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经历的“文革”（四十三）

　　当炊事员是一个非常辛苦和劳累的工作，除了每天都要到十几里外的清水街上去买菜外，一天搞整团部二十多个人的一日三餐也是麻烦的事。尽管我和一个姓苏的师傅想方设法地把大家的生活安排得还不错，但是仍然有人说长说短闲话不断。好在是我只是帮助苏师傅打下手，听了他人的闲话之后也不放在心上。
　　有一次一个叫黄双全的小伙子为了在团部伙食团吃一份肉，悄悄地给我说：“刘红，你给苏师傅说今天中午就让我在团部吃一顿肉，下午我回家去给你带一部小说来！”。因为那个时候非农业人口买肉都要凭票供应，农村里面的人只有自己家养了肥猪以后送到国家规定的地方卖了之后，才能够返给一半的肉票，然后凭票到国家的食品站才能够买到肉。如果私自将肥猪宰杀了就是违法行为。而我们团部每个月凭国家发的特殊肉票，明天基本上可以人平吃上仨两人。因此黄双全想在团部吃一顿饭，而且还有肉吃，对他来说那是他非常高兴的事。我听说听有小说，心里也非常高兴，因为在那个年代能够看得到一部以前的小说那是非常不容易的事，从某种程度上说比吃上一顿肉还要难。自从“破四旧”和后来的运动，除了《红灯记》《闪闪的红心》《沂蒙颂》《海岛女民兵》等很少的一些小说外，再没有其他的小说看了。就连《林海雪愿》《琼崖游击队》这样的小说虽然改编成了革命样板京剧，但是原来的小说却照旧是不准看的，原因是这些原来的小说里面的内容有“封资修”的成分，描写的英雄人物不是“高大全”的革命形象。如果发现一个人有一本文化大革命以前的小说，那是犯下了弥天大罪的事，轻则检讨或遭到批判，重则会被操家或拉去游街示众。
　　听了黄双全说他有小说，我悄悄地问黄双全他说的那部小说是什么名字，黄双全左右环视之后小声告诉我说：“《说岳全传》！”，我一听马上来了劲。我跑到苏师傅的面前说：“师傅，黄双全想在我们这里吃一顿饭，我们就卖一份肉给他哈！”。苏师傅看了我一眼说：“不知道你们两个狗日的在那里咕噜咕噜的说啥子话，你赶快卖一份三角五的肉给他，喊他吃快点，免得别人说我们的闲话！”。我听了之后马上打了一份肉和五两米的饭给黄双全，叫他端到伙食团的保管室里吃，几分钟时间那个黄双全就吃完饭一边摸嘴巴一边吞口水出来了。待他给了钱后我告诉他下午就把书给我带来，他连说肯定肯定！
　　下午三点多，黄双全来到我们伙食团外面叫我的名字，我飞快地跑出去，只见他满头大汗，神色紧张地给说：“刘红，书给你带来了，你只能够看一个星期哈！千万不能够被其他人把书没收了喔！”。我连连点头说不会不会，只是时间有点儿短。因为他递给我的那部发黄的《说岳全传》是一部足足有三寸多厚，而我白天要给苏师傅打下手煮三顿饭，只有晚上才能够看。但是我仍然答应了他。黄双全看我一眼后又说：“只要你遵守承诺，今后我还可以给你带小说来！”。我高兴地拉着他的手说：“那好、那好！今后每次带书来我这里就在我这里吃饭哈，我把我的那份肉让你吃！”。他听了之后说：“可以可以，我们就这样哈，我们是朋友了哈！”。我们两个那种非常高兴的样子，把听到我们说话声的苏师傅都惹得哈哈大笑！
　　那天晚上，我看《说岳全传》一直看到深夜三点过，我看得入迷极了，完全被写的岳飞的故事什么马前张保马后王横所迷倒了，特别是看到岳母刺字那一段，我更是泪流满面。第二天早上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苏师傅说我的眼睛红得就像兔子的眼睛，可我仍然精神状态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