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农民工母亲之打工之前

　　以前我喜欢叫妈，现在我依然叫妈，但在心里却喜欢称为母亲
　　母亲今年58岁，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人，出生在农村，成长在农村。母亲不到21岁就早早的结婚，婚后连续生下了我和妹妹。在哪个重男轻女的年代，尤其在农村，母亲的生活可想而知。
　　结婚之前的母亲也是家里的宠儿。母亲是家里的老小，虽说是女儿，但是开明的姥姥姥爷却并不在乎，同我的两个舅舅一样，早早就让母亲上学，直至高中毕业。至今说起自己高中毕业仍然看出母亲一脸的骄傲，而上学期间的母亲也是姥姥姥爷的骄傲，母亲很聪明，不但学习成绩好，体育方面也很好。高中毕业后因为各种原因家里缺少劳力母亲选择不再上学，这也成了母亲一辈子的痛。母亲有两个哥哥，从小对母亲也是疼爱有加，母亲常说，上高中的时候两个舅舅经常去接她，因为距离比较远，舅舅们怕母亲太累就轮流背着她回家，至今母亲同两个舅舅的关系依然很好，而母亲也只有在舅舅们跟前才显得那么放松自然。
　　母亲毕业没有几年爷爷便托人上门提亲。姥爷和爷爷本就认识，而姥爷也知道爷爷家的生活情况，对奶奶的坏脾气更是有所耳闻。姥爷本不想答应但终究是抹不开面子答应了这门亲事，母亲的不幸就此展开。
　　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奶奶终于有了“出头之日”！虽然说父亲上面有两个哥哥，但是哥哥们老早就闯关东了，奶奶婆婆的威风也就只有在母亲面前“耍”！所以母亲婚后奶奶就声明年龄大了，以后地里的农活全交给父亲和母亲做，自此母亲和父亲成了家里的顶梁柱，挣得钱却要全交给奶奶，其实在那个年代也算是正常的事。母亲呢一面干着地里的农活，一面按时回家做饭，春夏秋冬，无论风雨，无论身体，早中晚三顿饭一次都不能少，而我亲爱的父亲回家之后从不帮助我的母亲做家务，换下脏衣服就开始自己做自己的事情，或是去奶奶屋里聊天，用父亲的话说就是“这些都是女人干的活”！父亲的这些行为对于我和妹妹在成年后择偶方面也当做了反面教材！一个二十出头的女人，瞬间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孩变成一个持家的妇女！好在父亲勤劳能干，不怕吃苦，也让母亲的日子有所盼头。
　　一个强势的母亲很容易养出懦弱，没有主意的孩子，父亲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
　　婚后不久母亲就生下了我，一个女孩。虽说是父亲的第一个孩子，但是并没有给家里带来多少欢喜，婆媳矛盾自此开始展开。
　　从古至今月子对于一个女人至关重要，而我又出生在十一月底，正好是冬天。那时候的冬天不下几场大雪，那就不叫冬天，下完雪还能看到庄家地的小麦那就不叫下雪，八十年代的冬天有意思多了也比现在的冬天冷很多。农村的房子也不像现在的房子密封性那么好，窗户通常用纸，好点的家庭用塑料布订上，小时候的我看到刮风都担心这层薄薄的纸被刮破。我们那时候住在西屋，阳光照射的时间少的可怜。
　　炉子是当时最好的取暖设备。而当人在儿媳和闺女之间做一个选择的时候，有的婆婆就会选择女儿，奶奶也不例外。家里唯一的炉子被奶奶送给了我的小姑，因为我的小姑也在坐月子。母亲自然是不满意，可是父亲却不以为然，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冬天的农村是一年中最悠闲的时间，随处可见在墙角晒太阳的老人，玩耍的孩子，年轻点的女人也聚在一起边织毛衣或是纳鞋底边聊天，而像我父亲一样的男人就只会聚在一起打扑克牌，我记得小时候父亲为了打扑克牌还会玩通宵，即使在母亲月子期间父亲也是一样。那个冬天母亲却是手忙脚乱，洗衣，做饭，照顾孩子一样不落，月子期间也是一样。母亲说，那时候她还没有出月子，奶奶便要去赶集，走之前告诉母亲中午想吃饺子，回来之前要做好，说完奶奶就走了。还好母亲手脚利索，赶在奶奶回家时包好饺子，灶台也提前烧好水，只待奶奶回家。我曾经问过母亲，你可以不做啊，为什么非要做。母亲无奈的说，不做？不做又得吵架，奶奶还会给父亲告状，而父亲从不向着母亲，且不分青红皂白，用父亲的话说那是他妈，你让着她点。可见女人将来过什么样子的日子，结婚对象至关重要。
　　没过一年，母亲再次怀孕，父亲和母亲很高兴，奶奶希望是个孙子，其实在我之前奶奶已经有三个孙子，我两个大爷家生的都是男孩，只有我的母亲生的是女孩。到了生的那一天，刚好姥姥姥爷都在我家，姥爷坚持要去镇上卫生院生，奶奶怕花钱不同意，奶奶说一不二的脾气没有人能够犟的过。孩子生下来是个男孩，妈妈说白白净净的很好看，比我和妹妹都好看，但是因为缺氧弟弟生下来就去世了。后来我还经常打趣妈妈幸好没有弟弟，不然哪有我妹妹，再要是个弟弟以家里的条件肯定老早就让我退学打工，也就没有机会上大学了。
　　三年后母亲生下了妹妹，胖乎乎的可爱至极，自此奶奶便叫妈妈“老绝户”（好像是断子绝孙的意思，就是讽刺妈妈没有男孩子），但是奶奶并没有放弃再让母亲生个男孩子的意思。好在父亲比较开明，男孩女孩都是自己的孩子，并且父亲也没有再生一个的意思。这下子奶奶急了，在我父母不知道的情况下，联系了一户没有孩子的人家，准备把妹妹送人，并且偷偷的把妹妹带出去，幸好姥姥得到消息，告诉父亲，在父亲和姥姥的极力反对下，妹妹终于留了下来。而妹妹从小学习就很好，小学初中基本都是班里的第一，高中也是我们县城的重点高中，高考竟也是考出了我们村的第一高考分数（我们村出的大学生挺好，妹妹考了610分），稳稳的一本科院校，之后妹妹考上研究生，我还说父亲，幸亏父亲明智，不然哪有一个这么争气的女儿，虽然您没有儿子，可别人也没有一个研究生的闺女。
　　经过妹妹送人一事奶奶也就更加不满母亲，吵架是家常便饭，且经常挑着父亲和母亲吵架，而父亲还是一味的向着奶奶。可能是劳累过度，也可能是经常生气，母亲终于病倒，在我们那最好的市级医院做了个手术，回家后母亲和父亲吵了一架，甚至差点离婚，最后达成协议，决定不再和奶奶一个院子住，见面少吵架的机会自然也少。
　　虽然不记得那时我几岁，但肯定的是我还没有小学，对于那天的情景我记得很清楚。奶奶分给了我们家四个碗（还有一个破碗，之后妈妈又借了一个），四双筷子，一个锅，还有一个盆，一个暖瓶，烧水壶等，当然母亲的陪嫁还是都归母亲。之前父母挣得钱也都如数交给了奶奶，所以自此以后父母是没有任何存款的，但是母亲那天确是满脸的笑容。母亲哼着歌把借来的土房子打扫的干干净净，灶台，院子，甚至母亲把厕所都打扫一遍。母亲说当天晚上她躺在那张一米半宽的床上（确切的说是我们一家四口）高兴地睡不着觉，就算计着怎么挣钱怎么过上好日子。想想母亲当年也就二十七八岁，放到现在可能还没有结婚，那一晚上或许是母亲结婚以来最放松的一天。
　　母亲如果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或许此后的生活也是轻松的，可母亲有太多的不甘，她这些不甘需要有人去完成，我和妹妹也就成了这个载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