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

　　黑死的飞鸟依偎在一起，朝远方飞去。那么简单。那么快乐。
　　题记
　　1
　　阳光很是温暖。
　　柳花翻飞。扬花，煞是好看。河边各种各样的树叶都随风温柔地摆动起来。远远凝望，宛如梦幻。春风的凉气并未随着五月的到来在大地上退去，它袭过一排又一排的杨柳，一条又一条望不到尽头的街道，像是在追寻，又像是在等待。偶尔路过工地，便是尘土漫天飞扬。那天正是下午最温暖的时候。
　　路的尽头出现一个身影。
　　我想起蕊总是一个人穿行在这样看不见尽头的路上，看风来来回回地穿行，拂乱她的发，拂乱，一整条街本是耷拉着脑袋的叶子。心里微微地痛了一下。我在想，这样的风会有停歇的时候么？而此时路的尽头，那个并不远的远方，是蕊么？
　　思绪又回放到3月的时候。那是一个很好的黄昏。蕊和我一样，穿着紫色外套。也是这样看不见尽头的路，也是这样清凉又温柔的风。撕裂而破碎的摇滚乐漫天飞舞，步行街涌动的浅灰色人潮，年年如是。蕊始终面无表情，眼神遥望前方，像高超的“镂金”技术，空洞又坚强。
　　就像，就像这些繁华这些喧闹，根本就不会属于我们的远方一样。
　　2
　　蕊拉着我进了一家音像店，什么名我已忘却了，只记得它店面不大，顾客也少。零星的一撮人都挤在一个地方看一些新歌快递，脸上还是不是楼出血或欣喜或反感的表情。我看着蕊走在另一旁，随意看了看，手在一张张CD上轻轻滑过，并没有停下来的冲动，有的，也只是在王菲的一张专辑上停过两秒，那张专辑的封面，王菲穿着一件玫瑰红的连衣裙，温柔的长发垂下来半掩着静默的面容。
　　我只看到，那些晶莹那些柔软像星光一样铺满她的眼眶，明亮的水光粼粼。
　　以及她，对着城市并不干净的天空轻轻的呢喃远方。
　　远方。
　　其实要说的，也只是，十年或是更久的以后，我停留在那个远方，停留在那一天我必经的十字路口，侧眼观望着两个同样是紫色外套，同样是十几岁的少年，他们偶尔彼此凝视，偶尔望向天边，眼里落满扬花般的美丽的忧愁与落寞。会不会也同样是如他们一样的茫然无措，会不会也仍然忘不掉自己年年岁岁所梦想的远方，然后，一个人哭起来。
　　其实要说的，也只是，偶尔会给自己一点希望，偶尔对自己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早点分开是为早点相聚。然后等到绿灯一亮，踩上油门，摆正自己的视线，朝更远的远方，绝尘而去。不带走任何一丝的伤痛与忧愁。
　　其实要说的，也只是。那些明亮的笑容。那些整齐的CD。那些爱过也讨厌过的歌手。那些挥霍过也在乎过的流年。那些一起上过的课堂，一起穿过的外套。那些一起喝过的红茶。是用多少的年年岁岁，多少的紫色雨伞和名牌球鞋，也换不回来的单纯时光。
　　3
　　西边蛋黄似的夕阳快要落下了。余晖洒向往回走的我们，也洒向来来往往的人潮。于是每走一步，都像是从别人身上踏过去一样。
　　我回过头，转过身，却不曾凝望。只透过她的肩膀，看着残阳如血。
　　我该回去了吧。蕊很勉强地笑笑，顺手拦了一辆车。
　　我没说什么，只挥了挥手。心里空荡荡的。记得那天我在那儿站了很久，看着蕊乘的车一直向前，向前，消失在街道尽头。
　　而现在，一年一年地穿了不同的衣服，仰望了相同的雁群和白云。挥手却又是一年。只是觉得忙了，忙着学习和做题，忙着写字，忙着睡觉。忙得好像再也没有时间去回首去缅怀去感伤自己的青春岁月了。见着蕊的时候，也只是几句寒暄几个眼神几幅笑容就擦肩而过。没有谁可以告诉自己这样的寂寞和压抑几时愈合。只能说是一场盛大的死亡悼念，那些黑色的花如此理所当然地盛开在每一个浅浅的初夏。
　　蕊去了文科班。夏天也还是来了。我也没有说什么，只挥了挥手，心里空荡荡的。于是，真的只有我了，戴上眼镜，埋下头恍恍惚惚地走过一个春季，恍恍惚惚地想着梦着看着那个远方。就像那天，漫长的街道，原叶的红茶，紫色的外套，我和蕊漫无目的地穿过一个又一个的十字路口，各自欢笑着，安静地说话唱歌，有点恍惚，有点欣喜，有点失落。
　　像风过一样，没有痕迹，也没有终点。
　　4
　　听妈说，五一节龟峰山会有漫山遍野的杜鹃花，于是我就想象着那些粉红色的梦是如何开得漫山遍野。妍发给我一个网址，说是小四写的一篇文章给《大灌篮》的，于是我就忙不迭地跑去看了。蕊说黄昏很好，于是我就抬头仰望，看流云疾走，看黄昏漫长。
　　不觉得寂寞，也没有悲伤。是这样蓼蓝的，安静的，十七岁的天空。
　　或许是偶尔吧，偶尔像这样和蕊并肩行走在不再春深似海的街道上时，偶尔一个人站在十字路口等红灯过的时候i，会微微地想一想远方，那个，我很爱很爱的远方。
　　又想起那天蕊离开以后，我一个人在街道上徘徊了许久。满心难过，没有方向。我不知道蕊上车时的那个眼神，到底是她在不舍，还是看出了我的不舍。而现在，这不是通往远方的道路。身旁也空无一人。落空的，不仅仅是永远。包括一些信任，一些生命中的时光，以及希望。
　　其实在我们的往事里，蕊常是明亮地笑，我常是撑一把伞，安然如斯地握着伞柄，然后一起去吃饭，一起去买书，一起去看衣服在城市的车水马龙之间穿来穿去。
　　也会拿一杯红茶或是可乐，彼此观望，落寞与伤感撒布在温柔的春末夏初里，也会拿起手机翻着图片看着并不存在视线里却也真真实实见过并存在的美丽。
　　那一刻，我也会慨叹生命美好，恋慕青葱岁月，感到内心因为带着疼痛和荒芜的脚印而粗糙起来了吧。
　　只是，城市依然人潮涌动，每个讳莫如深的面孔，阳残不觉。哗啦啦如同黑色潮水的时光从我身上奔跑践踏而过，像个无聊的守狱者，我在狱里，掩埋在它紫色透明的光环下，无法动弹。
　　只是，这一切，也都是发生在，你走以后。你走以后。你走以后。
　　5
　　远方，是你忘了带我走么？
　　远方，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6
　　我蹲在角落里，一个人难过地哭了。其实我只是想大喊，想努力地声嘶力竭地大喊。可是没有。于是心里就空荡荡地，空荡荡地，空荡荡地难过。
　　远方，是一场孤单的逃离。我们就在一年又一年的逃离中，一脸阑珊地长大了。
　　只是城市的天空依然有黑色的鸟群呼啸而过。理想在这个浅浅的初夏，也显得格外地金碧辉煌。它们都沉默地立在黑色的晚风中。
　　灯火辉煌。
　　7
　　蕊写信过来，她说她总是回想起上学期的事，回想起我们一起办黑板报一起说话一起微笑时安静的样子。她说她希望那些日子永远也不要褪色。她说，我们都是紫色的自由者，远方有我们爱得如痴如醉如火如荼的青春和梦想。
　　听说龟山上的杜鹃花五一节的时候并没有全开，说要过一段时间才会漫山遍野。
　　我抬头望向窗外，两只黑色的飞鸟依偎在一起，朝远方飞去。如同我们的青春，我们的梦想。那么简单，那么快乐地，朝远方飞去。
　　2010年5月5日
　　于麻城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