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荡秀灵峰

　　五一小长假，和同事两家四人匆匆游了横店，揣着不同的感受，又匆匆地驶上了诸永高速。在磐安服务区午饭后，稍事休息，转甬台温高速，直奔“东南第一山”乐清雁荡山。
　　雁荡有三绝，灵峰、灵岩和大龙湫，峰、岩、湫皆备，有山有水有怪石，山之壮美，水之灵性，合而为一，山水形胜，相得益彰，必是绝佳之所在，肯定比人造景观强多了。我在车上闭目养着、想着，任凭无数青翠的山峰纷纷沓来，又匆匆离去；数不清参差的隧道忙忙穿进，又急急奔出。不觉已到了雁荡山脚下，正好是下午四点。
　　灰蒙蒙的天光，零星的碎雨，墨绿绿的青山，矮矮的的商家小屋，缤纷的游客，很有些烟雨朦胧。
　　我们才过检票口，就已穿行在茂密的丛林里。夫人一袭亮绿的裙装，精灵般地闪在我的面前，时而躲在树后招手，时而站在乱石边扮个怪相，时而又立在游步道上平静如水，兴味盎然地摆出各种姿势，招惹的身旁一条并不清澈的山溪，看热闹似的不停从山石后面，欲滴的林莽里探出头来，乐呵呵地走过溪桥，就连树上大滴的水珠也经不起这滑稽的诱惑，悄悄地跌落在我们的身上。我跟在她的后面无暇享受自然的美景，快活地把这景外的一景留住。夫人的天真活泼，率性而为，多少年来是很少看到的了。
　　不觉中，天陡然暗下来了，我抬眼一望，一座舒展平滑，仿佛一块巨大的家常豆腐似的大山硬生生地挡在了面前。夫人立在山下的路边，瞪大眼睛说：“这哪里是山，简直就是泾县的方片糕（一种土特产）”。我居然忘记了捕捉她惊讶的瞬间，也定格在她的不远处。绝壁高崖，刀削斧斫。没有参天的林木，只有些伏在壁上的灌木，在随风不停地晃动着。一亿二千万年以前火山喷发留下的山体流纹，清晰可见，又层层叠置，似酣酣沉睡的大海，微微的涟漪，一直到暗白模糊的山脊。
　　最叫我称绝的是它的山峰，说是峰，那是一个随意拈来的借口，总想着有山就有峰，可惜它确是无峰可寻。整座山犹如一幢宽大的现代框式建筑，方方的、绿绿的。山顶的齐平，仿佛经过了木工的墨线。哪怕有稍稍的凸起，我也可以称它为峰，但这里连这点取巧的机会都不给我。我惊绝于自然的奇诡，怎么会有山而无峰！即使是集天下奇绝美景之大成的黄山，也是山必有峰的。那我可以为峰吗，放目这块家常豆腐，来来回回搜寻了几遍，也没有找到上山的路，没于灌木丛里的羊肠曲径都没有。我想起了孔子的“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想起杜甫“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那都是登上去才有的感受。纵然李白的“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艰难高险，难以攀援吧，但还是有道可寻的。可惜我无法上得山顶，亲睹芦苇结草，集水成荡，秋雁栖息过的地方，也无法领略极顶的风光。回望对面，也是俊秀挺拔，摩天劈地，却无峰脊。“走，前面还有更美的风景”。妻子的一句话提醒了我。
　　过展旗峰，已是通往山里的路。夫人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一束山花，在我的眼前雀跃着，时时跌落的花瓣，在她的倩影里。我也学着夫人伸手在路旁掐下一根嫩枝，哪知滑落的雨水淋得我满身都是，夫人笑说我笨蛋，怎么不用一只手拉住树枝，然后再掐，想想也是，怎么不小心呢。
　　爬上一段石级，我们已站在了“灵峰古洞”旁。回头只能看见十二生肖石刻栩栩如生地蹲守在石级的两边，来时的路已经淹没在丛林里。这里怪石森森，狼牙鬼魅，相传因山崩而形成，有许多形态各异的洞窟，不但洞洞相连，而且迂回曲折。灵峰寺就在里面一个大洞里，距今有六百多年的历史了。我们小心地沿着仅容一人的石之缝隙，摸着还在渗水的石壁钻入洞内，顿觉冷气森森，寒气逼人。我们不得不手牵手向前走，有时侧转低头，有时绕过挡道的乱石，不说一句话。不知从哪个石缝里缭绕而来的香烟，随着我们的深入，越来越浓。再往里走，果有不足二十平米的一座寺庙，完全是壁岩摞起，雨水从顶上悄悄地滴落，大概就是灵峰寺了。我们刚踏入，几个穿着灰蓝僧袍的年轻人，就迎上来，吓了我们一跳，夫人扯着我的衣服说赶快离开。不久，前方出现一缕灰暗的白光，我们朝着有光的地方摸去，只见路中一木顽强根植于洞底，立于石隙，又峭然洞外，仿佛打开一道天窗。（伤感心情随笔）
　　走出洞来，虽已豁然，却心有余悸，妻子用手不停地拍着胸口，手里的花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眼前一方百十平米的平台，三面环岩，一面临谷，且筑一亭，悬于陡壁。分明是山脊，却没有山峰，我疑展旗峰顶也如是，方合“荡”意。过了会儿，同事夫妇也来到了这里，也在连连地惊悚。我们拍照合影，转至山腰，寻路而下。
　　过“雁荡奇景，海上名山”石刻，我们把悚人的灵峰古洞抛在了身后。前有山峰，百十丈高，鹤立鸡群，绝壑挺拔，高耸云天。我想，可能是具有山峰资质的仅有了。只见两峰齐并，高矮胖瘦大体相当，中间一线空隙，似有意告诉我们，我不是孤立的。有说是合掌峰，两峰恰如双掌合十，南拜观音；有说是情侣峰、夫妻峰，还有说是双乳峰，遗憾我不能从各个角度去细赏。我说如两只木船，笔直立起，船头与天相接，船尾深埋山谷，中间一条狭窄的裂缝，翘檐在隙缝中隐约可见。
　　赶集似的游人沿着石级，上上下下，络绎不绝。
　　我们稍坐片刻，又拾级而上，至观音洞前，看“神游”镌刻崖壁，侧边一坊，即“无上妙境”。缓过神来的夫人笑着说“妙境就妙境，还要冠上‘无上’二字，玄乎得很。”夫人的一句话，引来周围很多狐疑的眼光。
　　两峰间楼台庙宇，翘角飞檐，虽勾心斗角，各抱地势，却倚势而筑，巧妙勾连，又层层叠进。实在是蔚为壮观。右侧一路石级，湿漉漉的，仿佛天梯一般，把我们慢慢地带入天界。顺着一线向天的石级可以看见头顶一块不大的天，犹如巨大的圆筒形鱼罩。不绝的香烟弥漫着，扩散向四周。脚下、身旁明明有流水淙淙，却不见有水的影子。著名学者邓拓先生1960年写赠的“两峰合掌是仙峰，九叠危楼洞里藏。玉液一泓天一线，此中莫问甚炎凉”的诗句，镌刻在一方润湿的壁岩上。越往上去，越扑朔迷离。特别是顶层，偌大的殿堂，空阔高耸，三面岩壁上悬着无数闪烁的景灯，浓浓的香烟如影随形。正中是辉煌金碧的“观音”鎏金雕像，一尊尊罗汉环立左右，在微弱的灯光里，既狰狞可怖，又不失虎虎威风。自崖顶淌下的不能观其形，辨其状的时断时续，时大时小的泉水的声音，朦胧而真切，更添了诡谲多变，幽暗虚幻的神秘气氛，真的有种云游于缥缈无极的仙界之感。
　　凭栏凝目，远山峡谷，危崖累重，气象万千。听说这里还是灵峰夜景最迷人、最浪漫、最具情趣的地方，可惜我们无法消受这销魂的夜景了。
　　暮色渐浓，已无暇灵岩、大龙湫，但灵峰的秀奇已让我饱览了自然的神来之笔，神游了天上人间。世间万事并不都能随心所愿，但如果能淋漓地抓住了拥有，也不失为快意的事情了。
　　上甬台温高速，过乐清，径奔温州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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