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爱得最沉重

　　一
　　柔弱的夕阳似乎让尘世的黄昏更加富有。
　　田粲明白，其实早就应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从两年前与江美子相逢至今，这一结局就很明显了
　　直到鸽群出现在天际，田粲才转过身来。江美子也已转过身来，倚在护栏上，风把那轻柔的秀发吹了起来，凌乱中田粲仿佛看到了两年前的江美子。一切都晚了。
　　“我想知道你现在的态度。”田粲望着那飞舞的秀发。
　　江美子的双眸中在闪动。“我一直在等。”
　　“你等了两年。”田粲侧了一下身，面对着众楼顶上夕阳淡淡的余晖，喃喃道，“那你一定很恨我，我知道，无论如何你也不会原谅我。我对不起你，江美子。”田粲忍不住，吸了一下鼻子。
　　鸽子已闪着霞光飞到了眼前，“忘了我吧，你有你的生活，祝你幸福”田粲向后转身，朝出口走去。泪已断珠般从江美子那俊靓的脸庞滑下
　　“我不后悔！”
　　背后是江美子歇斯底里的呐喊，田粲终于没有再回头
　　二
　　田粲和江美子是两年前认识的，也就是大二那年。
　　那天田粲在阅览厅看的应该是《中世纪的人物》，突然一个长发女孩从前排探过头来，秀发洒满了书页，问这里的书怎样借出去。“你是刚来的？”田粲问，那女孩轻轻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噢，我的借书鉴你先用。”田粲从札记中抽出来一张着色卡片递了过去。
　　“国文班103，田粲，咱们一个班”女孩腼腆的笑了一下。
　　“真的，这么巧！”田粲也露出了一脸的微笑。
　　“那，我请你吃饭，顺便请教一些问题？”女孩拢了拢头发，笑着对田粲说。
　　田粲忽然觉得那笑容有些熟悉。呆了一下，又回过神来“好吧”
　　女孩就是江美子。田粲后来又认识了洛苏、意茹。而后的那些日子在每个人的青春回忆中都是最难忘的一段时光。
　　三
　　江美子是个水灵的女孩，总然总是很含蓄，但从她的眼神中似乎就能看到她在想什么，学习也很刻苦。而田粲也一直是班里的佼佼者，才华横溢，兄弟不少，只是对女生有些冷漠。
　　但江美子是一个例外，田粲有时总是莫名其妙的看着江美子的秀发和笑靥，而后又总是摇摇头，轻轻叹气，太像了。
　　江美子和洛苏成了好朋友，与江美子的含蓄相比，洛苏就显得洒脱，落落大方，齐耳的短发，一身牛仔，这两个人在一起应该是一个奇迹。
　　有时三个人一起逛小街、看电影。田粲走在江美子的左边，洛苏总是在江美子的右边。三个人有说有笑，时间还是走的挺快的，有时洛苏和江美子就叫田粲甜菜，反正不是很过分，田粲倒也不是很生气。
　　田粲还是感到自己对江美子有了感情，可在自己心目中还没有太多的空间来容纳她，又不忍心。因此有时江美子邀田粲吃饭，一起去玩，田粲总是有意的推脱，只有大家一起去时才一起走。他担心自己坚持不住，无论结果怎样都会伤害别人，不管是江美子还是另一个人。
　　一次，江美子给田粲了几首诗，其中有一首田粲留了下来。
　　谁弄散了我的长发飘逸的心在无边的寂寥凄厉婉约一载风裙让阳光米厘感受温柔田粲也有一首短诗：在孤独的徘徊中想念只为那不经意间莞尔一笑在寂寞的楼头遥望愿清风传递我心是可以得到的前世绸缪永不放手这首诗田粲以前也写过，但不是给江美子的，犹豫了半天，还是递了过去，江美子一定看得懂的。
　　江美子的诗田粲夹在了随身携带的记事本上。
　　很多次田粲都对自己说，抓住吧！以后你可能会后悔的，可每一次当那一个人的形象渐渐明显在脑海中，田粲的念头就打消了。因为他觉得总有一天还会遇到她。尽管这一等就是几年。
　　四
　　一天，田粲和江美子走在“清逸园”的石径上，“甜菜，你知道吗？”江美子抬起头来盯着田粲的脸“意茹她喜欢你。”田粲听江美子又喊他的绰号本想刮一下她的鼻子，手刚伸出来便停僵在半空中。
　　意茹是坐在田粲后面的那个女生，碎发，大眼睛，小鼻子。
　　田粲只知道每次意茹和他说话时总是有些羞怯，小女生嘛，有时脸红也很正常，田粲轻轻笑了一下：“哪会，别胡说了啊？”江美子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后来田粲发现江美子说的是真的。当然，田粲没有做任何表示，也没对江美子做任何解释。
　　两个人像原本平行的直线有了一个小小的夹角，越走越远，夹角越来越大。越来越疏远。
　　再后来，和江美子在一起的机会不知不觉少了，田粲忽的有一种惘然若失的感觉。他问过洛苏，洛苏也只是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至于意如，田粲总是小心翼翼，既怕造成误会，又怕太过分。
　　田粲一时觉得很累很累，这是他又想起了雨青青，那个一直占据的心中的人，田粲又觉的又只剩下了雨青青，而她又也只是存在自己的脑海之中，其实自己一无所有，什么也不是。
　　这样压抑的生活还是出现了转机，那天意如找到了田粲，拢了拢头发，“田粲，你做我哥吧。”田粲知道，自己的冷漠让她受不了了，可这是在迫不得已，他不知道是否还有更好的办法让每个人都不受伤害，但越是含糊就越是伤害。
　　田粲答应了。
　　时光就是这让一天天过去，黄昏总是田粲一个人走在日落的余晖里，或到顶层天台上看日落，城市里有几群鸽子，每到黄昏，太阳坐到对面的乔治大厦上时，鸽群便披着霞光回来，悄无声息，载着一天奔波的疲倦与天要黑的恐惧。
　　每天在黄昏看返巢的鸽群渐渐成了田粲的偏好，大多时候一个人，有时候妹意如陪他一起看，田粲是凝望着夕阳中的鸽群，而意如是盯着田粲眼中的鸽影。到了大三，四个人就很少碰面了，江美子转修外语，意如选择了外贸补修，而洛苏和田粲仍留在国文班，原本应该是平淡的一年。五
　　雨青青突然闯进田粲的生活是一次午后，意如嚷着让田粲和她一起去滑冰，在旱冰场上，田粲看见了一个和江美子有着一样秀发，笑靥的女孩。当然在想到江美子后，田粲又想到了一个人，雨青青，但眼前的
　　那眼神流露出来原不该有的冷漠与鄙夷。“我不值得。”
　　六
　　正当田粲噼里啪啦敲着键盘的时候，一杯热茶递了过来，是各苏，“谢谢。”田粲也没扭头。
　　“今天我看到你了，还有雨青青。”
　　田粲扭过头来，站了起来，一脸迷惑：“你认识她？”
　　“不，那天，你不是正在用我的电脑编辑的时候掉了吗？那个文档被我的Wd软件保存进了防丢失Tx里。对不起，我也是无意看了你的信。对不起，没经你同意。”各苏还是淡淡地说。
　　田粲舒了一口气，“没关系，你一定想了解她吧，不然你不会问的。”他拉一把椅子给各苏，自己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递了过去。
　　“上面的女孩就是雨青青。”田粲扶了扶眼镜，看了一眼，凝视着他的各苏继续说道。
　　“我们是五年前认识的，当时我一眼就动了心。可我一直没有表白，我觉得配不上她。她当时是一个漂亮、温柔的女孩，而我相貌平平，成绩也一般。”田粲舒了一口气。
　　“她知道吗？”各苏盯着照片，这时才发现，照片上这个人与江美子如此相识，飘飘的长发，醉人的笑靥。
　　“她应该知道的。中学那三年时光里我一直默默的注视着她，可我又只能是远远的，但越想克制自己这种欲望，越是强烈，最后，甚至梦里都是她的身影。”
　　田粲站起身来来到窗口，双手按在窗台上：“到了大一，我一直封闭自己，也就是因为她，我放不下。”
　　各苏盯着田粲那修欣的背影，淡淡道，“在我们相处的那段时光里，我感觉得出来你的心里一直放不进别人，还有，你对青色也似乎有一种特殊的衷爱。”
　　“这你也发觉了，对，我只是提醒自己不要忘了她。这些年，从衣服到壁画，到椅子书柜，甚至我的书签，我都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青色。”田粲转过身来，“尽管，大二遇到你们之后，他的印象渐渐的模糊在我的记忆里。”
　　“正因为如此，当我再次遇到她时，也就是去年，大三的十月。我不忍心看着她自甘堕落，她应该是个好女孩，我想帮她。从那时到现在，每星期我都坚持给她写封信，鼓励她不要迷失了生活的美好，辜负了青春。星期天我也去陪她，这就是我经常敲键盘的原因。还有，我经常带她去楼顶看鸽子。”
　　田粲突然转过身“你怎么会在那里碰到我们？”
　　“噢，我今天心情不太好，想上去吹吹风。”各苏移开了目光，捋了捋短发。
　　“是这样，没事吧！”田粲还是看着各苏。
　　“没事。”各苏摇了摇头，一滴泪在碎发的掩饰下悄然落下。田粲不知道，每天黄昏，当他一个人和雨青青注视着归鸽时，天台的入口还有一个人默默注视着他们的背影。
　　“那你现在还喜欢她吗？”
　　“雨青青说爱情对她来说是奢侈的，她说她的生活连阳光都没有，哪会有花朵。那时我才发现她需要的不是爱情而是友情，因为友情才不会让她感到自卑。而后，我就把她当朋友了。在这段时间里，除了让雨青青找到生活的意义，我也感到很充实。”田粲走过来，拿起桌子上的照片。
　　“可你不觉得你对别人也有责任吗？”各苏猛地抬起头，可那一瞬间，田粲又转过身去将照片夹进了橱窗里的相夹里，从那迷离的视线里看到的，仍旧是一个背影。
　　“你是说意茹吗？明天我去看她。”
　　七
　　“再有一个月我就要去实习了，到南方去，本来还想去找你的，我还以为你忘了我呢！”意茹笑着皱了皱眉头。
　　“哪会，我是你哥。”田粲点了点意茹的小鼻子笑的灿烂却有些心酸，这来那个年来，自己确实没好好照顾意茹，没尽到一个当哥的责任。不过意茹如果知道这段时间我都干了什么也不会怪我吧。
　　“有了什么困难别忘了你还有我这个哥哥，记住，我一直都想着你。”田粲转过身，看着意茹。
　　“哥，我反嫌你越来越成熟了，真的。”意茹转过身来，望着田粲的脸，“我今天才发现，假如当年我没有要求你做我哥，今天我后后悔的。”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人不只为自己活着，这样也才有意义。”田粲笑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满天的白云舒了一口气。
　　“可是，哥，你失望了一个人，江美子。”意茹轻轻的说，“她一直在等你。”
　　田粲突然觉得像伤口被突然撕开一样心痛。
　　自从田青青出现，他再也没有找过江美子，不是江美子取代了她的位子，也不是田粲一开始就把江美子当做雨青青，在田粲心了，她们不一样，谁也取代不了谁。
　　田粲骗不了自己，其实在大三大家分开时，田粲就已经发觉，自己的心中是江美子，而雨青青似乎已经只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希望，想抓住又无能为力。可田粲还是怕自己对江美子的感情带上雨轻轻的印记，那是亵渎，就一再想掩饰，直到雨青青出现，这段时间时，这种感情几乎被时间被时光透蚀了。
　　“洛苏，我很自私，对吧？”田粲盯着洛苏刘海下的双眸，这种眼神洛苏第一次看到。
　　“我只知道，爱要付出代价，有时需要整个青春，即有时甚至需要一生来偿还”
　　这次是田粲先移走目光，因为他在洛苏的双眸里看到了伤感还有儿丝莫各的幽愁，仿佛一直看到他的心底。
　　“我去找他，我不想再错下去。
　　八
　　田璨，其实你就是我的幸福，我不知道我到底在你的心中有多重，但只要我曾经爱过，曾经进入过你的心，足够了，两年不算去，如果不是那天台上你的话，我还会一直等下去。很遗憾，我要走了，但我不后悔，最后叫一声：甜菜，祝福你
　　信如同一片雪花飘下，落在桌子上，田璨扶着眼镜呆在了窗口，远处是如血的残阳，夕阳也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地板上。
　　“其实江美子早就要移民加拿大，在最后一个日子里只想平平淡淡得过去，两年了，她也不苛求什么。这个你应该明白”洛苏盯着桌上那个被风卷起角边的信缓缓说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田璨一动不动。
　　“我就是不想让江美子等的这两年最后就得到那三个字，这不公平，与其让这成为她青春的伤口，我宁可后悔一辈子”。
　　洛苏幽幽地说：“是，可有时候，有的人明知不公平却还是选择爱下去”，田粲没有看到，一滴清泪从洛苏的睫毛下溢出，滴在那颤动的信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