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的侧面

　　我应该好好写一写香山，然后我就该告别它，走上未尽之路了。周云蓬曾说，“香山是个死人活人都愿意长住的地方。”2012年的时候，我在那里住过两天，在香山脚下，租了一间短租房，房费每天50。我至今仍觉得，这两天一百块的房费是一笔很值的交易。我记得房东是一对河南夫妇，做着铝合金门窗的生意，膝下有一双儿女。生活闲适而安逸。这一家子在我的记忆里成了一个象征。他们受着香山的滋养。也终于成了香山的一部分。我总感觉，有一个自己永远住在了那里。
　　香山年轻却深沉，我爬过两次香山，第一次半途而废，第二次虽然爬到了顶，却是脚步匆匆。爬到半途的时候，碰上一个老香山客。他有一身齐全的登山装备。我跟着他抄了捷径。他选的路陡峭异常。我爬着艰难。大概到四分之三处我们才又回到正轨。我那时已累得要死了。这个老伯有些年纪了，香山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通往健康的生活方式的踏板。即使对于那时的我而言，他也不过是一个安放多余的激情的地方而已。香山像是一面镜子，它印照了太多的面孔，这些面孔也同样丰富着香山的气质。
　　要说香山，便不能不说北京。他们当然都是就通过我的眼睛折射出来的界面而言的。那时的我总有一大把时间好浪费的。北京聚集着各路人。天南海北的人来到这里，或虚耗青春，或追逐梦想，或者只是生活。把北京弄成了一大锅东北乱炖。把各人炖出了各人的味道。我那时在顺义，租了一个阿姨家的农家房。生活用具大多是另一个待我很好的阿姨借给我的。这个阿姨是个要强的人。并且一直觉得我会有大出息，怂恿我考学历，然后靠着她的关系给我谋一份好差事。我那时还并没有看到人生的虚无，也没读过萨特和加缪。活着这件事也全凭年轻人的直觉。即便如此，建功立业的热情也丝毫磨灭不了我对她为我所预设的的那种生活的厌恶。也许由于这种在她眼里的不上进。致使她后来待我渐渐疏远了，如今更是成了陌路人。
　　我有一段时间在餐馆做早点师。旗下有几个老太太给我充当下手。其中有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以前大概做过官场的小职员，另一个东北的老太太，从前负责小区内卫生，也算编制内的。外加一个山东老太太，二十多岁就没了他，独自把儿子扶养成人，也许因为没什么文化，又受了不少流言蜚语，人虽好，脾气却倔而火爆。这三个老太太聚在一起，小小的包子房，就成了阶级斗争的主战场了。我在这里第一次体会到了类似于文化大革命的氛围。在这种剧烈的精神压力下，我的自我被激发了，我总是一面斡旋这种阶级斗争，一面反思着处于这个境地的可说是他我的合理性。这段经历再接下去，就是辩证法的事了。
　　
　　这些我眼中的北京以及我在北京所处的境地或交织或离散或二者并驾齐驱，共同构成北京在我眼中折射出来的样子，他零散，画面式地断断续续，闪浮不定。在我的脑海里呈爆炸之势。我总愿意用香山把他们召集到一起，成为我的兵士。在这里，香山成了司令官，可依旧浑厚，依旧年轻。
　　我其实是愿意像香山那样活着或者活在香山那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