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你上次说的办吧。”笑笑一口气喝下满满的一杯咖啡，跟对面的婉儿说“真苦！” “想清楚了？”谢婉儿抿嘴轻笑，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优雅。 “嗯，你有认识的人吧，我要最有钱的那个。” 林笑笑和谢婉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死党。笑笑父母是镇里的小学老师，从小成绩优异，是父母掌心的宝，哪怕是弟弟，地位也不及她。婉儿家里在学校门口开了个小吃店，每每下课都要回铺子里帮忙，她父亲很早过世，和弟弟过得很辛苦，每年学费，都要厚着脸皮跟老师打欠条。十八岁的时候，笑笑去北方上大学，婉儿去南方打工。分手的前一天晚上，，她们围着操场走了好多圈。遇到的任课老师，都亲切的掐掐笑笑的脸，婉儿望着笑笑红红的脸，酸酸地说，什么时候才能和你一样幸福呢？ 大学毕业那年，舅舅给笑笑介绍了一个男人，28岁，生意人，家境很不错，但笑笑跟舅舅说“我不喜欢这个人，一身铜臭。” 看到婉儿利落的买单，给不菲的小费，才发觉得，高贵是需要用金钱堆砌的。笑笑心里的宏伟蓝图瞬间坍塌了，原来依靠自已，若只是清苦，真是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听说，你弟保送研究生了，还是重点。”笑笑看到婉儿钱包里谢丰戴学士帽的照片。 “是啊，这小子终于不用我担心了。”她天真的笑起来。 婉儿给阿姨在市里买了房子，前段时间，笑笑才去看过。很大很漂亮的花园小区，房子的装修也很精致。晚上，阿姨非要笑笑一起睡，整个晚上都紧紧握着她的手。她寂寞太久了，笑笑想起了自已的妈妈，流了一夜的泪。 阿姨在小区里，摆了个小摊，卖麻辣烫，生意不大好，但一直坚持着。 林弛又催笑笑汇钱了。林弛是笑笑的弟弟，高中没毕业便和街上的混混擅自跑到广东。一直没有正经工作，看守所和派出所进进出出，经济上一直没法自给自足。前年却和一个女人生了个儿子，送回家后，也不再理会。 “你又要钱干嘛，不是才给你汇了两千吗？”笑笑很头疼。 “问那么多干嘛，不急也不找你了，是不是想看你弟弟死啊？随你汇不汇了。”林驰啪地把电话挂断。笑笑再打回去，手机已关机了。 笑笑忍不住哭了，哇哇大哭，毕业两年了，自已从来没有乱花过一分钱，不舍得穿，不舍得吃。可是依然入不敷出，现在她觉得很委屈，好想只为自已活几天。有时候想，如果没有这个弟弟，她的人生会不会好一点，不用成天为他提心吊胆，不会因为他电话关机，就觉得天要塌了。 哭完，笑笑拿着工资卡又去了银行。给侄子交了保险费，剩下的都给林驰汇了去。 从银行回来，给家里打了电话。 “喂，妈，我是笑笑。” “是你啊，宝宝。吃过饭没？” “吃过了，你呢，要按时吃饭，吃完饭再运动一下，哦，对了，我刚把骥骥的保险费打过来了，有时间，你让爸去交交。“骥骥就是笑笑的侄子，名字也是笑笑给起的，很漂亮很聪明的孩子。 “好，还是你孝顺，知道经常打电话回家，最近，有没有小驰的消息，这小子不好好过，我死也不瞑目啊。” “妈，你说什么呢，最近身体又不舒服吗？下个月又该去做化疗了吧。你放心，林驰他现在挺好的，都找了份工作，知道您生病以后，他懂事多了。” “下次，你跟他说说，让他也打个电话回来。” “好，我一定跟他说，你和爸要注意身体，该去医院的就去，别忍着。我过两天就发工资，到时候把钱寄回来。” “不用了，真不用了，你自已留着，别都往回寄了。爸妈有钱。你要对自已好一点，爸妈才放心。” 笑笑听着听着，泪就出来了，妈生病这两年，动手术，又一直化疗，放疗，家里早空了。好在，林驰这两年有点良心，怕影响妈的病情，转向她要钱。 “那我先挂了，妈，过两天再给你打。” “好。乖，你在外面，一定要注意身体，天冷多加衣服，平时要多吃水果，那样我家宝贝才能漂亮。” 挂完电话，笑笑又开始哭起来，好害怕妈妈身体恶化，在梦里也心惊胆颤，她是笑笑在世上最爱最爱的一个人，为了妈妈，她真的可以什么都不要，只希望老天能让她在世上多陪笑笑一程。 婉儿的电话打过来，笑笑很紧张，却又期待。思绪一下子就乱了。 “喂，婉儿。” “嗯，今天老刘生日，大家一起去吃饭，笑笑你一起过来吧。”老刘，是婉儿的男朋友，一个有妻有子的男人。当然，重要的是，他还是工商局分局长。 “我今天晚上要上班，你们去吧。”笑笑小声说。 “改变主意了吗？给你两个小时。不管怎样，就算我们不常联系，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笑笑就这样坐在床上，傻傻的，她太想要幸福的生活，也太累了。最近常常想起小时候，不知道有生之年，还会不会有那样的日子。 笑笑还是去了，没有化妆，也没有刻意打扮。这样，或许还能给自已留一个机会。婉儿开车过来接她，看到笑笑的牛仔裤，白T恤，她愣了一刹那，趴在笑笑的肩头，用只能自已听到的声音说“我要是能回去也好。”笑笑看着风华正茂的婉儿，想到这个能让父母亲人过得安安稳稳的女人该是多么幸福。 婉儿牵着笑笑进入包房的时候，大家的眼睛一下就亮了，当然也包括婉儿家的老刘。一众委琐的老男人，仿佛口渴时看到了新鲜的水果。很多年前那个夜晚，在操场谈论白马王子，谈人生理想的笑笑，婉儿去哪儿呢，被尘土埋了吗？ 房间里除了笑笑，剩余的几个女人，都是盛装打扮，精致而浓艳妆容。让笑笑想不到的是，她们竟都才十七八岁。婉儿把笑笑安排坐在一个胖胖的男人旁边，大家叫他黄总。据说是香港人，做房地产，总之是很有钱。婉儿果然按她的要求，找了身边最有钱的一个男人。才坐下，那个男的便把手放在笑笑的手上，笑着说，果然是大学生的手啊，白白嫩嫩。笑笑很不自在，众目睽睽之下，脸腾地红了，忙想把手拉回来，转头便看到婉儿朝她使的眼色。笑笑坐在那里没动，手心一直冒汗，像一座石雕。聊着聊着，男人开始喝酒，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个胖男人的手竟放在了笑笑的大腿上，笑笑身子一弹，男人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坏坏地笑开。 大家逼着笑笑喝酒，而且全是白的，刚两杯下肚，笑笑便头晕了。她天生不会应酬，可她越不会说话，那些男人越逗她，越逗她，她便喝得越多。趁她还有意识的时候，笑笑被婉儿拉到洗手间。 “笑笑，你要想好，那个男人是我挑的，各方面还算不错，但企图很明显。过了今天，你可能会得到金钱，得到舒适的生活，可是你会失去自由，会失去属于你自已的自尊。” 笑笑抓着自已的头发，坚定地望着婉儿“你知道吗，婉儿，我也很想笑笑的妈妈，爸爸过得好，想给弟弟买房，想给侄子存学费，我好辛苦，我每天都为了这些事焦头烂额，我也想像你现在一样幸福，你知道吗，婉儿。” 谢婉儿用手指轻轻抹掉笑笑脸上的泪“我知道。笑笑，可是我怕这样你会更加不幸福。” 回来房间后，笑笑一直喝酒，以前在家，爸爸心情好的时候，偶尔也会陪他喝两杯。可是现在，笑笑的手一直在发抖，随着心一起。不多久，笑笑便醉了，婉儿和那个男人把她扶到房间。婉儿悄悄让她喝下一大杯浓得比咖啡还苦的浓茶。稍微清醒了，便开始害怕。他们活动还没结束，那个叫黄总的男人说，他出去下，等下回来。笑笑一下疯了似的，把被子全都藏起来，然后又拿出来，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藏被子，潜意识里，她不想睡觉。笑笑不停的喝水，越喝越紧张。她起妈妈叫她宝贝时的情景。 啪的一声，门关了，房间里面多了一个人。他摸了摸笑笑的脸，说，先去冲凉。笑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不知所措。那个男人突然赤裸着上身站在他面前，肥肥的肚子，呆滞的目光，笑笑一下就想吐，他用力抱住她，把她推到床上，笑笑使劲挣扎，前所未有的害怕，她开始怀念依靠自已的坚持，，即便是那样，即便是辛苦，那也是一个坦然而干净的笑笑。眼泪顺着眼角，一直流啊，流啊。笑笑一把把婉儿放在床头的玻璃杯砸碎，手上的血一片片地抹在这个男人的脸上，然后，她松开手，看着自已的血一滴一滴掉在地毯上，慢慢溶化，然后被吃进去。男人看到她，露出惊恐的模样，笑笑随即夺门而出。 站在大厦66楼楼顶，耳边有风呼啸而过的声音，像是某种动物在哭泣。笑笑的长发，像鬼魅一般在风里起舞。坐在顶楼的边缘，凉凉的风里，到处是倪虹在闪烁。笑笑想，跳下去会怎样呢，像落叶一样飘下，去寻找下一个起点吗？她打电话给婉儿“我的幸福都去了哪里呢，我很努力很努力的找。可是它还是不回来。我好想回到过去，简单的幸福。” “笑笑，傻瓜才那样幸福。”笑笑听到婉儿电话里呜呜的哭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