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年

　　早上，依然是母亲轻声的呼唤，睁开惺忪得睡眼，第一个映入眼帘的还是窗玻璃那离奇万千的冰花。。。。。。
　　象巍巍的山，象茂密的林，象千奇百怪的动物，其实在我的心里，它们更象海底随水悠荡的水草。。。。。。
　　在这懵懵懂懂的思绪下，坐起来，披上身的，是母亲在灶火上烤得热热的棉袄。。。。。。
　　那个时候，没有电视，没有电脑，那个时候广播上的评书。。。。。。是伴着我起床的最美的声音。。。。。。
　　那个岁月，七八岁的我是家里的老小，我吃饭的固定位置，依然是饭桌上最靠里的那一边。。。。。。
　　我拿起筷子，看着大碗里的红烧肉，黄焖鸡，还有离我最远端篮子里的白面馍馍。。。。。。
　　我知道，我最盼望的日子来了。。。。。。
　　一点也没有愁绪，一点也没有负担，完全是快乐的惬意。现在才懂得，这一切一切，都是父亲母亲一年到头精打细算才赋予我们这些儿女的。。。。。。
　　依然是饭桌上，我抻着红纸的这一端，当时还是年轻的、精力满满的爸爸，手里持一管饱醮浓墨的笔。。。。。。
　　“爆竹一声辞旧岁，吉庆人家庆余年”。。。。。。这些耳熟能详的春联。。。。。。注满我少年的岁月。。。。。。
　　急啊急，盼啊盼，爸爸把所有的家家户户的对联都写好了。。。。。。
　　我终于忍不住急切地说：“爸爸，咱家的春联呢？”。。。。。。
　　严厉的爸爸向来不理我这样的小孩子的唠叨的。。。。。。他一言不发的用刀裁着纸。。。。。。
　　这个时候，我一点也不紧张，也不害怕，静静地看着我的爸爸忙碌着。。。。。。
　　当这个时候，他把红纸铺在饭桌上的时候，我讨好地又把手凑上去，抻着红纸的最上端一个角。。。。。。
　　这个时候，爸爸往往会看上我一眼，没有欣赏，没有批评，但我总能从我当时还小的心灵里能读出他的眼里一闪而过的欣慰和鼓励。。。。。。
　　“书香门第，勤奋人家”斗方一气呵成，父亲写完，嘴里总会“啧”得一声。。。。。。我虽然看不出父亲脸上的一点笑意，但我总能从这似乎得意的“啧”的一声当中听出父亲对儿女们寄予的厚望。。。。。。
　　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弟弟妹妹他们都来我家这边，他们团团围座在面板的周围，一边包饺子，一边一句接一句的不停地唠着，说着，似乎要把一年的话都说出来，。。。。。
　　爸爸依然是不说一句话，他用面粉加水在灶火边上打好糨子，漫不精心地瞅了一真转在他周围的我。。。。。。
　　于是，屁颠屁颠地，满怀激动的我，把自家的春联拿到放在堂屋的桌子上。。。。。。充满神圣地看着低着头忙碌的爸爸。。。。。。
　　他把糨子均匀地涂在春联的背面，拿起一把扫炕的扫帚，头也不回地走向我家黑漆漆的大门。。。。。。我竟然心里神会地把他涂匀糨子的对联拿好，呲着牙笑着，跟在老爸的屁股后面，给他送到大门前。。。。。。
　　爸爸对祖先也有着异样的虔诚，春节期间，家里年年都要供家谱的。。。。。。家谱上的那些逝去的祖先我从来是不关心的，但是，我清楚地记着家谱两边那幅我念叨过千百遍的对联“祖德宗功千载泽，子孝孙贤万年春”。。。。。。因为看着这幅对联，我好象看到一排排面带尊严的老人，头戴毡帽，手端烟斗，神秘地严肃地向我们走来。。。。。。爸爸万分恭敬地把鸡鸭肉鱼等供在我的那些祖先面前，点上红烛，燃一炷香，烧上一打纸，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那个时候，我只是觉得开心，陪着爸爸，点着香，烧着纸钱，磕着头，嘴上不知所云的絮絮叨叨。。。。。。
　　最激动人心的还是年夜饭。。。。。。一家人十几口围坐在一起，烧上十几个菜，把平时不大喝的酒端上桌来，爷爷总是摸着八字胡乐的合不拢嘴；奶奶呢，这个时候总会给爷爷说上几句泄气的话，不让爷爷太激动，可是爷爷一直享受在这儿孙满堂的快乐中，才不在意奶奶的那些话，在微醺中诉说着他那个历史中的一些事儿。。。。。。我听得懂，也似乎听不懂。。。。。。我只知道，对那个年龄的我来说，是最快乐的，因为有好吃的可以尽情的吃，而且没有大人管咧。。。。。。
　　要凌晨了，爸爸，叔叔，哥哥，这些男人们聚在灶下，烧火煮年夜的饺子。他们说，我的奶奶，婶婶，嫂嫂们，辛劳了一年了，这一顿年夜饭，要男人们来做。。。。。。我照样不大听他们的这些话，我管得是什么时候放鞭炮。。。。。。我跑到院子里，找竹竿，操心早已晾在窗台上的鞭炮，还折腾着到处找火柴。。。。。。
　　一般是年轻的小叔举着竹竿。。。。。。等那鞭炮炸响的时候。。。。。。新的一年就真的来到了，我就真的长了一岁了，可我真的没有觉得我有什么变化哦。。。。。。
　　虽然那个时候没有电视，也看不上什么春晚。。。。。。可是我真的幸福地沉浸在这梦幻一般的节日里，什么也不想，也没有烦心的事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