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材》

　　记忆催动情感，思想无可控制尽情挥散。
　　独自行走在街上，看着各种各样的店面，嗅着经从不同人手飘出食物的香味，顶着飕飕的冷风。现在的自己无疑很需要温热的食物以填补肠胃以及内心的空虚。没有什么比吃更让人觉得兴奋不已了。记得一个好友曾对我说，“有什么好忧伤的，不过是吃得不够好。”后来想想，确是如此。食物的吞咽会让身体产生兴奋，促进了吞咽也愉悦了心情，而精美合口的食物就更加能起到这个效果了。但是此刻的我却没有半点进食的欲望。
　　一直以来我都是个喜欢做饭的女子，水、食材、调料、厨具，在我的眼里都可爱无比。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合宜居家。只是现在的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去买过食材下过厨了，那对现实生活很有帮助的喜好居然也会被搁置。记得大学的时候，上课无聊就在课本上写了各式菜名，看着那些菜名想象着它们真实的样子以及烹饪的整个经过以及吃到它们的人的反应。然后一个人傻傻地满足。无论在什么时候最喜欢去的地方都是大型超市以及菜市场，那里有着大量的新鲜的蔬菜，可供我欣赏、挑选。
　　喜欢触摸新鲜的食材。拿起靠近鼻尖，细细嗅着那芬芳的气味，感受它们欲滴的颜色、饱满的果肉、坚实包裹的外表。细细摸着那膜一样的外表，知道那蕴含的意味什么容不得外界一点伤害。只是当热量将之煮熟，脱离它一心保护的果肉便成了一件无可奈何的事情。在那个时候，外皮与果肉已不再是当初的样子。质变的发生谁都无力阻挡。于是只能选择相忘相离。
　　精心挑选每一份食材，不止是想由此提升菜肴的美味，更重要的其实是内心里对那些食材的喜爱，希望从中选出最好的然后把它们该有的价值发挥得淋漓尽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显而易见，我是不允许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的情况出现的，无论是做什么事都该持着谨慎态度，都该有自己坚定不移的信仰和底线。
　　同样地也喜欢去小农场和小菜园。看着那些鲜活的生命，整个人都会觉得清新。仿佛久处污水的鱼儿别捞起放进了一条清澈的河流里。只是我不太愿意见到果实。那参差不齐的样子，那贫乏的样子，那与常见食材相距甚远的外表，着实让人心疼。就像是孤儿院见到的被遗弃的孩子一样。当然知道那些小农场小菜园里的蔬果植物从未被遗弃，反而被一直悉心照顾。它们属于纯天然，可正是这样的纯天然让我无法接受。被遗弃的孩子、小农场小菜园里未被农药侵染过的植物，它们天然无修饰，却同样存有内在的伤痛。看惯了超市以及菜市场的食材就很难再接受那些应该更健康但外表丑陋的“纯天然”了，习惯了美好的样子就接受不了不美好的样貌了，有时看到不美好时还会深深的抓狂。就像那种看到不文明的现象的抓狂。观念过早过深的定格果然不是一件好事，只是执拗的性格不容许我在知道这样不好之后做任何改变。
　　转身进入一家超市，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卖食材的地方。我沿着光亮一路走下去，第一次没有触碰任何食材无论蔬果，还是肉类，或者海鲜。我只是纯粹地走着，我的心里还在想着两个小时前听到的那个消息。我知道或许那个人再也不会再在这样的地方陪着我和我一起挑选食材了。
　　他，是我初一的同学。相遇之时两人都还年幼，也正是那时注定我们会有一份不一样的情感存在。
　　乖巧的女孩子在早期的学业中都是占优势的，很容易的我成了班里成绩最好的学生，而调皮怪猎的他成绩不容乐观，但他那小小不服输的心却一刻也停不下动荡。他坐在我的身后，偷偷努力着。只是有一天他不见了，然后连续好多天他都没有再出现过。后来听班主任说他转学了。我记得他走的那一天早晨，在我去学校经过的路上他站了好久，我远远地看到他了，不知道他在那等着是干什么。那是一条少有人去的小径，从那走去往学校的只有他、我以及我邻居。邻居先于我走到了他前面，邻居是我同班同学，是个男生，所以自然而然就和他交谈起来了。他看着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莫名的害怕于是走了另一条路。后来回想或许那天他是来与我道别的。
　　那之后我们便失去了联系。我以为我们也许再也不会有交集了，直到多年后的一天有一男子对我说：“我们约会吧。”
　　“好。”
　　那一年我高四。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那个莫名其妙的男子，听到那句话我的第一反应是厌恶，那种游戏情场的男生是最可耻的，然而当我对上他的眸子一种熟悉的情感莫名复活，于是我答应了。男子是隔壁班男孩应届时期的同学，大学放假回母校来看看复读的同学鼓励鼓励他们。
　　周日下午，一周之内唯一可以休息的时间段。他跟着我来到了菜市场。风花雪月只属于小说、漫画，那些臆想中的东西。不切实际的放纵情感才需要那样的浪漫作为最初的铺垫。真实的感情应该是在平凡中诞生的，由对烂漫事件的喜爱而产生的爱太过脆弱，稍不小心便被琐事毁得体无完肤，所以很多人都认为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我是害怕的，所以不愿让自己有那样密语柔情的约会，我绝不允许自己的心被表象蒙蔽。
　　我不与他说话也不和任何人说话，菜市场的商贩基本都记得我了，他们只需要将我挑选出来的食材称重，然后告知我多少钱就可以了，之间无需任何交谈。我以为他会觉得很无聊或者会懊恼，可是他没有。他一脸笑意的跟在我后面，一开始还会帮我付钱，但发现商贩完全无视他，他便作罢了。“如果我收了你的钱，她以后就再也不会光顾我的生意了。”这是一个商贩告诉他的。和任何人约会都不是为了让那个人做自己的饭票，这一点我是知道的。
　　买完食材、面粉和水果，我把他带回了家里。不得不说我是一个很乖张而大胆的女性。那所高中所在的城市是我的老家，父母都在另外一个城市居住，所以说带他回去的那个家里就只有我一人。只是我不怕，不是没有道德底线而是直觉告知那个男子他与众不同、他值得信赖。
　　用保鲜膜分别包好食物，分门别类放入冰箱的各个区域。然后取了面粉在厨房开始忙活。备考的日子里总免不了要熬夜到那么晚上十一二点有时甚至凌晨一两点，肚子饿的时候下碗面或者煮点饺子汤圆当宵夜，到了那个时候觉得所有的辛苦似乎都是值得的了。
　　他看着我，不说话，但后来看出我在做什么的时候他便开始帮忙了。
　　把所有的面食都放入冰箱冷藏之后，我给他下了碗西红柿鸡蛋面。
　　“你的约会方式很特别。”那是约会男子说的第一句话，也是我们之间说的第二次对话。
　　“你不喜欢？”
　　“怎么会？喜欢得不得了。这就是你啊，只有你才会如此，我爱的正是这点。以后的每周日都如此和我约会好么？”
　　“不好，我还要背包客的。”生命中的消遣除了阅读便是徒步旅行了，那两样是无法割舍的挚爱。
　　“我们一起，去十万大山，你高考后。”
　　高考之后男子果然带着我，两个人背着沉重的包囊来到了十万大山的深处，男子喜爱大自然亦如我。游山玩水中完全置身自然，人出于自然是该要归于自然才能得到彻底的安心。在那里他教我挖来了野菜、搭帐篷。最后我们在帐篷旁边将野菜和罐头一起煮熟了吃掉。饭饱之后，看着火光照应在他脸上，柔和得美丽。
　　那是炎热的七月，天空中爬满了星星，我来到溪水边踩着星星走到了较深处。顾不得身上的衣物被浸湿，水直让我像把自己融入。最后干脆将身上多余的衣物褪去。我不介意别人看到自己的身体。
　　喜爱水的我尽情释放自己所有的情感，对未来的忧虑，对自身孤寂的忧伤，对父母的深情从小的寂静一直让我想做一条鱼，可是我始终学不会游泳，那么似乎注定了自己与鱼无缘，而那一刻我真实感觉到了我就是一条鱼。
　　他缓慢靠近了，我看得到水波的荡漾。他从后面抱住了我，肌肤相触，我很容易察觉到了他身上质感的线条。
　　“为什么没有给我打电话？为什么迟了三年你才去那所高中？”
　　我愣住了。
　　“你不记得我了么？我是梁。”多年杳无音讯的人赫然出现在我面前让我无法呼吸。
　　高四复读的那一年我转到的原来是他高中的母校，那所我高一差点就要去但最后没去的高中。
　　我忘了，忘了他留在我物理课本上那一串数据；我忘了，忘了曾对他说过自己会去那所在自己老家的高中。
　　他静静地抱着我，只是抱着。我们之间早就已经超越了性。我没有忘记他初一时给我看的一本名叫《比尔盖茨给青少年的99条忠告》的扉页他写着金钱、权利、女人，我想要的！当时的自己看到了那句话便用铅笔在那句话下面写上了四个字过眼云烟，用铅笔写是为了若他不喜欢可以擦去，原来我一直都那么自卑，那么不想给任何人带去烦扰。
　　我们之间似乎在那之后又一次断了联系了。天知道为什么我没问他在哪所大学没要他电话。其实可以向复读的同学打听的，但我没有那么做。我知道需要我知道的他一定会告诉我，不需要我知道的我过问只是多余。而且我相信他会再一次来寻我的，而我能做的只是安静地等待他的到来，保持着自己最本质的东西。
　　
　　四年后他回来了。一样和我过着平凡的日子。像是小资夫妻一样。
　　只是我们还是没更进一步发展。
　　“为什么你从不要我？你是有反应的。”
　　“我不想破坏我们之间的关系。就这样让我一直抱着你就好了。”
　　他有空就会一直陪着我挑选食材，然后陪我做面食，晚上也会留宿我家，只是那完全无关性欲。我很想问他，你爱我么？可我始终没有说出口。我们之间或许就是该这样存在着吧。
　　他再一次走了，我以为他很快就会回来了。他还要陪着我挑选食材呢，还要陪着我做汤圆、拉面、饺子呢。可是他们说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在那个叫脱墨的地方他永远的不见了。但我不相信。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会食言的人。
　　他从来没叫过我名字，我亦从未唤过他姓名。我们，就像彼此生命中的一场臆想，抓不住一丝真实的痕迹。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他从不与我做爱。不管是梦还是真实，他都在我心里，电影《恋空》那样的情怀。我想这回该我去找他了。现在脱墨似乎通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