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忆姥姥

　　
　　半夜，被窗外皎洁的月光惊醒。夜里没拉好窗帘，睡梦中就感觉到窗外一片光明，被光亮晃醒，刚醒时还以为窗外是灯光呢，转念一想今天是正月十七。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十七也差不离。
　　匆匆的人世生活，月亮不惊醒你，你将会永远地忘了去观望她吧。
　　记得也是在这样的月夜我睡在姥姥的身边，美其名曰，是照顾她，充其量也就是陪陪她老人家。那时我刚上小学，姥姥已是耄耋之年了。也是这样的月光，明亮而温暖，经常地惊醒我。那时姥姥身子骨大不如从前，尤其是晚上出去解手时容易摔跤，所以我陪着她。那时我还问过姥姥，“姥姥，你天天都想些什么呢？”姥姥回答“能想什么呢，想想什么时候死呗。”那时愚蠢的我确实很好奇姥姥究竟在想些什么，现在想来一个七十多岁的农村老人，你又想让她思考些什么呢？
　　姥姥是我记忆中最和蔼的人。
　　那时我父母亲特别忙，天天上山忙着干农活，我们姐弟三个经常是吃不好午饭。我们家地距离家比较远，父母为了节省时间多干活，中午经常不回家吃饭，上小学的我们，中午从学校回来，多数时候吃早晨吃剩的窝窝头就咸菜，有时连窝窝头也没了，就喝点水下午又去上学了。所以，有几次姥姥让我们去她家吃饭，给我的印象非常之深刻。
　　姥姥跟着舅舅他们过。姥爷很早就去世了。舅舅家家底丰厚，所以不用那么拼命挣钱，他们很少在地里过中午。不过也有，那时候有那种习惯吧。等舅妈他们中午也不回家时，我们姐弟三人的节日就到了。姥姥就悄悄地来叫上我们，去她家吃饭。姥姥的那个饼是怎么做的呀，至今再也没吃过那么好吃的饼了。好几层面片里面夹着好几层的馅儿，一口咬下去满嘴的酥软清香。馅是韭菜做的，姥姥尽管年纪大了，但园子里她力所能及地种满了各种蔬菜，也不乏韭菜。面是那时自家种的荞麦，白面那时是吃不上的，荞麦是粗粮，不过现在是很难吃上了。荞麦除了颜色逊白面一筹，其他的就跟白面差不多了。普通的材料不普通的味道啊。自从我参加工作之后，我经常买各种材料，有意无意地做姥姥当年给我做的千层馅饼，但再也没找到那种味道，也许那种味道，参杂着太多其他东西了吧。
　　姥姥除了给我们做好吃的，还经常光顾我们家，指点我们干活。舅家离我家比较远，她老人家拄着拐杖走上一个小时就到我们家了。姥姥到中午了，经常来我家。看我们吃饭没有。很多的时候，当她来我家时我和我姐在吵架打架的时候。那时真的不知道我和我姐怎么那么能吵架，可谓是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都赶上婚姻不和谐的夫妻了。姥姥来看到这种情景也从没像我母亲一样抓狂。姥姥自始至终都是微笑着的，看见我们像两只公鸡一样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她也微笑着劝架。最后，她也是给我们留下了永远的微笑。等她微笑着劝我们几句，我们也就消停了。姥姥转而给我们分工，让我们干活。往往姐姐做饭，我收拾屋子，弟弟很少跟我们吵架，所以我现在对他那时候在干什么都没印象了。等我们在各自的“岗位”上卖命地“工作”时，姥姥又是欣慰地笑。姥姥说，“终于都成人了”。我那时就非常不服气，回她一句“那以前我们不是人，是牛吗？”姥姥开怀大笑。不几天我的“经典名句”以前我们是牛吗？就传到了母亲耳朵里，她哭笑不得。也是啊，多么有哲理的话。不过我，那时我做的好多事还真不如一头牛的智商。
　　姥姥除了慈祥和蔼，还不乏幽默。有一次我去姥姥家，屋里好像有很多人，具体有谁在我记不清了，反正人不少。姥姥给了我两块冰糖，让我吃。我放在手心里不敢吃。那时候我都不知道冰糖。我就想啊，这冰块有什么好吃的。姥姥说：“吃吧，我们家井边冻得冰是甜的，我放了糖了。”我吃了一块果然甜得好吃，待了一会儿，没舍得吃第二块。没过一会儿出去，我拿起他们家镐头，就使劲砸他们家井边冻的冰，想多砸几块冰块吃。然后我看见屋子里的人都从窗户往外瞅我笑呢。
　　关于姥姥印象最深的还有一件事。那是我住在姥姥家，美其名曰“伺候”着她的时候，有一天姥姥早早就起床拄着她那拐杖进他们家仓房了。
　　我也睡醒了去找姥姥。当我进仓房的时候，看见姥姥坐在地上的一个垫子上，不时地往前挪动着，艰难地收拾着仓房。看见我进来，姥姥还埋怨了几句，说舅妈从来不收拾仓房。我觉得那个仓房不收拾也比我们家仓房井井有条多了，根本就不用再收拾了。
　　突然间，姥姥就喊，“耗子耗子”，然后举起她身旁的拐杖去打，徒劳无功地在地上敲了几下，还是让耗子给跑了。可是这瞎耗子，竟然跑到了我姥姥的衣服里的背上，姥姥一把抓住自己的衣服，把它抓成一个圆疙瘩，里面包着的就是那个瞎耗子。
　　我站在一旁，没停止过尖叫，像热锅上的耗子一样，脚不停地蹦跶，蹦了半天，耗子还是没跑走。
　　姥姥抓着那疙瘩衣服，叫我帮她抓着，让她脱了那件外套。当时我真不想让姥姥笑我胆小，但是我鼓足了所有的勇气，还是不敢去抓那一疙瘩东西，姥姥还是微笑着说：“这孩子胆儿真小。”后来我帮姥姥叫了其他人，耗子的事就解决了。
　　被十七如水的月光惊醒后，在月亮底下想起我的姥姥，我的过往。姥姥给我留下的记忆，尤其是她永远的微笑，如同今晚的月光一样温暖得能把我融化了。就借着这明媚温暖的月光祭奠她老人家和我逝去的童年，愿她们在天堂过得更幸福。姥姥，想念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