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杂谈

　　一
　　那年旅游，经过羌寨的一个叫理县的还是什么地方，街口塑有一远古将军：金盔金甲，手握亮银枪，胯下白马奋碲长嘶，一副疆场厮杀的模样。塑像比例合理、线条流畅，人与马等浑成一体，端的是人为战神，马似骄龙，使人有置身于古战场之感。细端详，此人竟是三国后期诸葛传人、蜀国大将军姜维。刘关张桃园结义，开创蜀国大业，得军师孔明于毛庐，五虎上将关张赵马黄，俱有万夫不挡之勇。革命形势如熊熊烈火，真的是心在跳，情在烧。一扫草履小贩、屠猪炙狗、力夫走卒的困顿頽唐。那时姜维尚是黄口小儿，只有仰望星空的份。
　　然花红不过百日，尽管关公写就三英战吕布、千里走单骑、过五关斩六将、单刀赴会、刮骨疗伤等传奇，终落得个败走麦城被身首异处。刘皇叔义愤填膺，三军尽起，杀奔江东。翼德吼声如雷，然早无当阳之勇，一缕冤魂追随兄长而去。待陆逊火烧连营七百里，蜀汉政权已至式微。诸葛亮被托孤，赵马黄业已老迈，关兴、张苞有勇无谋，相继阵亡，杨仪、费祎培植党羽，自成阵营，致使“蜀中无大将，廖化当先锋。”姜维的横空出世便成了丞相的救命稻草。如妖的军师施尽浑身解数，攻心得良将，形势有所好转，然三分归一是定数，先出场的强粱风芒已深入人心，诸葛神算的渲染遮天蔽日，姜再是天降神勇也只是一棵难以撑天的树。到后来五丈源仙师归天，魏延被诛，联吴抗魏的阵线宣告彻底崩溃，孙吴、刘蜀政权已岌岌可危了。加之后宫掣肘，土著擅权，维也独力难支，纵是城破诈降钟会设计除奸，终因蜀汉气数已尽而抱憾而死。后世人记得姜维的不多，皆为不愿为失败的英雄哭泣，而其孤忠却值得称道。三国演义多为虚构的故事，其实也是代表着普众的价值观。所谓时事造英雄，英雄也得因时顺势，其是非曲直、青红皂白自在各位看官的心里。
　　二
　　魏延武功高强，也颇有智谋，然一直难遇明主，先被弃于刘表，与刘备擦肩而过，后投韩玄。及至皇叔打长沙，延弑主救黄忠献城，差点被孔明军师腰斩，曰有反骨，幸玄德识才，方能军中效力。延连年征战，立功无数，终未能位列五虎上将。也是，关、张、赵是患难与共的老伙计，马超拥西凉重兵归顺，功莫大焉，老黄忠忠心耿耿，老骥伏枥、老当益壮，是老劳模。更重要的是他们大都是皇叔起事时的老班底。论资历，论战功，论关系，确乎不能与他人比肩。所以在刘蜀朝廷一直有些尴尬，要么是偏将军，要么任前将军，只有被驱驰的命，这也怨不得别人。
　　魏延也曾被备重用镇守益州，扼川咽喉。后蜀六出祁山，走的都是老路，延献计兵出斜谷，定破司马，遭先生呵斥，悻悻而退。在诸葛眼里还真不受待见。究其原因大致有三：一是弃主叛将比之降将更难博信任，难免让人心生芥蒂。二是自恃手段了得，不大买他人的账，丞相跟前兀自讨价还价，何况同僚部属？再加之不屑人际关系经营，还是个老愤青。诸葛乃神人也，哪容你说三道四？部属各有根基，又怎能甘心俯首贴耳？
　　尽管五虎凋零后魏延堪称大将，当予重用，然先生成见已深，恐延在他死后作难，早授锦囊于马岱。五丈塬仙师归天，延受挑唆果露忿迹，率军先退。终至落人以口实，授人以把柄，虽是不反朝廷，但却百口难辩。伤了旧圈子的颜面还罢，杨仪、费祎等人岂能轻易放手？当魏延蔑视诸将，冷笑声中大叫谁敢杀我时，卧底好友马岱策马从脑后袭来，手起刀落，立斩其首。可笑魏延，到死不知死于谁手、丧为何因？
　　其实要成为圈内人须选对门庭，半路出家，身世飘零，难修正果。投靠和投奔是不同的概念，无论投名状何等丰厚，出身是个大问题。如林冲八十万禁军枪棒总教头，何等威风了得，被逼无奈而上梁山。和青面兽杨志为“生辰纲”斗得难解难分，为入伙使尽浑身解数，而在王伦嘴里却以山寨粮草无多为借口，请英雄自谋出处，自是羡慕嫉妒恨的狭隘。破落秀才自是难懂豪杰胸怀，开明老板毕竟是少数。是故司马懿穷毕生钻营，得出六字真经，如要想在老板面前混得好、吃得开、提携快，必须践行“远观忠，近观敬”，处草莽之野或居庙堂之高都应有态度和体现，低眉而顺眼，否则一切俱是枉然。在人情社会，无论和平或战争时期，言和行的立体表现决定一个人的发展空间。对规则的理解、敬畏并身体力行远比埋头拉车现实。懂这个道理的人很多，但能真正做到的却是寥寥。此所以能上位、当心腹的根本法宝也。
　　三
　　阿斗帝在新野溃逃的路上，还在襁褓之中。先是生母糜氏坠井而亡，后由赵云拍马杀到推残壁以掩，小身子被子龙用绫缎扎于胸前，于千军万马中七进七出，箭矢无算，血光冲天，想阿斗懵懂之下哪能感受江湖如此险恶？幸曹操爱慕子龙神勇，有心招纳，下令生擒此将，不然百十个常山赵子龙也必成枪下之鬼，哪里还有刘皇叔将阿斗摔于马下的场景？皇叔虽演足了仁义戏，秀够了爱民情，但阿斗的小心脏和小脑袋自此就弱于常人了。然则其傻人有憨福，命却好得出奇，既为龙子必坐龙庭，是典型的皇二代。
　　白帝城托孤，刘备惧的是诸葛夺位。竖子孱弱，先生智谋百出，功高盖世，蜀汉江山就交给您打理了。激得孔明血脉贲张，伏地叩首不已，连连表态：断无此心，发誓只做ceo，永保蜀汉。阿斗于是做了个木偶皇帝。
　　中国的知识分子由于受儒家思想的洗脑，从仕之心根深蒂固，倘得朝庭录用，便是学成文武艺，贾与帝王家的光明大道了。主公再不如何，只要还是今上，则绝不至犯上作乱、取而代之。谁也不愿背上个弑主谋篡的骂名。因为名声比什么都重要，情愿辅佐，以青史留名为荣。“饿死事小，气节事大”。而草莽如董卓者，倒是没有如此顾忌了。
　　诸葛六出祁山伐魏，阿斗无不赞成；朝中官员任免，但由先生自定。司马懿使离间计后主召军班师，丞相回都责问，帝无语瑟瑟。历史不能假设，倘丞相做了蜀主，江山是否无限？曹操不称帝，却存帝王心思，得以开魏晋。诸葛不做王，但不谋后事，尽管忠却无效，是谋略出了问题还是别的？
　　阿斗其实还有有智商的，每日与太监后宫作乐，国事交由丞相，待都城被破，便乐不思蜀，一生也做个安乐人。无能之主能用能人也是能力。人无完人、金无足赤，能知人胜任，放手用人，也是一把手的功绩：出了成效是领导有方，如有失策便是手下无能，面子里子都说得过去，强似他人累死、战死、骂死。扶不起的阿斗倒成了一句俗语，被人时常挂在嘴边。其本质不是扶与不扶的分歧，而是扶的对象与来扶的人博弈的纠结。所以才有三国开篇的“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感慨了。
　　2014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