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旅途之三山重水复（上）

　　这批产品终于顺利交货，大家可以松口气了。
　　我利用这个空档对这小小的库房进行了彻底的清理，所有物料分门别类上帐，同时也进一步熟悉业务。整理货架时，厂长在一旁千叮咛万嘱咐。我爬高，他要我当心别摔着；搬重东西，他叫我小心别闪了腰；提那些铁家伙吧，他又提醒我不要砸到脚。弄得我手足无措，觉得自己太笨拙了。心里有点怪他婆婆妈妈。后来从他们聊天中听到不少血淋淋的教训，才知道他的谨慎并不是多余的。从此以后在工作中尽量注意安全。
　　现在星期天不用加班，我可以有时间和统计员一起去逛街喝茶。从她那里进一步了解到这个家族成员之间的关系。她对这个家族的大多数人是满心不屑，因而对我的处境深表同情。也许是惺惺相惜，所以她主动向我抛来了橄榄枝。这个家族有些人的素质还是不错的。比如会计，虽然是老板的干女儿，可是为人不张扬，且心地善良。她一毕业就来到这个厂，七八年了，属于公司的元老级人物。在公司里只有她敢于对老板说不，她在公司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统计告诉我，当会计第一次看到我的月报表时，私下对她说：人家这才是报表嘛，看看他们做的叫啥东西！有了统计这个朋友，我在这里的日子开始变得明朗起来。
　　我们分厂又开始进行另一种铝梯的试制。有一次测量时，我发现误差达一厘米以上，觉得问题严重。因为这一行是以毫米为单位的，怎么可以出现这么大的偏差呢？我反复测量，结果都一样。赶紧去找厂长。他先目测，觉得不该有那么大的误差，再用游标卡尺量，结果误差在允许范围内。他很纳闷，让我再量。他一看我量就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我没弄清楚游标卡尺内测和外测的区别。以前上学时学过游标卡尺的，可是我忘了。那一刻我真是无地自容。
　　后来做破坏性承重实验时，我再也不敢掉以轻心了。我想：这种静止状态下梯子的承重量和运动状态下的承重量肯定是不一样的。于是发短信向一个作高中物理教师的网友请教。他马上打电话来给我讲解冲量，让我学到不少知识，实验报告也得以顺利完成。现在才深深地体会到：书到用时方恨少！不论哪一行，只要你用心去做，都会有很多可学的东西。
　　我从统计那里了解到，我隔壁那位同行老板的大妹妹（称她为E吧），深受老板信赖，所以在厂里很有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味道。而我居然漠视她的权威，难怪她处处看我不顺眼了。即使了解了这些，仍然不能使我对她的态度亲近一点。那天E终于向我发招。她拒绝收货，说是以后我们这边的东西全交给我。我毫不犹豫地接招，心想：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看你能难倒我！后来向厂长汇报，他觉得这样独立反而更好。
　　妹夫他们攻城掠地的计划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中。首先是公司对班组长进行全面调整，宣布实行公开竞聘，谁都可以报名，到时发表演讲，由公司领导组成的评委和根据民意测验的结果定夺。其实不过是两派（我妹夫和厂长为一派，L厂长为另一派）之间的一场较量，各自趁机培植自己的势力。连以前离开这个厂的人（L厂长的亲信）都回来竞聘，大有剑拔弩张之势。我冷眼旁观：大部分都是L厂长的人，妹夫他们唯一可用的只有我丈夫那个组，他们在实力上显然已经先胜一筹了。看L厂长的来势，是想把这个组也夺过去掌控，那妹夫他们到时还不成光杆司令了。我虽然无意介入这些纷争，但胳膊肘总不能向外拐吧？而我丈夫却是梦不知天，根本没觉出现在已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了。我替他写好了演讲稿，要他头天晚上记熟。可他还没看几个字，一听见有人叫他打牌，扔下稿纸就跑了。我捡起稿纸替妹夫他们悲哀：真是用人不力。怎么会寄希望于这么一个扶不起来的人？大势已定，随他们去吧。
　　第二天的局面，我己经预料到了。别人是有备而来，志在必得，所以一个个侃侃而谈，胸有成竹。只有我丈夫，上去说了几句空洞的话就完了。结果自然遭到L厂长他们的全力否决。令妹夫他们意外的是，一向和他们为敌的人力资源部长这回却说了公道话：要以民意测验为重。加上妹夫在老板面前极力保举，我丈夫还是胜聘了。这样的结果却更让我心情沉重。
　　至于部长的态度，我倒不觉得意外。我刚来时，他就直言不讳地对我说：不管你高不高兴，我还是认为，你作一个库管是合格的。但作质检员确实不合适。必须要好好学习。直率，坦诚，是我们性格中相似的吧，也使我们私下成为朋友。公司里甚至有人戏言，说我、统计和部长是“铁三角”。
　　现在是万事俱备，只等任命了。妹夫和厂长又私下告诫我，两个仓库合并势在必行，要我主动接近E，为以后打下基础。我想也是，既然以后要一起共事，就应该消除隔膜，友好相处。可是要去和一个总在背后造谣中伤你的人握手言欢，对于心高气傲的我来说，还真的很难。我暗暗给自己打气，就把这作为对自己性格的一种挑战吧。
　　我第一次走进隔壁大库房，见她正做帐，就说：又在在忙啊？看你每天都忙不过来，我这段时间没多少事，有什么活就吩咐我好了。她笑着说：不用不用。不麻烦你了。我真诚地对她说：我们虽然都是四川人，可是两个县距离好远。现在能到一起工作，也算是一种缘分吧。既然都是一个厂的，有活大家一起干，没必要分得那么清楚的。不知道是我的真诚打动了她，抑或是她早知道两个仓库即将合并，反正她高高兴兴地拿出一叠单据让我帮她上帐。后来她有事出去一会儿，有人来领东西，说是要沉头螺钉。我呆住了，平生第一次听见这名字，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更不知道放在哪里了。只好让他自己进来找。一个工程师好心地提醒我：要想干这一行，必须先熟悉物品的名称和摆放位置。我点头致谢。望着这一屋子上千种东西，我只有一个感觉：晕！除了有一种螺帽和螺丝钉是以前见过的，其余的连听都没听说过。只好从头学起了。
　　一连几天，我一有空就过去帮忙。我虚心向她请教，她也乐意教我，两个人相处融洽。厂长私下又告诉我很多要留意的地方，以便将来的工作。
　　终于到了揭幕的时候。部长在朝会上宣布：两个分厂正式合并，我妹夫，厂长和L厂长并列为公司副总。几个组长也正式上任。至于库房的改革，还在酝酿中。
　　一切都在按妹夫他们的计划进行，是不是以后的日子都会风调雨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