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蝉

　　我们小区的树多，蝉亦自然多。这一个动物，一个植物，它们相互相生。蝉需要树的支撑，树需要蝉的喧嚣，就构成了大自然颇具生气的景象。
　　昨日，物业管理处的陈主任来我院子里告知，说有人投诉我养鸡。为此，我特意找上门去，一是赔礼道歉，二是问问到底是哪些方面干扰了人家，以便在管理上改善。三楼的一位老人说，就是鸡嗝嗝嗝嗝叫，还有狗叫，吵到她睡不好觉。待我说明情况后，她说，你们管理好就好了。今天中午，我特地在午休时感受了一下噪音，看看有哪些噪音干涉到人们的休息。冲凉躺下，照例一边听新闻，一边入睡。没有听到鸡鸣声，倒是平时没有在意的蝉鸣声从窗外传来，不绝于耳，闹得人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我只好把头埋在被子里，那声音像泄闸的洪水，无孔不入，直往耳朵里灌。咦，还真是怪了，平时咋就没有感到这些蝉的干扰呢？我就憋住气，想与蝉鸣声比长短。我一口气憋得快踹不过气来了，蝉却没有停歇的迹象。我笑自己傻，这蝉哪像人，还需要呼吸换气呢，它却可以长鸣不息哩。
　　说到蝉，就想起小的时候来。那时我们把蝉叫知了。可能是因了它知了知了的叫声而得名吧。我们一帮孩子喜欢在傍晚时分，聚在一起抓知了的幼蝉。幼蝉一般是在天刚刚黑下来的时候，从地洞里钻出，再爬到树干上蜕壳。幼蝉有一层壳，黄色，像一层坚硬的塑料裹着。它从洞里爬出来的样子，十分缓慢，动作呆板，像是机器人似的。说也怪，它鼻子眼睛都被裹着，居然能找到要去的目标。幼虫爬到树干后大约一两个小时吧，它的脊背就开始裂开一条缝，里面的成蝉就慢慢地往外面蜕出来，就有点儿像雏鸡出壳的样子。初出来的成蝉全身是白嫩白嫩的，两翼皱皱的没有伸展。不管怎样去动它，它也只是爬两下。一般出壳的成蝉就栖在蜕出的壳旁，或立在蝉壳的上面，等待自然风干。不一会儿，它就全身开始由白变红，又由红变棕，再由棕变黑了，双翼也开始伸展得透明有力。这时，你要是再去捉它，它便会知地一声，高飞远走了。这是，小朋友就会在心里喊可惜。当然，还有抓知了的趣事，这些趣事我写在一篇《童趣三则》一文里，那是双胞胎女儿周岁时，我送给她们的生日礼物。
　　那时我们抓知了幼虫的最大目的就是为了打牙祭，改善生活，补充营养。我们这般孩子都是抓知了的专家。江汉平原的土质是沙土，还不等知了的幼虫钻出地面，我们就会发现它们的具体位置。一般它们在出洞之前，会刨一个小洞眼，待天全黑下来，它们才会出洞。我们就拿一根树枝，在树下的地上寻找，看到有气孔的沙眼，把树枝伸进去，十有八九，准有收获。幼蝉的前爪就会钳住树枝，这时把树枝一提，就会把它拉出来。抓回来的幼蝉要赶快煮熟，时间久了，它们就会脱壳，那样就不好食了。条件好的家庭，就会先煮熟，再用油炸，酥脆可口，香极了。像我们这种“四类分子”的家庭，就只有用水煮，添点油盐，就算是很好的美味了。另外，知了壳可入药，是中药方子里的重要一味。我们也会打一些知了壳回来，积累多了，拿到供销社去卖，换得一点油盐钱，帮大人补贴一点家用。为什么叫打呢？因为江汉平原一带都是高大的刺槐树，在夜里，很多幼蝉就爬到槐树的树叶上蜕变，第二天一早，满树都挂满了金黄的蝉壳。孩子们就会拿一个长长的竹竿子去打下来。我们奇怪成蝉是生活在树上的，怎会从土里爬出？长大了才知道，原来成蝉交配后，就把卵子产到了树叶或树干上，经过风吹雨淋，就将蝉卵吹淋到了地下，经过一冬一春在土里的孵化，待到夏天，便成长为幼蝉了。
　　搬到金山湖来，住在一楼，前后都有树。一到夏天，发现我种的柠檬树上，时常都有蝉壳留在树枝上。我看到这些感到亲切，便把它们摘下来，放在客厅的盘子里。有人不识，问是什么？我说，这可是好东西哩！问者亦是一头雾水，他哪里知道，这些蝉壳，承载了我对那个荒唐年代的记忆。伴随着这个记忆的还有，那时我总是在妈妈做饭时跑到她的跟前，要她多放些水。妈妈问：为什么？我说：水多饭就多呀！人是有记忆的高级动物，我真希望这样的日子千万不要再来。
　　2020。6。16。22：35。散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