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是个很会过日子的人。有一次她到市场，对买鱼的小贩说，“俺家有个小猫，你们有没有卖剩下的不要的鱼给我，我喂猫。”。她把鱼拿回来，炖好，自己吃完剩下的喂猫。后来，她身体不好，不能上街了，但是她总是嫌我买的菜贵。这方面淑蓉和妈妈比较相像，即使市场上最看不上眼的水果，烂的，干瘪的，淑蓉都能买回来，我经常看见淑蓉吃些烂的只剩下半截的桃子、梨什么的。 故事还得从十年前说起。一天，妈妈打电话给淑蓉，“你家跟前的市场有贱一点的菜，你买些回来，叫育盛去拿。”，过了几天，淑蓉打电话给我。我坐着公交车赶到淑蓉家楼下。那些小的如同乒乓球大小的土豆，还有那些歪歪扭扭的黄瓜、茄子统统装在麻袋里，用购物车拉回来。每当这个时候淑蓉自豪地说：“多么便宜啊，这么多还没花上十块钱。”。妈妈对我说，“淑蓉买了好几次菜了，给她一百块钱。”，淑蓉没有丝毫拒绝，接过钱，拍着胸脯说：“我一定买到超过一百块钱的菜！”。淑蓉每次回家都问：“我给你们的菜都吃了吗？”，妈妈说：“一点没剩，都吃光了。”，淑蓉说：“你们太能吃了，吃完苍天，吃大海。”。有段时间淑蓉经常拿些菜包子回来，每次我遇见了，都上前闻一闻，淑蓉瞧见了，她的脸立刻一沉，“你不要？我就拿走！”，妈妈急了，“你是给我的，还是给他的？”。淑蓉翻脸比翻书还快，或许她有些心虚，因为她拿的东西有时候是不新鲜的。 淑蓉把这件事告诉淑美，“我把家里仓房的钥匙都给育盛了。”。淑美觉得这个方法好，她也打电话给我。在自由市场上，我跟在淑美后面，大包小卷，“姐，我拿不动了。”，淑美手里拿着钱包，“我给你们家花了二百块钱了。”，然后她告诉我，怎么处理这些东西，旁边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还是姑娘顾家啊！”。 淑惠住在市内，每次回家都提前给妈妈打电话，妈妈说：“你拿什么东西，下车以后叫育盛去接你。”。我到了车站，淑惠带的破旧的鞋子，棉服，像逃荒似的。妈妈说：“这点东西自己就拿回来了，还用育盛去接你。”。 淑惠在大连住的房子是她公公落实政策的时候分的，搬了几次家，后来动迁了。由于房子产权是前夫的，她和大龙没有房子住。她每次看见妈妈都说：“我困难啊，租的房子每个月一千块钱啊。”，妈妈说：“大龙不是能上班挣钱了吗？”，淑惠拿出一百块钱，“大龙开第一个月饷，给你一百。”，妈妈心里不落忍，没有接这个钱。后来，淑惠的口气居然这样：“我太难了，我有二十万的房贷。”，原来淑惠购买了经济适用房，成了房奴。 大龙结婚不久，淑惠对妈妈说：“国祥给你二百块钱，我留一百块钱，给你一百块钱。”，国祥是淑惠前夫，在大龙婚礼上专门孝敬前丈母娘的，因为妈妈没少帮着看孩子。有一次，国祥给妈妈一百块钱，淑惠随后给要回去了，“国祥为什么给你一百块钱？”，淑惠觉得姥姥看外孙子是理所应当的。 从2009年开始，妈妈经常到市内医院住院。有一次，她的几个侄子凑了四百块钱给她，淑惠见钱眼开，要私吞这点钱。她说：“没有我，他们能出这些钱吗？”。我和妈妈商量以后，决定去她家讨要。 淑惠租的房子在一楼，楼前有个小花园，看上去是一座八十年代老建筑，家里只有两个房间，她把侧间租出去了，她和儿子住一间，里面摆了两张床，家里凌乱不堪，堵得满满的。她在家里煮粥，她说，“你来了，正好把它带医院去。”。我和淑惠出门的时候，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在花园里坐着。我问淑惠：“他们经常上你这里啊？”，淑惠说：“他哥俩找我买药。”。我料定这里有隐情，这对哥俩都离婚了，和淑惠来往很密切。听淑惠说过，他哥俩在她家住了好几个月。他们是我姑姑的孩子，五十岁左右，都没有工作，没几年功夫一个肺癌，另一个肝癌，全都死掉了。 话说淑惠在一家药店打工的时候被一个无赖缠上了。刚开始淑惠对他很满意，还把他领到医院介绍给妈妈。男的叫老黄，五十多岁，看上去很猥琐的样子，五官不正。老黄一看见妈妈就上前拉着手说：“老妈，我是你的女婿黄廷军。”，妈妈背地里对淑惠说：“这个男人我看不上，不是正经人。我宁愿喝水，也不喝牛奶。”，淑惠说：“老黄，我看好了，牛奶你不喝，我拿回家给大龙喝。”。事情过去了半年，在这期间，淑惠和老黄二人还到家里来过，淑蓉也来陪同，三人在一起包饺子，其乐融融。好景不长，不到一年的时间，淑蓉带来不好的消息：淑惠被老黄打得遍体鳞伤，还报了警。妈妈急的抓耳挠腮，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急忙打电话叫育成去大连看看淑惠。 淑惠被老黄囚禁在家里已经一个月了，育成把她解救出来，他告诉大龙，“老黄再来欺负你妈，你一定要保护你妈。”。淑惠贷款买的房子已经装修好了，但是她无法在家里住下去了，老黄经常纠缠她，跟她要两万块钱。淑惠躲到育成家，在育成的小工厂打零工。整整干了一个月，临走的时候，兄媳妇彩凤对育成说：“给二姐拿两个钱吧。”，育成掏了五百块钱。 后来，淑惠继续躲避老黄，在其他私营企业打工，直到有一天，他的儿子大龙找的她，告诉她：“老黄已经跳楼死了，千真万确！”，娘俩抱头痛哭，回想起自己前后三年的遭遇，淑惠的脸上挂满了泪水。她想，以前对妈妈太毒了，每次回家都舍不得给妈妈买点什么，还伸手索要钱财，她吃的苦都是报应啊！ 转眼间冬天过去了，淑蓉打电话叫我去拿酸菜。我把淑蓉包好的袋子用购物车拉走了。半路上，我打开一看，酸菜都烂得抓不起来，地瓜都长牙了，“这分明是在垃圾堆里捡到的东西！”，我气氛地把它扔到路边，自言自语地说：“我们也不是不给钱，为什么拿这样的东西给我妈？简直太毒啦！”。以前，我们吃她家剩的东西，都是放时间长了，长毛了，发霉了，现在她居然到垃圾箱捡给我们，太过分了，拿我们不当人待。最后妈妈打电话给淑蓉：“以后不用你买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