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
8月16日 寒霜坞投稿 我五岁那年,曾经大病了一场。
在我的脑海中,只是隐约地记得当年出院时的情景:二哥背我走过白色的长廊,我闭着眼睛,生怕再见那些身穿白大褂的阿姨她们甜甜的笑容里,有着不可抗拒的威严,和一次又一次肉体的阵痛;妈妈跟在后面,偶尔跟走过的熟人打一声招呼,给了我很大的安全感。
但是不久恐惧就来了在即将走出长廊的一刹那,我的耳畔响起了那个可怕而又亲切的声音,我听见妈妈不断的道谢声,听见二哥憨厚的充满善意的笑,之后我感到有一双讨厌的手在我的头顶摩挲,我紧紧地闭住眼睛,使劲地靠着二哥宽厚而有力的背,仿佛那一瞬间,不会有另外一个地方能容纳幼小的我;那只手终于在我的额上轻拂一下之后离开,我开始感到二哥的背在一起一伏地运动,眼前一亮,我睁开眼睛,原来我们已经走出了那个可怖的长廊,一起走进初春的阳光里了。
好久没有在阳光下走动,我有一种奔跑的欲望;逃出医院的大门,我从二哥的背上挣脱下来,妈妈牵住我的手,一再嘱咐不要乱跑,说这样不适合大病初愈的我;柔软的阳光呈橙黄色,给人以无比温暖的感受,湛蓝的天空中飘着一丝微风,回家的兴奋使我无法按捺得住;我在妈妈毫无戒备的掌握下兔脱而出,跑呵跑,我忽然觉得身体飘忽起来,我幻化成两个自我一个仆倒在地,另一个还在跑呵跑。
当我再次清醒的时侯,就已经伏在二哥的背上了;二哥的鬓边冒着丝丝白气我们已经踏进群山的腑部了;从医院到我们的山村,大约有八九里山路,宛如一条随风飘曳的带子,起伏在山梁沟谷间;二哥背负着我,正在爬一个陡峭的山坡;妈妈气喘吁吁地赶在后面;我感觉到二哥的背在拼命地弓着,两只有力的大手紧紧地箍住我的腿部;我将头深深地埋在他的衣领里,我嗅到一股发自体内的汗香;这股汗香,直到今天,仍留在我的唇边,令我闻之即醉,感念不已。
我们兄弟三人,大哥老实而木讷,婚后不久即与父母分居;那时二哥还不曾结婚,我小二哥十六岁,二哥不以我小为忤,每次劳动回来,总是将我举到他的脖子上,让我骑“大马”,嘴里学着马蹄疾驰的声音,两只手攥着我的双臂,真是好玩极了。
回家后的第二日黄昏,二哥将我抱在院子里,让我看天空中绚丽的晚霞,告诉我那些晚霞是些什么东西:那是一匹栆红色的野马,那是一座火光灿烂的火焰山,那是一列正在疾驶而过的火车,那是龙,那是鸟滔滔不绝的,我看得有些惓了,似乎要睡的样子,这时,院外传来孩子们兴奋的声音:“演电影喽,演电影喽”。
现在稍大一点的孩子,大概对电影已经不那么热心了,他们拥有最现代化的通讯工具,诸如手机,电视,电脑之类,对他们也不算新鲜了,他们随时都可以看到自己喜爱的节目,他们当中相当一部分人,甚至是很具挑剔的观众;而我的童年时代,几乎是半封闭的状态下度过的;那是一个不注重文化生活的年月,尤其是在我们居住的那个四面环山的村落里,电影,早已成为孩子们朝思暮想的代名词。
我立刻就没有了睡意,睁开眼睛央二哥道:“带我去嘛”,二哥摇摇头哄我:“那是娃儿们在玩游戏,他们是在说这晚霞,你看,那个又高又大的人,象不象电影里端着冲锋枪的侦察兵”,我不依不饶:“就是要看嘛,就是要看嘛”,二哥没有办法,就央求我:“好兄弟,听二哥的话,等你的病大好一些,二哥说话算数,一定带你去看许多许多电影,今晚可不行”,我的头摇的山晃地动:“不成,不成”,做出一副要哭的样子,二哥吓坏了:“好吧,你去求妈,妈肯答应,二哥才敢带你去”。
妈妈自然拗我不过,只是一再叮嘱二哥不要让我着凉;吃过晚饭,二哥背我走出屋门,走进融融的月色中。
初春的夜晚,微微泛起些凉意;一弯银亮的月牙儿悬挂在宝石蓝的空中,潺潺的溪水在不知疲倦地流着,老树盘虬的枝桠静卧在铺满碎石的小街;我俯在二哥的背上,象附依于一只平稳而又温馨的小船,航行在静谧安详的夜之海里;不知能有多久,这只小船终于驶进热闹的港湾,电影已经开映了。
那是一部反映抗美援朝战争的故事片,片名为《英雄儿女》,密如蚂蚁的美国兵,横冲直撞的坦克,狂轰乱炸的飞机,蔚为壮观的战斗场面,实在牵动着一个孩童的心;然而睡意终于慢慢爬上我的眼帘,并顽强地将它合上,我从一个世界进入另一个世界,那里很静,静的恍如置身于摇篮里,游移而具甜蜜,又仿佛是在无边无际的星空下遨游,我派生出一副运风自如的翅膀,飞呀飞,最后我才发现,我飞错了地方飞回自己家的土炕上了。
于是我就大哭;二哥大概是走得急了,正在用毛巾擦着脸,妈妈在睡意阑珊地为我解衣裳;我的心此刻已经飞回影片里去,我开始赌咒起那副不负责任的翅膀来;上衣的扣子已经解开了一半,我硬是按住衣襟不肯再脱了;我要回去,电影一定还没有演完,我的哭声可以证明我的决心;妈妈举起了手臂,二哥急忙将我拽进怀里,说:“不哭不哭,哥哥再背你去”。
细细的月牙儿这时静静地镶嵌在西边的山岗上,琤淙的溪水声愈发地响亮了,偶尔地,远远传来几声狗吠,更使这山村的春夜增添了几份幽寂;石子路在二哥的脚下发出橐橐的抗议声;我依偎在二哥的背上,能真切地感受到亲情赐舍给我的温暖。
路程走完一半的时侯,二哥的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一绊,身体陡然前倾,我也随着要翻出去的样子,我吓得闭紧眼睛,二哥硬生生地向前窜出几步,接着,我听见象是皮球摔在墙壁上的声音;我睁开眼睛,看见二哥双膝牢牢地跪在铺满碎石的路面上,左臂绕过来紧紧钳住背后的我,右肘象拐杖似地支撑着前倾的躯体;我从二哥的背上滑下来,站到他的面前,二哥依旧跪在那儿,把我揽在他的怀里,柔声地问我:“吓着了没有?”。
我伏在二哥的肩上,双臂环绕着他的颈项;那时,五岁的我没有太多的语言,我的眼里噙满了泪珠,幼小的心灵感到深深的歉疚和不安。
“好啦,上马吧”二哥拍拍我的肩膀,慢慢地站立起来,借着朦胧的月色,我发现二哥左膝处破了一个小洞,他的右肘微微地弯曲着,象影片里吊着绷带的伤兵。
我向前走了几步,决定不再用二哥背。
“小心,不要让石块绊倒了”二哥在后面急忙招呼着。
“咝”我回过头去,只见二哥抬起左腿,在那儿晃动,分明是走路触及了伤痛。
我终于忍耐不住,委屈地大哭起来。
多少年过去了,我实在形容不出那一刻我的心情;岁月流逝,童年的影像已在我的记忆里渐次模糊,惟独那个春夜,总是逼真地映现在我的眼前,在以后许多个孤独的夜晚,我做着一个同样的梦:我蜷伏在二哥的背上,在静静的山谷间穿过,世间的万象纷纷隐去,剩下的惟有,二哥,我,和那个弯弯的,细细的,亮亮的月牙儿。
那晚的电影终于没有看成,二哥是在散场回来的大人们的搀扶下回到家中的。
以后,我再也没有让二哥那么久地背过。
投诉 评论 抚摸冬天落叶铺成金色的路径,发黄的远山绵延成高低不等的凸起,冬天朝着这个方向,踏着这条路径走来了。寒冷慢慢加重,万物日渐萧条。路上的行人明显少了,车辆慢了。我独自行走在冬天的……
理发京城米贵,居之不易,历朝历代都是如此。如今这北京城做了都城后,各色人等云集与此,大兴土木,整个三环以内,窝棚难觅。却在动物园外,五塔寺边,有一条狭长胡……
何去何从如今,高中学习已步入复习阶段了,由于这是最后一次补救的机会,所以数学老师抓的特别紧。他这几天上课,天天念叨着,以前上课你们不听,是因为落下了很多知识,听也听不懂,所以很多人都不……
背我五岁那年,曾经大病了一场。在我的脑海中,只是隐约地记得当年出院时的情景:二哥背我走过白色的长廊,我闭着眼睛,生怕再见那些身穿白大……
荷塘花开在回老家的途中,车内的音响反复播放着凤凰传奇组合唱的《荷塘月色》。那清脆的音乐、唯美的歌词,把人们带进了一幅极美的画卷。我开始惦记着老家我亲手种植的那块荷塘还在吗?n……
有一种农活叫“坐更”上世纪的六七十年代,农村实行的是社会主义计划经济,生产资料三级所有(人民公社,生产大队,生产队)。所以,集体土地的种植,牲畜的养殖,副业的开展,生产农具的配置使用,劳动力(有劳……
珍珠祭在上海城隍庙的珍珠市场,我千挑万选买了一付珍珠耳环,大如小雀卵,晶莹圆润,瑰丽多彩的黑珍珠,價格不菲……
圈养一段时光nbs……
戴眼镜的囚鸟一只郁郁寡欢的小鸟在鸟笼中跳上跳下,东张西望的。它不知道自己在此度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春夏秋冬,它只知道鸟笼周围是它见过最没风景的地方。因为对它而言,它早已将这些花草树木烂熟于心……
梓松的似水流年窗外的纸飞机漫无目的的飞着,飘向心中的某处再也没有了踪迹。像很多曾经来过我们世界的人或物只要离开就再也回不来。如果一开始就明白所谓的成长就是要付出代价的,那么我想我……
母亲文小楼居士母亲,娘,妈妈,是外延和内涵都很特别的字眼。也是人类特有的称谓,生命长河中永远不会退没的沙洲。疼痛将世上母子连成一生的牵挂。吃奶的时候,饿了总是急不……
一种味道唤起了儿时的记忆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味道。或是高档的山珍海味,或是普通农家小菜,又或是路边摊的特色小吃,个人的喜好不同,所以答案有千百种也不足为奇。但是最喜欢、最令人难忘的……
不一样的三年级之牵手牵手开学第一周,我把学生分成五组做清洁。第一组组长我选了熊倩倩,虽然不是很了解这个孩子,但从排队训练中,发现她有几分灵气,唯一担心……
不一样的三年级之腰疼腰疼今天早上起床,就发现腰不对劲。我的腰椎有一节椎管没长合拢,只要我累了,它就会疼几天。我没有当一回事,没有想到的是,第一节课的时候,当我转身抬腿想迈……
听雨每一场雨都有它的灵魂,滴滴答答、滴滴答答,或急速,或轻柔。春雨婆娑,林林染染,染尽世间诸般美好。独自漫步在林间小道,净耳驻听,闭上双……
西窗轶事之白鹭与水牛家门前的稻田都已经收割完了,秋末时节看上去好像有些许荒凉。一片枯黄之间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绿色,宣誓着顽强与生机。虽然景色不佳,但并不缺乏生……
西窗轶事之好斗的公鸡公鸡打鸣不下蛋,天明报晓催人起。古时候人们就是根据公鸡打鸣来判断天是否要亮了。因……
西窗轶事之倒霉的鸭子有年夏天大伯家养的鸭子偷跑了出来,到处找了好久都没有找见,最后在我屋子后面的草丛中给找到了。看见它们没跑太远又在那夹食杂草什么的,待在那……
人生杂感(五十四)没地方说理去,不知不觉间,忽忽悠悠又一年快过去了,今年似乎和去年没有什么区别,除了又长了该死的一岁外。没有了青春的激情,没有了不知世事艰难的踌躇满志,有的是日渐麻木的神经,有的……
人生杂感(五十三)婆婆多了,媳妇一定难当,有时可能都有死的心了。每逢年末,不同上级主管部门都要总结、汇报、报表、检查、座谈、规划、计划,而且要的都急,下级部门仰面上望,都他妈是领导,谁也得罪不起……
享受生活92年大学毕业的时候,在同学的留言簿里,在写志向的时候,我写下了享受生活。那时这样的享受生活的人实在太少,不像现在的人,那样会享受,从广告词里我们……
人生杂感(五十二)对不少中年人来说,别说圣诞快乐了,就连元旦、新年都有点麻了。自己没心思快乐,就静静地欣赏孩子和年轻人的快乐。以别人的乐为乐。中年人的乐,是难得的,是深厚的,是耐人寻味的。……
我把流年赠予青春天黑了、天凉了、天要下雨了翻了一页又一页书丢了记了好多东西的笔记被谁拿走了无论是彩色还是黑白的笔,借我一支写了一遍又一遍看了一次又一次……
人生杂感(三十五)对绝大多数中年人来说,我想是不愿意过年的。因为表面的喜庆和开心之下,有太多的不快、无奈和忧伤:又长了该死的一岁,也就意味着正在健步迈向了行将就木的老年;精力一定大不如前,不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