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老君、如来佛与玉皇大帝到底谁才是老大？

　　很多人读西游记时可能有这么一个疑问，太上老君、如来佛与玉皇大帝这三个人到底谁是老大？有人说是玉皇大帝，因为是他高坐在凌霄宝殿的王座上，管理三界众生。有人说是太上老君，因为他是三清之一，为道教至尊，玉帝不过是四御之一，按照三清四御的排名，太上老君无疑是老大。也有人说是如来，因为他法力最高。太上老君平常就是炼丹、炼法宝，没见他有什么法力。玉帝更是不知有什么本领，孙悟空大闹天宫时，还是请如来降服的。
　　好像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那这个问题是无解了吗？并不是。
　　round1：玉帝VS如来
　　玉帝掌管东方天庭，如来是西方佛祖，两个人本来毫不相关，硬要比较大小的话，有点类似关公战秦琼挨不上。但我们既然是说西游，当然要遵从西游记中的神仙世界了。玉帝与如来，谁大谁小？其实仔细翻看西游记的文本，这个答案不难发现。
　　西游记第七回，孙悟空大闹天宫，玉帝传旨让游奕灵官和翊圣真君上西方请如来降妖。书中写道：如来闻诏，即对众菩萨道：“汝等在此稳坐法堂，休得乱了禅位，待我炼魔救驾去来。”
　　这里用了两个词：诏、救驾。在古代，皇帝发布的命令文书被称作诏，如我们最熟悉的就是太监宣读圣旨时的开头，“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也可以不断句，但千万不要念成“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救驾的本意，百度百科解释为解救帝王于危难，更是皇帝的专用术语，这个我们也很熟悉，如影视剧中，一旦发生帝王遇刺的情形，通常就会有皇帝或身边的太监大声呼喊“救驾”“救驾”。
　　我们再看这里的用词：不敢、宣命。百度百科里说，宣命指的是皇帝命令或传达皇帝的命令。影视剧中，皇帝招某某人上殿，身边的太监通常会来一句：宣上殿。杜甫有首《送杨六判官使西蕃》，里面有“宣命前程急，惟良待士宽。”
　　类似的用词很多，不用一一列举了。通过这两处，我们不难发现，西游记中，在面对玉帝时，如来是把自己视为臣子的。除了这些遣词造句表明了彼此的尊卑外，我们再看下西游记中的神仙体系，它更直白地说明了如来的地位。
　　还是第七回，降服孙悟空后，玉帝宴请众神，即安天大会。他让雷部众神按照职位高低依次邀请各路神圣，书中这样写：玉帝传旨，即着雷部众神，分头请三清、四御、五老、六司、七元、八极、九曜、十都，千真万圣，来此赴会，同谢佛恩。
　　如来佛属于哪一类呢？第五回里有答案。王母办蟠桃宴，让七仙女去摘蟠桃。孙悟空询问嘉宾都有哪些，仙女详细回答了他：上会自有旧规，请的是西天佛老、菩萨、圣僧、罗汉，南方南极观音，东方崇恩圣帝、十洲三岛仙翁，北方北极玄灵，中央黄级黄角大仙，这个是五方五老。
　　可见，如来属于五老一类，地位在三清四御之下。所以，如来和玉帝谁大谁小？论地位，当然是玉帝大了。
　　round2：玉帝VS太上老君
　　之前我们提到，西游记的神仙体系是三清、四御、五老。三清具体是哪三位呢？西游记中有两种说法，一种是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这是第七回。一种是元始天尊、灵宝道君、太上老君，这是第四十四回。当然，这其实是同一种说法。
　　玉帝是四御之一，（之前比较如来和玉帝的神位时，我们默认的就是这种说法。）而太上老君是三清之一，所以，论地位，这一轮是太上老君胜出。然而，如果我们翻看西游记的文本时，却会发现，和如来一样，太上老君也是一副臣子形象。
　　西游记第五回，孙悟空大乱蟠桃会，偷吃太上老君仙丹，之后逃出天宫。老君得知仙丹被盗后，前往凌霄宝殿告知玉帝，书中这样写：又有四大天师来奏上：“太上道祖来了。”玉帝即同王母出迎。老君朝礼毕，道：“老道宫中，炼了些九转金丹，伺候陛下做丹元大会，不期被贼偷去，特启陛下知之。”
　　太上老君的这句话，一连用了两个陛下不说，还添上了伺候、特启等词，无一不流露出他对玉帝的恭敬之情。更重要的是“朝礼”二字，百度百科解释为参拜、朝拜，这是臣子对帝王的礼仪。老君对玉帝使用朝礼，无疑是表明自己的臣子身份。类似的，第四回中也有“朝礼”的用法。太白金星招降孙悟空，领他上天面见玉帝，书中写道：太白金星领着美猴王，到于凌霄殿外。不等宣诏，直至御前，朝上礼毕。悟空挺身在旁，且不朝礼。
　　除了这些词语的描写外，我们还可以从他们的名号上看出一二。在西游记中，玉帝的正式全称是【高天上圣大慈仁者玉皇大天尊玄穹高上帝】，我们注意两个关键词【大天尊】、【高上帝】。三清的名号是元始天尊、灵宝道君、太上老君，最高的称呼也不过是【天尊】。两相比较之下，玉帝的名号更显尊贵。名号与身份一一呼应，从这方面说，玉帝的身份也比太上老君尊贵。
　　写到这，可能有人困惑了，怎么玉帝一会比老君身份低，一会比老君身份高，这是西游记的大bug吗？
　　但西游记中，如果玉帝真是四御之一，为何全书中从没有点明这一点呢？而且在神仙体系中，三清五老都有详细介绍，为何唯独中间的四御没有指名道姓呢？
　　玉帝是四御之一吗？
　　西游记反映的是民间的神仙信仰，而不是道教或者佛教的宗教世界，这点其实大家都知道。从【五老】的构成中，我们更可以清楚看出这一点。上面提到过，西游记的【五老】指的是“西天佛老、菩萨、圣僧、罗汉，南方南极观音，东方崇恩圣帝、十洲三岛仙翁，北方北极玄灵，中央黄级黄角大仙，这个是五方五老。”
　　【五方五老】是道教的神仙体系，来源于传统所祭祀的【五方五帝】。战国以来，五行学说盛行，汉代的方士和儒生一道逐渐建构了五方五帝为最高神权的国家宗教信仰。这在纬书《河图》中有记载，“东方青帝灵威仰，木帝也；南方赤帝赤熛弩，火帝也；中央黄帝含枢纽，土帝也；西方白帝白招拒，金帝也；北方黑帝叶光纪，水帝也。”这里的【五方五帝】，是五行与五个方位的配对。
　　道教对纬书中的【五方五帝】加以修改，成为【五方五老】。道书《元始五老赤书玉篇真文天书经》记载了具体的名号，“东方安宝华林青灵始老，号日苍帝，姓爓，讳开明，字灵威仰。南方焚宝昌阳丹灵真老，号日赤帝，姓洞浮，讳极炎，字赤熛弩。中央玉宝元灵元老，号日黄帝，姓通班，讳元氏，字含枢纽。西方七宝金门皓灵皇老，号曰白帝，姓上金，讳昌开，字曜魄宝，一字白招拒。北方洞阴朔单郁绝五灵玄老，号曰黑帝，姓黑节，讳灵会，字隐侯局，一字叶光纪。”
　　上面才是比较正宗的五方五老，而西游记中所说的五方五老，明显是道教、佛教的混合物。非但如此，还单独把观音拉了出来，与佛祖鼎足而立，这显然是受到民间对观音信仰崇拜的缘故。因此，西游记中的神仙体系混合着佛、道、传统神话等各种各样的人物，体现了传统中国民间信仰的复杂性。
　　说回玉帝和四御，虽然在道教神话中玉皇大帝是四御之一，但常期生活在皇帝专制下的中国人，无法想象统治三界的最高神竟然有三个或以上，三清便被剔除在最高神行列之外。人间有一个皇帝统治万民，天上也应该有一个玉帝统治神仙，这才符合普通民众的认知，玉帝就是专制皇权在天上的对应物。于是，尽管三清才是道教的最高神，玉帝只是四御之一，但普通民众不买道教的账，在他们的眼中，最高神只有一个，便是代表皇权的玉皇大帝。
　　三清既然做不了最高神，便只能当臣子了。玉帝既然是最高神，便不能再位列四御了。但道教三清四御的说法早已固定，不好随意修改里面的神仙，唯一的办法就是避而不谈。于是在西游记中，三清五老都有介绍，唯独四御都是一笔带过，从来不曾详细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