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你是我生命中的一片葡萄

　　2001年的秋天，有个学生开学一个月还没有交学费，校长要求写缓交申请，并要家长签字。学生再次来学校的时候，我正在睡午觉。朦胧中听到有迟疑的敲门声，待我开门时，看到的是那位学生和他的母亲。他把母亲交给我就离开了。她手里提着半蛇皮袋柑子递给我说：“老师，柑子也尽生了黄龙病了，这是我寻遍园子给你摘
　　的好柑子。”这位矮个子，裤腿皱巴巴要缩在脚弯的中年母亲，苍白的脸显出贫困无奈。
　　
　　“老师，我刚才去了湘漓镇政府，政府的那些人真好，我把家里的情况给他们说了，他们就你一百他一百的给捐了800元学费。”她眼里含着泪说。我这才了解这位学生的爸爸外出打工，在坑道中被塌方压断了腰，不能干重活了。而且这位孩子也有病，花了家里大部分的钱。“老师，我今天求你一件事好吗？”她眼里跳动着不安的光说。“你说吧。”我说。“你能帮我劝劝他不要读书了，好吗？”她痛苦地低着头说。我是来自农村的孩子，一位母亲再难也应该支持自己的孩子读书呀，我心里这样想着。况且现在已经酬到了学费呢。还没有待我开口，那位母亲竟然扑通跪在我面前求我。我被她的举动吓住了。
　　
　　她说：“这个孩子不知道怎么了，五六岁就手脚变形，一到冬天和春天就连走路都很难，带着他边打工边治病，往往身无分文地过年。家里的柑子也没有收成。十多年来，孩子读书很用功，说一定要读医科大学，先把自己的病治好。”“这不是很有志气吗？而且现在已经有学费了。”我说。“老师，你不知道他发病的时候，冬天全身有紫癍，作狗爬去上学。我确实觉得他可怜。说件不怕丢人的事，我们把他含泪丢在大城市两次，两次都有好心人给他治病，病情缓解了就又给送回来了，一次是在武汉，一次是在广州，我希望他能碰上好人，改改命运，是碰上了，可他自己却要跟着我们。读书对他来说太苦了。我劝他不听，他说如果不读书，就去死。我不敢劝了。”她用哀求的眼神望着我说。我知道，即使现在能读下去，以后呢？确实是件难事。我暂且答应她去劝。
　　
　　晚上自习课，我去下班，看到他很认真地在看书，我把他叫到辅导室，对他说：“以后有什么困难就跟老师说。”他很感激地给我鞠躬。我将他的境况汇报给校长，学校发起了一次助学捐款。他在生活上暂时有了保障。两个月后，我看到了他的病痛的样子，教室在二楼，上楼梯，他几乎咬着牙，抓着扶手慢慢移上去，那乌紫的手，像张扭曲变形而痛苦的脸，又像一条努力攀援的紫葡萄藤。同学们以他为学习榜样，确实给班级带来了很大的影响，学习风气异常的好。班里有位溶江学生的家长知道他的事情后，特地来找到我，说愿意帮助他家种葡萄，这样可以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我们一起去到湘漓董家堰的这位学生的家，溶江学生的家长实地考察了贫困学生家的田地，说很适合种葡萄的就有三亩。那年，他家就整好了地，在来年的春天就种上了免费的葡萄苗。并且得到不断的技术指导，当年就有了不少的收成，第二年，村子里的人看到葡萄价钱好，随他们种的就有上百亩田地。
　　
　　高二困难补助下来时，他已经主动不要了，那年秋天，我吃到了他家最好的葡萄，她妈妈再次出现在我眼前时，已经比以前年轻了十岁似的。她握着我的手说：“老师，你去年怎么劝他的？”“我鼓励他读书，说没有过不去的坎呀！”我回答她。“真的太谢谢了。”她很诚心的说。
　　
　　如今他已经从青海医学院毕业多年，当年读大一的时候，他就告诉我，他的病不治已经好了一半，如今就在青海工作，专治风湿、类风湿病。自从他大学毕业，每年他嘱咐母亲都送箱葡萄给我，并让她妈妈写上：“老师，你是我生命中的一片葡萄。”近年来，葡萄的品种和品质也越来越好，今年给我一串近三尺长的紫葡萄。我把它悬挂在客厅，久久地欣赏，仿佛我真是一片葡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