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真亦幻的故事

　　我总是在行走间思考。我只觉得在我的身体里还有另外的一个女子，她模糊的容貌总是在我停停走走之间生生灭灭。
　　
　　我，名作隳慕，生活在宋朝照宁年间能华的洛阳，喜欢片糖，喜欢红头绳，还有那个疼我的小哥哥清澈的眉眼。
　　
　　霓红一束束的划过玻璃的脸，留下一条忧伤的没有痕迹的裂印，然后，我听到它噼呖啪啦破碎的声音，我知道，那是一些深埋在心底好久的渴望。锋利的碎片割破了我干涸的眼窝。再也没有人会发现，此刻的我，鲜血淋漓。我总是莫名的悲伤，好像在来路去路之间，丢失着一段寥落的天光。而那里面，总有一个恍惚的影子，纠结而浓密的头发，漆黑如夜的眼睛，低徊的说：我是隳慕。
　　
　　我身着五尺布衣，挽一个年轻的发髻，每日都到柳桥边看那灿烂的烟火。岸边那片疯长的薏苡草结满了白色的果食，在夜空下闪闪发光。我总是可以看到八佾之中那个面孔深得浓艳的小姐姐快乐的笑，映在我的小哥哥灿若星辰的眼睛里，如同世界最初的鸿蒙突然崩塌。
　　
　　我总是不断的重复的看着一生陈旧而无羁的故事。在那些颓废至极的字句里，我感到舒适与安全。它们的疲惫与仓皇，带着最贴切与真实的温度。有很多故事本身就是个悲剧，在那声色犬马的背景下更显得单薄与惨淡，它们是那些无知的人种下的苦果，总要有人来尝一尝最后的辛酸。
　　
　　我的小哥哥总爱坐在我的桌边，给我讲那些很久远的故事。窗外是五月的花海。他讲，后羿第一次在渭水边见到后来成为洛神的甄宓。受了伤的女孩的脸像一朵失却的花朵，还有脏破的线粉色衣衫。只有那双眼睛平静且镇定，她说：我是天帝伏羲的女儿，伏羲的女儿。我急急的打断他，后羿不是那广寒宫中常娥的丈夫吗？小哥哥轻轻的拍了拍我的头，说：是啊，可是他最爱的却是洛神啊，只是错过了，错过了。小哥哥轻轻的叹息，眼里溢满了暗淡的神色。他那熠熠生辉的眸子里，仿佛是飘来了大朵大朵灰黑凛冽的云朵，霎时间，大雨倾盆。
　　
　　我记得在落落寂寞的文字里，有个名叫宁遥的女孩，花季的年龄。她用干燥的双手覆盖住干涸的双眼，大声的说：我要把这一切都给你，全都给你，无论是湿润的空气，还是潮湿的雨滴。顷刻间，我心里好像倒塌了一片，像是多米诺骨牌，一个接一个以一种疼痛的姿势向后仰了下去，伴着血色的氤氲。但这种感觉不是属于我的，是她，是那个名唤隳慕的女子，怅然若失的双眼。
　　
　　现在的我正坐在连绵的金帐前，对着沉思的君王，轻拨筝弦。君王口里低低的念着：“‘欲知幽怨深，春闺深旦暮。’好一曲《闺怨》，真不枉是朕的好才人。”我优雅的轻笑，透过幽幽的冥香，我看到君王跋扈的脸，可脑海中涌现出的却仍是小哥哥清澈的眉眼。小哥哥，你应该已携着那个貌美的小姐姐到达遥远的品州了吧。当我知道你莫名的哀愁是源于小姐姐被选入宫中的时候，我毅然披上头巾假冒了她坐进轿子。小哥哥，你还会记得我当时决然的选择吗？我只想把这一切都给你，全都给你，无论是湿润的空气，还是潮湿的雨滴。我确信你就是那朔日传说中的后羿，带着你的洛神甄宓，远走他乡。在这宸居之中，依然可以看到太阳的升与落，晚霞像是燃尽的诗篇。可是，没有小哥哥你清秀的脸；五彩缤纷的八佾；还有那柳絮桥夜夜都不止息的烟火。你知道吗？小哥哥。你就是哪些温润的光环，一直呵护着我。你说，“隳慕”之意，就是倾慕和荣耀的毁灭。可我一定要让你幸福，因为你是我的小哥哥，永远的其亲爱的小哥哥。
　　
　　许多许多年以后，大宋朝，兵荒马乱。
　　
　　曾经，五月的风袭来，小哥哥站在花香郁郁的木棉树下对我说，逝者如斯。如斯
　　
　　一觉醒来，早上的阳光很刺眼。我觉得全身酸软。忽然，一个年轻的女子朝我奔来，纠结而浓密的长发，漆黑如夜的双眸。她对我微笑，我亦是对她微笑。
　　
　　她大声的唱，“晓来雨过，踪迹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离人泪。”
　　
　　我们终于还是擦身而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