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向痴

　　像一群年轻的摆渡者，我们在暗藏汹涌的平静水面上毫无知觉地划动着纤细的桨。我们怀揣着对彼岸的向往，幼稚地以为一切平安。没有风浪，没有暗礁。然后我们会在不久的将来连同我们那少得可怜的勇气全军覆没。
　　只因我们不懂全身而退，所以我们错过的不只有年华，还有我们在这样光怪陆离的世界上正确的方向。
　　一、年华无止而终
　　
　　向着日光倾城的方向，闭上眼睛，连心脏都是温暖的。
　　
　　我一直都是一个方向痴，从来都是。
　　
　　但不可否认的是那些熟悉到风景也默背的地方，我总是凭感觉也能找到正确的方向。
　　尽管亦或许是真的有些迟钝吧。
　　所以，我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理所当然地分不清每个方向。
　　
　　我会在每个早上看见太阳从北边升起，然后所有的我以为的温暖都偏离了正确的方向。
　　然后脑海里不可遏止地涌出一段段怎么也拨不回的笑靥如花的过往。
　　最出的光线枯萎在荒芜的心田，年华模糊的棱角像被埋葬的泛黄的沙漏，无止而终。
　　二、绕回原点
　　独行在熙熙攘攘的长街，习惯性地注意到街边有着暧昧颜色灯光的西餐店。
　　沿着宽宽的街道，毫无察觉底穿过一条条小巷。向左或者向右，或许是向北吧，完全无意，也无落点，就像一束沉默的阳光黯然地投进张扬的水面，身后瘦瘦的影子也愈走愈近。
　　小巷边的火锅店，挤满了从寒风中逃离的人们。咄咄逼人的冷空气。喧哗着赶走了视线之内的人，它也在随着人群叫嚣，我想它也是想席卷那块小小空间里奢侈的温暖吧。
　　忽然走到小巷的尽头，喧闹也无声。竟然开始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已走出去还是刚绕进来。
　　若是已走出去，怎么还会依旧迷惘。若是刚绕进了，又怎么感觉已过了漫长的落寞时光。就像旧旧的钟表，一瞬间忘了该往哪个方向走。
　　时针顺时针，妙针背向而走。时光在视线停止的那一刻也戛然而止。
　　三、我只想是一棵树，一生只向一个方向生长。
　　
　　是不经意看到的一句话，从此喜欢了很久。
　　
　　找不到方向的时候，真的只想做一棵树，一棵不开花的树。就算走投无路，也不会结茧自缚。
　　
　　三毛写给自己说“如果有来生，我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徘徊在这世上，停停走走，过了很久才番然醒悟。时光是验证繁华锦著的唯一方向。所以，后来，终于，我们不再为了生命狂欢，为爱情狂乱。
　　树成长的方向尚且唯一，而我却每天要为了从北边升起的太阳烦恼。
　　是树对成长太认真，还是我们的方向感已经被岁月的年轮辗去了标准。
　　答案是不言而喻的吧。
　　四。谁陪你一起寻找方向
　　时过境迁，事过境迁。
　　我们都在慨叹着物是人非，却不知道物非人非才最荒凉。物非并不是心冷的全部，而人非是让零下几度的空气冰到绝望的罪魁祸首。
　　有些人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你快马疾驰的青春里。喧哗不止，摇曳不止。他们陪你哭，陪你笑，为你两肋插刀，在你的生命里刻下挥之不去的一笔。最后却又在某个黄昏的暗影里与你不告而别，比出现的时候还要出乎意料，堂而徨之地离开你的青春。没有再见，甚至连背影也不曾留给你。而你为他们渐渐慢下来的脚步，也注定在那个黄昏里驻足。
　　而另外一些人不惊波澜地出现在你奔腾不止的青春里。他们陪你哭，陪你笑，为你两肋插刀。走过了长长的时光路，你若回首，就发现所有的快乐都是因他们而起。纵然有一天，面对别离，也能挥挥手说再会。而后在某个黄昏里不期而遇时，能对彼此笑着说声，好久不见。
　　五、23：24，回家的火车。
　　踏上乱哄哄的火车的一刹那，突然觉得等了几个小时的火车像是一个杂乱无章小型社会。
　　又闷又热的车厢里，夹杂着一些人的絮絮私语，夹杂着谁的手机里的歌声，还有承务员一遍一遍的到站提醒。我塞上耳机，环视着这个繁乱的车厢。
　　偶尔也会有个热心的小伙子帮别人放好重重的行李，还有烦躁的孩子在妈妈的冗长的故事中沉沉睡去。
　　他们或许要从我不知道的远方到另外一个远方，或许是从那个远方赶回阔别已久的家乡。我只记得，他们看向回家的方向时，眼睛里只有笑意和满足。
　　凌晨一点，耳机里的歌已循环播放了好几遍。
　　车厢里已沉寂下来，身旁的他们精疲力竭，隔着一颗心的防备也融化在了湿热的空气中。
　　此刻，再也没有不安和争吵，再也没有世态炎凉。
　　此刻，他们是最脆弱的，他们都像是迷途的孩子，因为找到了回家的方向而安心的等待着。
　　此刻，我相信，他们的梦里一定会有撒娇的孩子和盛满阳光的院子。
　　六、感动
　　或许我们在浮浮沉沉的世故中守着最初的念想渐渐成长，所以才会看到更多的感动。
　　看见一双双平和的眼神，有时也会莫名羡慕他历经沧桑后的安然，仿若慢走的时钟。岁月在脸上刻下所有失去和得到的痕迹。
　　我们一路走一路相伴，多年以后，我们相依相偎，回首曾经。
　　回首，某年某月，当把好不容易挤上公车坐着的位子让给一位老人时，当下车时，听到老人的一句“孩子，祝你好运”时，我知道，不管有多累，也不会后悔。看惯世态的心忽尔温暖。
　　又或者，文艺汇演中，表演的儿童伴着音乐起舞的一瞬间，眼眶就突然涌满了泪水，我不知道是幸福还是难过。
　　有着和他们一样快乐童年的我们仿佛就这样一下子老了许多。
　　拍拍看得入迷的姐姐，就转身仓皇而逃，怀念再也回不去的小时光。
　　有一天他们也会长大，有一天他们终会容颜衰老。
　　可他们是否有一天会和现在的我一样，此刻此景，狼狈而逃。
　　只因感动忽然盛开在这个寒冬，我这样的一个方向痴把温暖袭来的方向看得最清。
　　七。那年夏天，我们找寻不同的方向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曾在高三那年脱胎换骨，高考面前的他们，匆匆忙忙，寝食难安。以为压抑在心里整整三年的不安，终于快要结束，而偶尔停下脚步环顾四周，却发现身边已冷清如秋。
　　所以回想起来我那不知算不算多彩的高三，有时会觉得自己足够幸运。尽管我必须要面对每次都楚楚可怜的物理成绩和妈妈语重心长的谈话。尽管还要忧心忡忡地考虑未知的未来。
　　尽管老师说我们是一群迷失了方向的孩子。
　　可我们百无聊赖的一起无聊时，累了的时候转过身就能看到一个可以拥抱的肩膀时，这些，都可以成为宽慰的理由吧。
　　就算我是一个方向痴。
　　后记：我很幸福
　　我选择在十九岁时的大学校园记录逝去的年少轻狂，或许也夹杂着或多或少的后悔，但它永远不会成为一个回忆者说‘假如’的借口。
　　我是一个方向痴，走到哪儿都是。
　　但不必费尽心思的校正我混乱不清的方向感。因为有很多人告诉过我，他们会在年华左拐的第三个路口等我。我想，我已足够幸福。
　　转身，弹指间，已不见落日。
　　思绪回到了这个从未在脑海里标记的城市。
　　向着阳光消失的方向，再次闭上眼睛，连泪水也是温热的。
　　尽管我依然是一个方向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