甚至笑出声了。淑美下不了台，只好撤了出来，她走到走廊，一连扇自己两个脸蛋。
　　这件事成了笑谈，淑美发脾气，在娘家想占上风，没有人理会她，一个巴掌拍不响，她自己闹去吧。
　　这天，淑惠从外边领来一个中年男人，对妈妈说，这个人是雇来擦玻璃的。妈妈拿出60块钱给他。淑惠也和她一起干，忙活了两个小时。到了晌午淑惠留那个人吃饭。刚刚吃过饭，淑惠朝妈妈挤眉弄眼，意思是要和那个干活的人到隔壁房间行苟且之事，妈妈很反对，大声说：“育盛那个屋，不许外人进去。”，淑惠没想到坏菜了（方言：事情没办成），嘴上骂骂咧咧，她再也待不下去了，拽着那个人溜走了。
　　事后妈妈对我说：“你住的小屋，我看紧啦！你姐姐别想把野男人往里面领。我可不像楼上尹莲英那样：姑爷子和离婚的小姨子乱来，丈母娘给腾地方。”，我听了之后，觉得妈妈做得对，淑惠太不要脸啦。
　　周末的一天，淑惠打电话告诉淑蓉，想回家住两天，她想儿子了。淑蓉回家和淑惠碰面，她把一千块钱递到淑惠手里，说，“我和老三凑了这些钱。”，淑惠接过钱，说了一句，“我拿你俩钱，还有点不好意思。我就乐意花咱妈妈的钱。”，妈妈在旁边听了这番话，心里不是滋味。她对女儿的恨更加深了，有这样的女儿太不幸了。
　　淑蓉在家里，她一看到妈妈，就感到浑身不自在。心想，为什么别人的妈妈早早地死了，我这个妈妈瘫痪了，八十多岁还不死啊？淑蓉始终拿着手机，眼睛盯着屏幕。妈妈看到淑蓉心不在焉，知道女儿的心思。说：“淑蓉，你心里烦闷，出去走走，等到中午来家做饭吧。”，过了一会，淑蓉回来了，她的心情还是不好。妈妈指着地上的尿桶，“你把粑粑倒了，你走了，我便出来了。”。淑蓉把尿桶拿回来，不知道摆到哪个地方？她啪的一声摔地上，尿桶在地上弹了几下。她嘟囔了一句：“我不能伺候了，把你送敬老院吧。”。妈妈见状，想教育女儿几句：“淑蓉，你知道你是怎么长大的吗？我生你以后，没有奶水，只好去后勤定牛奶。你爸到那个点不去取奶，他要和老孟看电影去。我说你爸，这个孩子是我从娘家带来的吗？我坐在灶台哭，对面屋老崔太太说，你们小两口别打仗了，我去给拿奶。你爸爸不好意思，才去给你拿奶。我气得把火弄灭，不想过了。老崔太太把自己灶坑里的火往我这边弄，她怕我们两口再打仗。咱家孩子多，定粮不够吃，你爸爸坐炕上抹眼泪，我在班上请假，骑着自行车去十里岗托了50斤玉米面。你个头矮，从小一出门邻居小孩就打你，尿尿都不敢出去，你爸爸说，他不能去找人家，我领你去找。后来，你上班了，单位整你，说你工作时间拿本书看，也是我去找你工段长”，淑蓉不做声，去厨房做饭去了。
　　国庆节那天，淑惠回家了。妈妈偶然间发现女儿成了跛子，便问她的腿怎么回事？淑惠说，你忘了，三年前我在你家照顾你19天，就那个时候累的，烙下病根了。我心想这个理由也太牵强了，你每天做饭洗衣服，至于累成瘸子？只听，淑惠接着说：“我在骨科医院花了一万五千块钱，这都快一年了，还是老样子。”，妈妈听了，说：“我有一些预防骨质疏松的胶囊，给你几瓶吃啊。”，淑惠拿过来一看，“这包装太简陋了，连密封都没有。”，妈妈说：“我都吃十多年了，没有问题。”，淑惠不要，妈妈也没有办法。
　　一天上午，我听见妈妈跟淑蓉通电话，刚说了两句，那边就挂掉电话。妈妈再打过去，淑蓉说：“我没有挂断电话”。淑蓉鬼头哈摸眼（方言：奸诈），喜欢扯谎。“你怎么十多天不来家？国庆节，重阳节，还有我生日，都不回来？”，没听见淑蓉说了些什么？只听妈妈抱怨：“你上南昌、韶山旅游，可从来没有捎一口东西给我啊。”。唉！可怜的妈妈，有这样的女儿，您还能指望什么呢？这份亲情早已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