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路口等你来

　　我在路口等你来
　　
　　这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当时，我们正在右江边上，一个叫公娄的地方，顺应着时代潮流，进行插场劳动。
　　正值春末初夏，大山里的景色迷人，满山遍野花红柳绿，玉带般的右江轻轻流过，送来一阵阵凉爽的风。
　　我们正在菜地里忙碌，地里的各种青菜正静静的生长着，生意盎然。离上午收工还有一段时间，班长说可以歇一下。于是我们放下身上的担子，在菜地边的一棵大树下歇息，一边聊着天。
　　忽然，耳边传来一声声悠长歌声，说是歌声，是因为它有婉转的旋律，有快慢节奏；说不是歌声，也有理由，因为它是人的歌喉里发出的咿呀之声。
　　顺着声音，我们向山路上望去，在通向山区的小路上，两对青年男女正相向而过。这条路，是通向山里的唯一的路，大山里散落着无数村庄。我们的菜地依山傍水，又略高于山路，地势优越，只要有人去山里，山里有人出来，我们都能一目了然，尽收眼底。
　　今天，又可以欣赏有趣的一幕，我们自然不会放过。
　　从山里出来的是两个女青年，年纪与我们差不多，身穿蓝裤蓝衣，梳着齐耳的短发，脸红扑扑的，另两个男青年，也是年龄相当，一袭黑衣黑裤包裹着他们健壮的身体。一方要进山，一方要出山，正好在这路口相遇。
　　陌生男女，在路口相遇，总该打声招呼吧！最好的形式就是对歌了，隔着一段距离，他们对起歌来。这阵阵咿呀声就传到我们的耳膜。只是他们一唱一合的，究竟在唱什么？
　　要说我们这些人，真正意义上的正统壮族的并不多，很多人虽然能操口壮话，能说能听，（这应该是汉族和少数民族杂居的地方特色）但对原汁原味的，来自大山里的壮族山歌就无能为力了，那传情达意的山歌，在我们听来，无异于另类。于是有人说话了，唱些什么呀！牛喊崽！多么形象的比喻，我们哄然大笑起来，我们这一笑不要紧，可惊动了唱歌的人，他们看上来，才发现这寂静的路口，还有免费的听众和看客呢！
　　许是受到了我们的干扰，许是回家还有更要紧的事，男的还继续应着歌，脚已迈步向山里走去，但还是三步一回头；女的目标是往山外去，见对方已有去意，发自她们的歌喉，又是一声声绵长的歌声，有人说快看有个女的哭了，可不是吗？那原本就红扑扑的脸，此时更加泛红，眼眶里泪光闪闪，仿佛梨花带泪般。男的已经走远，她们还在原地不动，失落惆怅了好一阵，才向煤矿方向走去。恰似‘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是什么让他们双双依依不舍，情意绵绵，这还用说，应该是情歌。可偶然一遇，这感情也太火速了吧。
　　这个问题，应该是我在野外的学校工作时，耳闻目睹了周围村庄的对歌阵势才得出答案的。他们的老一辈说十七十八好对歌，于是那众多的青年男女，在特定的歌圩日，就是凭着对歌，凭着一唱一合，而建立感情走到一起的。山歌，就是他们的媒人，就是他们传情达意的便利工具。
　　而此时，偶然的相遇，不长的对歌时间，也能使公娄的壮哥壮妹们情意绵绵，其中环境因素是特殊的催化剂，那延绵的大山，散落的村庄，不便的交通，封闭的信息，这一切，阻遏了男女间的正常交流，偶然出山一回，偶遇年纪相当的对方，怎能错过男女间的交流及调情。于是，在我们的眼皮底，在公娄的大山里，他们浪漫了一回，也让我们聆听了一次原汁原味的壮族山歌。
　　俱往矣！生活日新月异，社会发展到了今天，昨天的事仿佛天方夜谭般。现代社会交通的发达，信息无障碍，使得爱情通畅无阻，这与过去的那个封闭的年代不可同日而语。
　　唯有原汁原味的壮族山歌使人难于忘怀，唯有质朴的情感让人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