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这是一本有风骨少风月的小说，没有公子小姐角色，谈生活，聊理想，当消遣，平淡无奇也好，构思粗烂也罢，喝一杯白开水，总归无害，看官且耐心闲读。 第一话：童采薇 昆仑山某一边陲，谷地多产灵药，深山荒寂，泉涧泠泠，古树苍秀草木萋萋，因山林终年瘴雾，野兽暗藏，人迹罕至。有一奇士老道，结药庐此地而居，四方之人多求，出山每应。时值荒年，民困潦倒，有人弃婴于山野之中，任其死生。士于山中修行，精灵鬼怪不侵。一日采药，忽闻小儿于岩洞中啼哭，其声洪亮，循音而至，乃一女婴。奇士观其貌，眉额间红痣如血，目露精光，肌肤灿然，附近野兽垂涎忌前，怪异也。思忖良久，见其可爱良善之态，抱之归庐，抚养成人，取姓为童名曰采薇。 光阴十载，奇士老矣，修仙羽化，消隐世间。女得其传授，世人求于山外，采药许之，每每灵愈。采薇岁龄渐增，身貌不见长，终为童稚之态，眉清目秀，白润可人，人道是得师传授仙法，无以为怪。王侯闻其名，命人求之，欲得其不老之法，重金入山访之，迷途林间不得，数日而返，狼狈不堪。投机之人献计，王侯欣然应许，乃称恶疾，请女来，困之。王侯命人去请，女曰：“王侯何病？病症何状？”遣使按计而答，曰：“王侯请汝前去救治，必有重谢。”采薇笑言：“毋须如此，待药领去，自当痊愈。”谢绝使者。 使者持药而返，报与王侯。命人再往，曰“药无效，则何如？请当亲视。”采薇哂笑道，“先师命我不得出山，师命难违。王侯屈驾前来，必当救愈。”使者无功而返，王侯怒，派兵来拿。士卒恐入山遭不测，女居山不定，持火焚草木成队搜山，鸟兽惊逃，烟灰弥漫百里，毒虫蛇蜥纷纷乱窜，伤人无数。行至涧谷，见一草庐，聚众圈起围堵，当中几人持兵破门，忽地一道白光越窗冲出，身形奇快，钻隙趁逃，众人追赶不及，止步定睛一看，乃是只小白狐，但见它倏地向幽径拐闪，影遁深山，众人再向草庐内外环视，无一活物。巡山数日无果，归报王侯，自此宁事，然世人不复见采薇。 有道是：隐者山中有，长生莫问仙。采薇归何处，白狐不曾言。 第二话：余歌风季子 西南峡谷多雨水，溪流汇聚水势湍急，江河洋洋阻隔两岸。沿河当地有船商贸易，渔舟摆渡，借此成市。一年少孤儿，姓余无名，自幼随人以摆渡打渔为生，因善爱渔歌，人唤余歌，自称风季子。 风季子以鸬鹚沙鸥等鸟类为伴，捕鱼而食，宿船而居，无锚无索任意飘荡，船舟离岸远去数十里。晨起，江雾弥漫，风季子欸乃摇桨穿雾悠悠而来，如时作歌，人闻声而知早市。有一书生慕其性情做派，遂友之，夜夜饮酒泛舟，欢畅无比。然白驹过隙，书生进京赶考欲谋求功名官职，自此一别。时隔三年，书生荣归故里，任职县官，设宴请旧友相叙。酒席间珍馐无数，筷箸奢华，舞女婀娜兼丝竹之盛，而风季子不发一言。书生问：“何故闷闷不乐耶？”曰：“此番不若泛舟江上，饮酒对月，临水而歌。”书生抚掌大笑，曰：“今时不同往日，自当不会薄待故交，当为汝谋一美差。”对曰：“并无此意，但恐位尊而忘其本心，为外物所扰。”宴毕，各自归宁。此后，书生忙于应付官场，二人日渐疏远。 时值征收渔船统一调令，推选总管，其间不乏牟利者投机，苛收膏税。风季子告知书生，曰：“为官为名，为民？”曰：“为民。”遂整治牟利之徒。此举得罪小人，不久，有人借风季子宿船任意西东，告其私自行船牟利。官兵来拿，不料狂风乍起，水涡浪卷，百鸟回旋江面，羽乱纷纷，渔舟飘荡，风声夹杂其歌，隐约闻言：“江河山川秀，风雨摆渡人。逍遥水上居，心宁自安稳。”歌罢，风止，浪平，鸟去，船上竟空无一人。自此，风季子不知所踪，或言溺水鱼食，或言飞鸟掠去。 第三话：洛梓桑 东城郊外某一村落，民风淳朴，村中洛氏夫妇有一女，名为梓桑，此女芳龄十四，温娴聪慧，虽哑，然其灵秀通性。父母老弱，积病在床，梓桑便以养蚕织布为活，照料二人，闲时替人采茶，贴补家用。 一日清晨，梓桑采茶归家途中，天色昏暝，风啸骤雨，遂疾奔，却见日光灼灼于乌云之上，虹桥当空直下，艳丽非凡，正停驻观赏之际，忽现一头水牛从虹桥上缓缓走下，银角金瞳，毛如黑缎。梓桑大奇，近其身侧，见水牛有亲昵之态，遂掬水割草喂之，其后牛竟尾随至家中，梓桑喜，待其如亲。然时日已久，牛竟通人语，知人所想，所言皆真，村中人闻之，纷纷来视，有人与梓桑言，其牛代答，无不称奇也。县内衙门慕名而来，聘其相助审案，甚得人心。 有朝廷分拨银两征地平整，修治水利，动工未果随即搁置不理数年，耽时误农，久积民怨。梓桑乘牛至衙门诘问，知府闭门见客。村人求问，牛曰：“地方自上而下贪污银两，层层剥削，因而荒田罢工。”村民得知，怨愤欲深且无可奈何。梓桑低头近牛首，牛知所想，遂言：“何不联名上告举发？”村民曰：“疑虑顾忌不敢为。”问：“何故？”答：“其一、有人收买群众唱反调，大伙内讧。其二、山高皇帝远，难除地方污吏。其三、怕得罪权贵，官官相护。其四、自身愚昧势单力薄，加之诉讼官司劳时伤财。”语毕，众人默然，心下愁苦。牛曰：“所言不假。当为尔等除害。” 随后梓桑骑牛远行至都城，欲访权臣周正勤，一路引来旁观。及见周正勤，梓桑示意于牛，牛开口以实情相告，周正勤惊闻牛语，强自镇定道：“何不见村民来报，且无字据，略施奇门异术令畜生说胡话，可莫要诬陷父母官。”牛曰：“清者自清，而汝清名廉誉子虚乌有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自当亲审暗查方可求证。”周正勤听罢，反复揣测，观其女和牛，见其实诚恳切，不忍拂逆质疑，许之，厚礼相待。待梓桑与牛归来，村人欢喜而迎之，随即周正勤上报朝廷，命人彻查此事，严惩不贷。此举顺应民意，大快人心。 梓桑每日骑牛劳作，乘牛而嬉，形影不离。牛通天时，能告人气象阴晴，然其善晓人之隐私，而畜之天性，莽直本真，村人因此互知里短，邻睦不合暗积诟病，心有芥蒂，久之，视牛为异怪。后洛氏夫妇相继而亡，村人疏避其女。 时值秋收，一日梓桑骑牛于阡陌，牛谓人曰；“洪水将至，移家迁村。”少年者笑曰：“果熟稻香，秋高气爽丰年也，未雨安得洪水耶？”虽信，不以为意，老者闻之，命众防备。农忙毕，不期水至，村落汪洋，众人避居高处，独不见梓桑，放眼天际如晦，万物沉浮，何处寻梓桑？ 晴雨七日，水退，村人陆续返归家园，却不见梓桑。事后有人曾言，风雨之中似有人骑牛浮游于水，虹贯长空映水成桥，竟步桥消隐于水光之中，天上人间，朦胧难辨，那影应为梓桑耶？ 第四话：谷溪川 江南之地有一隐士居于竹林之中，姓谷，自号溪川居士。其人善雕镂刻凿，描漆之匠工，技艺精湛，更兼年轻俊美，为人所知。 居士养鹤，爱其羽色素雅，身形飘逸，鸣时清亮高昂，舞时曼妙多姿。置鹤林间，每及佳节，士烹茶赏鹤，观其翱翔云端，风动竹林，或有抚琴之时，则见其闲庭信步，仰首相和。居士自得闲韵，怡然陶陶忘俗也，有闺秀良媛仰慕无数，托媒与士说亲，拒之。 有一望族府邸出资建园，聘其为小木作，暂住园中。士迁鹤而居，恐为府中丫鬟侍女所扰，便于夜间闲游园中亭阁水榭，行廊，楼舫各处，悠然如常。某夜，士伴鹤游园，行至池畔，忽闻幽香入脾，曰：“此香为兰乎？”寻至檐墙，突现一人，人鹤皆惊，待云散月朗，见其玉面明眸，华裙曳地，竟为女郎也。居士作揖致歉，女曰：“无妨，然士竟携鹤园中，任其闲荡，是何礼数？”对曰：“受教，然姑娘深夜独自在此，又是何礼数？”女笑意难掩，神情飞扬，曰：“此礼数独吾有之，欲逃匿尔！”居士闻言，追问其故，女曰：“士愿相助，必告之。”居士许之，乃答：“妾为府中宠姬，姓林，名曼姝，因惯看纸醉金迷，逢场作戏难得自由，每每思及日后迟暮，郁结于心。愿随士隐没世间，飞高墙之外洗净铅华尔。”语毕，面有忧思期许之色。居士曰：“善，然不必委身于吾。”对曰：“非汝不可，其诺安得悔之？”士无言，各自默然离去。 即期，园成，则见其雕梁画柱、窗廊栏杆，无不精美别致，浮纹繁丽。主家大悦，召士赏之。及归，复见林氏，女曰：“士嫌吾乎？何忍拂去落花之意？”对曰：“非也。吾之所求，高山流水之情矣。”女指鹤笑曰：“鹤羽凌空展，清风慕竹来，此为超然物外之意耶？”居士听之，一语中怀，叹曰：“所言甚是。”女又曰：“非慕才，非爱色，曼姝所求，细水长流之谊也。”遂取一钗，划面而去。 士惜其花容破损，感其率直情真，思觉此女乃性情中人，大呼：“吾之过矣！”追悔不已，遂以石击面，立时血流淋淋，容貌难辨。居士追奔而上，曰：“溪川有愧芳恩，当报之。”女见其貌，惊言：“吾一厢情愿，而君何意如此！”对曰：“自今同类如吾两人耳！”二人心意相通，相对长笑不止。 林氏容毁，主家冷弃，后居士娶之，待如明月。噫！人生复何求？林中仙姝溪边鹤。 第五话：云崖 庙会之地，人们每每见一和尚，因其污秽不堪，身形瘦小，误以为乞丐。该和尚法号云崖，因年少心念红尘不悟，离寺辗转四方，每逢时节，于庙会之中设摊贩香，替人抄颂经书卖些文墨。但看庙会，人潮聚集，手艺人、江湖人、生意人四面八方赶来，场面热闹，诸如杂耍、灯谜、糖画、唱戏舞狮、求签放生等等，吃喝玩乐应有尽有，可谓五光十色斗繁华，高官平民，买者卖者，皆自得其乐，意满而归。 待庙会毕，云崖至寺内参禅，终是不悟。某日，面佛惑曰：“阿弥陀佛！生老病死皆常理，原知万象归无，万般皆空，却觉悲寂可惜。而人生苦短，脱离喜怒哀乐之境界，无欲无求，无知无感，有何乐耶？”方丈闻言，见其痴心迷茫，对曰：“善哉！身为苦本，求乐是苦因，心有执念，便生爱恨。浮云泡影，清净乃是根本。”云崖不以为然，曰：“有恶便有善，有喜自有悲，一世如梦里，过而不在。何不逐乐向善不虚此生？”语毕，双手合十，辞谢而去。 云崖自东往西游历，与驼铃商队结伴而行，商队西域舞女之中，一舞女阿姿与其交好，攀谈甚深，云崖因此忘却行程奔波之劳苦。行至塞上，白日炎炎狂沙遮天，夜宿大漠，帐篷之外，篝火熊熊，寒星闪烁，此番情景，令人顿觉远离尘世喧嚣。而北漠西陲之境，荒野无边，多有歹徒恶人作梗。不期，商队突遭洗劫，金银瓷器丝绸茶叶被抢，骆驼粮水掠去一空，舞女纷纷被劫。有反抗者被利刃刺伤，不敌者则血染当场，云崖于混乱之中解救舞女，反被歹徒横刀劈背，伤残倒地，歹徒遂纵马扬长而去。 风波待定，伤者苟延残喘，而云崖昏迷不醒。正当云崖迷糊之际，有一年青人言：“此人尚且重伤昏迷，我等生机难测，如此奈何？”又有一中年人道：“所幸各人暗暗藏有些干粮酒水，从死者身上扒来些，连带衣物御寒，勉强几日便可到达目的地。”又有人问：“云崖如何置之？商队人马寥寥无几，只剩我等几人健全，拖着重伤之人，如何能往？”商队之人权宜再三，遂留些粮食酒水于云崖身侧，不久离去。云崖于荒漠之中昏沉复醒，见周遭风沙湮没死者，伤残躯干为蚁所食，狐狗所啃，秃鹫盘桓上空，腐臭之味及内心忧惧难以言表。绝境之中，人之求生极其强烈，云崖忍伤匍匐前行，依石伏草而息，偶念及之前经历与阿姿，顿时五内俱崩，伤口撕裂疼痛，腹内饥渴，欲生而绝望，云崖时觉万念俱灰，叹曰：“我佛慈悲，过往一瞬天地，死者不再，生者何往？”挣扎三日，倒地颓然。两日后，幸有贵人途径此地，见其奄奄一息，带回帐中救治。待云崖完愈，感激恩德，遂从仆报恩。 自此，云崖定居西域。然西域境内时有战乱，其贵人为帐中首领，云崖随其左右平定四方，自得财富风光无限，随即欲寻阿姿，而金发碧眼之人无数，未闻阿姿是何人，贵人闻之，赐一美女令其还俗娶妻。初始，云崖与此女琴瑟和鸣，而征战数年，分离良多，二人情意日渐寡淡。随后，云崖身负刀伤毒箭累累，积而久之患有顽疾，求方服药暂得一时之缓，云崖病痛难忍，几欲死求快，便辞官归家。至家中闲养，妻子嫌之无能，双方颇有口角，云崖身子每况日下，妻子离弃不知所踪。浑噩红尘，云崖养尊处优仍不得其乐，倍感人生无味，又觉年寿苦短，徒自叹息新旧变化，今非昔比。每思佛门，悔悟自身过错，却难解当初之惑，空有满目惆怅对风吟。 光阴荏苒，云崖已从少年至垂暮，其间看尽人世喜悲，自身亦与世人无异，自知时日无多，而思乡情重，遂辞别贵人返归寺宇，待其归寺，终日修行持戒，虔诚虚心求道，不似年少之轻狂。一日，云崖坐禅，回顾此生感慨万千：与人交欢，而分离之后不复相见；饥寒落魄，方觉世间人情之冷暖；富贵极乐，倍感度日之虚无；病痛难捱，欲生欲死不能；老弱颓朽，又求延年益寿。大喜大悲终随时光消褪，喜又何来，悲又何意？思觉方丈之言，叹曰：“从无生有，从有归无，一切终须寂灭，不是不悟，而是难以看开，看开之时，便可缓缓而归矣！” 次年，云崖坐化辞世，唯见寺内留有其诗于墙，诗云：云游四海僧鞋破，尤有悲欢面朝佛。三省吾身对与错，一枕黄粱今非昨。心有灵犀情转薄，腰缠万贯病来磨。蜉蝣众生皆不易，赖得长寿已蹉跎。后人观之，其书法恢弘大气，暗含飘然虚旷之味，流传甚广。 第六话：花蝶浮世 万物皆有灵，无以为怪。相传于繁花争妍不衰之地，化出一只金斑黑脉的红凤蝶，其纹色斑斓，里外各异，瑰丽夺目。此蝶吸尽花魂日渐妖艳，待万花凋残，而其百年修炼，终成精灵。无独有偶，在极寒谷底之中，春光明媚之时，冰水润泽芳草，遂育出一只长尾蝶，青白身，银翼轻透，后翅尾突呈蓝紫色丝带状，翩飞柔美，其影朦胧，远观如雪花之姿，因食风霜雨露之精华，久而成魅。然精灵蝶魅修为有限，听闻幽灵之花可令修为永固，遂寻之。 幽灵花，花开一朵，一朵千年，孰知此花不存于天上，不生于人间，却在冥间忘川河畔。精灵四处流连花间，蝶魅周游山林湖海，终难求觅，各自历经波折，至冥间来访，河畔相遇，遂结伴而行，但见忘川河水腥黄污浊，岸边幽灵花红如血海，大喜，前后飘飞采之。而转眼间便有几许花丛凋零，双方愕然不解，河内孤魂鬼怪嚎啕笑之。精灵怒道：“有甚可笑？”答曰：“幽灵花落，魂即入世。花有宿主，采之难矣。”精灵不信，于其间折一，则花立时谢去，魂往来世。蝶魅暗自思量：“如何采得？未若移置阳间，从长计议。”遂话与精灵，私携一株离去。 待至阳间，花得日月精华而灵性倍增，因无轮回之道，魂居其间，精灵蝶魅欲夺幽灵花魂，则凋谢枯死，次年复生新貌，无可奈何。其后花株竟衍生遍野，团如绯火，此起彼落，生生不息，引来四方精怪垂涎，精灵蝶魅不得不为之守护争斗。然百年后，双方终于耗尽修为，残魂宿于幽灵花中，魂即合一，却又三足鼎立互相制衡，使花永不凋零。 阎王闻之，命黑白无常采回。待幽灵花归冥府，魂魄混沌难分，阎王曰：“因缘苦果，执念终是冤孽！吾将令汝遁入轮回三世，了悟大千世界。” 第一世：风霁月 红尘之中，烟柳章台之地出一艳魁，名为风霁月，其形貌媚惑倾城，仪态万千，人谓姿娆。霁月以舞为业，天生能凌空而飞恍若仙子，因而舞技精妙灵动，艺冠群芳。达官贵人为之筑造宿仙台，高耸云霄，珠宝镶顶，明镜嵌墙，布设纱帐层层，帷幔重重，繁花拥簇芬香沁脾，碧水环绕水流有声。霁月于台上歌舞，身段婀娜，时而高低曲折游离花间，时而轻盈飘逸闲坐云端，帘卷风扬，星辰浩瀚，落英纷飞，衣袂盈风裙裾翻扬不断，霁月于空中楚楚婉约，乘风嬉戏。临水踏波凝愁，对月饮酒销魂，冰肌玉骨清无汗，一颦一笑颠倒众生。华光满台惊艳非凡，叠影交加如梦如幻，一瞬间天地失色，教人魂游身外，离尘绝俗不闻烟火。 其平日居于宿仙台，而每逢秋冬，蝉虫瑟缩于草木之中，濒临死亡，霁月亦受风霜摧残，行动僵化迟缓，容颜神采不复光鲜，门前冷落萧索，令其常常感慨四季变化无常，思念春日佳节华暖。某阳春时节，花开烂漫，霁月与女伴赏花丛中，忽有狂风起，邀雨共来，吹落枝头芳菲几许，落得满地幽艳，霁月避雨亭中，触景生情，语人曰：“花开正好，只可惜不是老死枝头，便是风吹雨打，人亦如此。为何美丽终不长久，过去不能永恒，万物穷极一生，皆是为何？”女伴随口笑答：“料想应为一日绚烂，不枉此遭。”霁月听罢，心头默念数遍，若有所悟，又一旁人道：“万物枯荣，殊途同归。而美有高低，无可奈何。”霁月闻言亦悲亦喜，暗想自身绝代风华，既不愿碌碌此生，也不愿随波逐流，而待一朝年老色衰，该当何如？正当其凝神细思，顷刻雨停，女伴各自散去，霁月独立其间，为此郁郁。 再临初秋，霁月难耐秋冬孤寂苦寒，又恐日渐衰颓，对镜叹息容颜，忽起绝念，夜深人静之时，正欲服毒，却惊闻人语，其声缥缈虚无，清冽如泉，曰：“何作此念？为防衰老，凝滞青春；为免凄凉，远离孤独？倘若原非美貌殊荣，本为枯燥寂寥，又该如何？”霁月立时茫然，寻音求迹未果，其声复言：“生者何其幸也，而不幸之人虚掷光阴，更不惜命。”闻此言，听者如醍醐灌顶，问：“何方高人，但求指点一二。”话音刚落，四下悄然无声，霁月奇，窃以为幻听，忽地脑内凭空传来话语，道：“光阴可贵，何不倚借自身之力谋求此生真谛？”霁月察觉此声竟由心生，摇首释怀，不复忧虑。日出，于台凭栏展望，见飞鸟逍遥水渚之间，千里孤帆遥遥远去，山峦障目，不知其后景色，环顾自己所居之台，叹曰：“长居于此，眼界窄小，徒为华丽蒙蔽双眼。”遂自台上纵身一跳，穿飞云中不见。 霁月自在凌空，乘风游及四方，饱览景色。至江南，柳岸亭桥，春江花月，回廊莺歌三两声，佳人懒起正描眉；达漠北，龙卷残云，残阳如血，戈壁豺狼竞追逐，英雄跨马拉长弓；过蛮荒，群山围困涉水艰，瀑布飞银蛇，虹架碧空；行雪域，高原旷远传天音，风烟俱净寺宇森人与草木、鱼虫鸟兽、山川溪谷、高楼建筑，千姿百态无所不有，霁月一一看遍，期间，先是自信自满，风光好奇，尔后从中自叹自卑，久之，明白万物不以长短分优劣。 年复一年，霁月所悟良多，而年轻不在，感叹世间事物纷繁应接不暇，情缘、生死、经历、冥冥之中皆如指间流沙不受掌控，而除却自身，万事万物皆不属于自己。夜里，霁月休憩于老梧树上，繁星闪烁，大者直如坠下，伸手可及，望此星空不禁神游物外，恍惚入梦，觉着夜空如镜，自己畅游于空，同群星在其中晶亮明荧，又仿佛以己为镜，繁星皆在心中灿然。清风来，枝叶摇动，露珠滚落打湿衣襟，霁月醒来，仰首观天，回味敞怀，转念之间，复琢磨道：“吾之一生，绚烂也不过为万物美丽之一，即是如此，何不览尽世间之美。” 时隔多年，霁月渐老，致力飞于东海，则见汪洋一片，茫茫不见尽头，时而波涛翻涌，白浪滔天，时而平坦静谧，远看天水相接一色，复杂简单并存，霁月笑曰：“面朝大海，不因其浩瀚无垠恨己微，吾生有涯，渺小之躯如何看尽世事，不过身在其间罢了，而吾怡情于此，此生足矣。”漂泊多年，霁月气力已尽，遂亡落大海。 第二世：花札雅 草原雪岭，素来地广人稀，族人扎帐于平地，牧牛羊，纵马奔驰，逐水草而居。夜里升起篝火，烟熏炙肉焦香，众人席地佐酒共食，醉坦欢愉，少女挽手尽情歌舞，其乐融融。因老少皆是挥刀啖肉，渴饮马奶，呼吸之间隐隐有膻味，人皆以香料蔽之，然族中有一少女，名为花札雅，天生体有异香，随时节变化依次更替花香，凡札雅接触之物，皆染芬芳，有除臭散污之效，故人称其为草原百花，视如珍宝。 札雅与众人群居，言行谦卑友善，性情温顺，乐于助人，儿童争相与之玩耍，男子邀其射箭打猎。每在人前，札雅大方得体，孩童顽劣哭闹，札雅耐心哄笑，长者有求，必来搭助，同伴争执，处处忍让，生怕犯错得罪他人。而当札雅返归牙帐，却换一副模样，脾气性情与之前相反，热心转为冷漠，厌烦道：“光环加身，人情深重，本真个性抑郁难耐，真欲撕破这副伪装皮囊。”札雅郁苦之情日渐增深，得知雪山之巅有位女子，名夏丽，打斗甚于男子，且武姿出色，性情乖张果决，使众人不敢近前，遂欲与之交往。札雅携礼来访夏丽，见其磨刀霍霍于雪地，身形玲珑小巧，只听夏丽忽曰：“稀客前来，有何指教？”札雅答曰：“不敢，心有郁结，特来求问。”夏丽听完，抬头斜视，见其兀自微笑风中，呼吸之间香气清雅，便道：“梅蕊香寒夹杂水仙淡淡，甚好。”札雅闻言叹曰：“族人皆爱香，能辨识欣赏者，唯汝而已。”夏丽哈哈一笑，曰：“过奖，吾自幼屡次随人南下，见多识广自能分辨，汝当真无愧为花。”札雅冷笑，答曰：“而吾却因此不得快活，身在人群，不得不磨平棱角维护世人眼中完人，时而强颜欢笑，不似汝坚守本色，无谓外界纷扰。”对曰：“为人处世，而意愿与之违背，难于做到顺应外界而保持本性，汝过于在乎他人看法，亦或看重自身表面光鲜，而吾过于锋芒，于世间格格不入。”语毕，持刀挥舞，潇洒自如。此番相识，二人交谈颇为投缘，遂结金兰。 自札雅与夏丽交好，每日形影不离，互诉衷肠。札雅受其感染，喜怒形于神色，言行不复从前那般温和慷慨，而夏丽逐渐接触人群，虽一贯刚烈孤僻，却也有热情爽朗之处，因此族人私下颇有议论。 春来雪化，草色初现，部族之间来往贸易，三年一次，时值三天。札雅前去察看，空隙穿行中，毡车上忽跳下一位少年，两人冲撞，札雅立时欲倒，被其扶住，道声：“得罪。”札雅抬头一瞧，见此少年长眉深目，薄唇紧抿，悬鼻直挺，身形修长瘦削，不似草原之人，便问：“汝为何人？从何而来，做何交易？”男子似笑非笑，答曰：“淇奥、辽北、皮草、人参。”札雅颔首致意，举步离开，那名淇奥的男子自嘀咕道：“方才问话，怎不来检视真假？”此话恰被札雅听见，回曰：“与吾何干？”淇奥默然无语，忽道：“方才彼问，我答，现容我问。汝为何人？从何而来？东西买否？”札雅噗嗤一笑，仿他答道：“花札雅、草原、不买。”淇奥闻言，笑曰：“汝知乎？周遭香气馥郁，初时似紫藤花香，细嗅又为峨眉含笑，我幼时于江南，故乡之春，花香芬芳，集市比起草原，更繁盛热闹，吃穿用度极其讲究。”札雅初时嫌他话多，尔后竟对此人愈发好奇，便问：“汝缘何迁离故土？”淇奥叹曰：“尚在襁褓之中被人带居江南，待稍长时容貌迥异于南人，养父母病逝，便辗转北上寻亲。只因今日闻有花香，故此多言。”札雅感慨道：“闻汝言，吾身有万花香气，却不曾见识南方花草，甚为可笑。”淇奥惊语：“无怪乎！汝身香气尤为清晰。”随后双方言谈甚欢，半日不曾间断。次日，札雅复寻淇奥，二人已然有亲密之状，而言语寥寥无几，实则淇奥为寡言幽默之人，话语说尽，而心思无限难明。族人见其形势，呼札雅至首领帐中，晓之以利弊，令其谨记族规。 第三日，外族商贩纷纷撤离，唯有淇奥迟迟不走，与札雅曰：“可愿离开草原？”札雅垂首，断然道：“吾根于草原，族人不许，便不擅自私离。”语毕，内心早已波涛翻腾，惆怅晦涩。淇奥独立风中，默然点头离去。待其收拾事物完毕，驾马上车已是日暮时分，然其驾车于札雅帐前，告之：“一期一会，不知别后是否有缘相见，待吾寻亲归来，再同汝驾马驰骋草原。”语毕，扬鞭而去，马嘶不断，蹄声消匿于草原之中。 淇奥走后，札雅颓唐半月。夏丽久不见札雅，遂来访之。得知此事后，夏丽道：“何必为族人而活？”对曰：“不全如是，吾深眷草原，外界虽美，不似吾之天地。”夏丽笑言：“然，淇奥临别之言若不假，亦成好事。”札雅听其言，立马舒心释怀，曰：“夏丽无愧为吾之至交。”“而汝却为色疏友。”二人相对长笑，至此，札雅恢复如常。 盛夏时节，万里晴空之下格桑花开，点缀广袤大地，札雅同夏丽偕游，但看空中风筝扶摇直上，同雄鹰翱翔，草浪起伏，牛羊缓闲其间，湖泊倒映风光，空气清甜纯净。两人驾马至一湖边，此时正热汗淋漓，夏丽道：“此处无人偏僻，不如下马游水祛暑。”遂稍加宽衣，站上马背一跃，跌入湖中，水花高溅，震得鱼儿急忙四散游开，札雅笑骂：“此举好不张扬！”遂游入湖中与夏丽玩闹。不久，有牧人赶羊来至此处饮水，札雅忙呼夏丽，夏丽道：“怕他不成？反正喝的乃是吾辈的洗澡水！”遂撒欢沉浮水中，潜水忽而跃出水面，拂水推浪，惹得岸边羊群一团惊慌。那牧羊人见机不对，高声喝道：“何人扰乱羊群？”忽闻水中溢满清香，责问：“花札雅，为何惊扰羊群？”夏丽笑答：“只凭闻香就冤枉他人，实则为在下于此处游水玩闹，羊群可至别处饮水，或者待吾等凉爽上岸也不迟。”不料那人是急性子，怒曰：“嬉笑捉弄，嚣张至极！”而夏丽也不示弱，道：“本该是先来后到，再说也不曾损汝一分。”二女穿衣上岸，那牧羊人看见夏丽，道：“原是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野蛮丫头，今日暂饶一回。”夏丽见其矮胖，向其吐舌道：“本姑娘也不与死胖子计较。”胖子素来厌人说胖，烈日当头，听夏丽戏谑更是面红耳赤，哼的一声，撒开拳脚就朝夏丽打去，夏丽连忙躲闪，嚷道：“哇！真要打，怕了不成，看招！”于是双方打斗不止，夏丽出拳灵活，却受制于胖子结实沉稳，几番回合下来，便双手待束。胖子由怒转喜，哈哈笑曰：“毕竟年轻气盛，走吧。”便推开夏丽，赶羊离去。夏丽输于胖子，耿耿于怀，日日苦练功夫，札雅问曰：“何故当真？”夏丽严肃道：“吾尚武，但求精进，汝事事皆知粗浅，而无精研专长，人生有梦，无梦难活。”札雅沉吟思之，不复回话。 时隔一年，夏丽忽向札雅道：“闻得中原有一名女铁匠，名铁秀，自幼随父淬火打铁，刚勇非凡，终身不嫁，作男人营生，能相人打造兵器，精通十八般武艺，吾欲离开草原拜其为师，汝意下如何？”札雅闻言，曰：“如此甚好，于汝大有裨益。”夏丽问曰：“汝当如何？不如一同南下，看一番新天地？”札雅笑答：“吾梦不在繁华地，当在此候汝。”“也罢，七年为期，候鸟归时相见。”双方心下空茫，把酒至月落日出，醉卧帐中迷糊不醒。随后，夏丽打点行李远走他乡。 自夏丽离去两年，时值阳春，部落贸易之期往来热闹，札雅游走其间，不觉忆起往事，只听背后忽有人问：“前面的姑娘可是花札雅？”札雅回首疑云：“何事？”“有人托些物事交予汝。”那人言毕，便把一捆牛皮包裹从车上拿下，递予札雅。札雅来接，却觉略为沉甸，便抱其返帐。归帐展开，则见百幅画卷成列眼前，画上皆为各色各类花草，栩栩如生，细腻精美，每幅画旁注解植物名，特性云云。札雅爱不释手，惊讶之余，见画卷之中夹杂书信一封，拆开来看，原是淇奥之笔，字迹简短，写道：“阿雅，近年可好？自草原一别，我辗转各地，最终于江南得知身世，父亲原是江南商人，母为波斯之女，母亲随父私奔江南途中生我而亡，父带我回江南，托户无子女的人家照顾，遂浪迹天涯。现今发觉，寻亲无意，打算前往波斯看望母亲故土以尽孝。汝有奇香，却未闻花之香名，算来三年，但凡我所见所闻的四季花草皆在画卷之中，画笔拙劣，见笑。待我波斯归来，必至草原寻汝。”札雅读完此信，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是年之秋，部落因水草日渐稀少，正欲迁徙。唯札雅留恋不走，族人道：“凭一人之力，荒原生存何其艰难！且汝离群自居，吾等所需之香何如？”札雅答曰：“部落迁徙乃常事，轮番交替，几年后尔等亦会归来，吾留此守候。”对曰：“不离草原乎？”“对天起誓。”不久，族人皆迁离转移，留些牛羊皮草、车帐于札雅。自众人离去，札雅独居故土，秋高气爽，苍天茫茫，风啸草原而过，风滚草团团直转，此时札雅除却孤独，更觉快意洒脱。而一人独居，环境恶劣之际不便之处众多，札雅异常感念昔日众人帮持，虽有族人三番看望，劝其迁离，札雅始终不为所动。尔后寒冬降雪，札雅困于帐内数月不出，除打理好牲口之外，苦闷之情难免，夜里传来远方几声狼嚎，思念亲友之情尤为强烈，帐中沉睡，反复梦及故人。札雅每日环顾周遭白茫无尘，算夏丽回归之期，猜淇奥再会之日，终觉长远，而严冬一日复一日难捱，札雅心中日渐清明，思觉自身乃为根本。某日午睡，札雅酣眠难醒，正梦见自己长途跋涉于千里雪地，忽见眼前立起冰城，风吹晶粉，帘挂玉珠，叮铃作响。殿宇车马，琼花美树，皆为冰雪凝成，平滑如镜，映射万千光彩。城内冰人，模样皆俊美，友好相迎，札雅大为惊喜，便同其玩乐，驾马乘坐雕车，踏碎冰花几许，化作雪花飞舞空中。正当札雅趣味甚浓，忽而烈日现出，光罩冰城化空，白惨惨大地徒留札雅一人，徘徊原地。一阵寒风刮过，札雅于被中醒来，恍神之中犹在梦里，贪眠欲再续前梦，无奈神智逐渐清晰。追溯梦境，叹曰：“总以冰坚永固，无奈日暖雪化不长久，部落来往迁徙，朋友聚散离合，他日吾之香消，不知此生，何为长久？”正当札雅苦思冥想，出帐外一看，已是日落月初，此景恰好化解札雅心中困惑，其抚掌大笑曰：“日落月出一轮回，草木冬枯春复苏。老死伴新生，此为长久。”自此几年，札雅收集草原各类花本，待初春之际，迁帐于湖边，于草秃地荒之处锄地开垦，施以牛羊粪肥，播花种精心栽育。待夏季时节，花草盎然，有金银莲花、鸽子花、蓝盆、山丹、飞燕草、柳兰、马兰花等，色彩缤纷，满地斑斓。因札雅有香，培育之花亦是芳香奇特，随习性各有不同。草原之花，生命本是顽强，其后春夏秋冬轮回，衍长传播生生不息。随后族人迁移故地，惊闻花香遍野，遂寻札雅，见其劳碌于花丛之中，众人此赞赏不已，团聚欢宴不复述说。 一日天晴，札雅于湖边放牧，忽见远方遥遥一人跨马飞奔而来，札雅定睛一看，见其身形玲珑，穿着红绫袄裙，似是汉家女子，然观其面目，乌发编入彩丝结成一尾长辫，飞扬脑后，不是夏丽却是何人？算来七年已满，学成归来也。札雅欣喜上前，乐曰：“多年未见，改变不少！”夏丽跳下马背，笑道：“然草原之香甚于从前。”二人相见喜不自胜，攀谈亲密，直欲将七年经历一吐为快。夏丽向札雅告以中原风俗、趣闻、景物、学艺之事，无不慷慨激昂，令其听得如痴如醉，札雅问其所感，夏丽坦然对答：“岁龄每有所增，经历每有所得，便觉年少言论及思想皆被推翻，重复如是。当年生性顽皮，不谙世事，在外一人初尝艰难，所幸受师傅教导，受益良多。”札雅笑言：“有此良师，想必武艺精进不少。”对曰：“然，恩师为吾打造软剑，锐利轻快，在此供汝一观。”夏丽语毕，从腰间闪出一道白光，只见她提起剑柄微微发力，那剑身便明晃晃地上下颤动，夏丽朝马颈一挥，片刻之下几许鬃毛便飘落下来。札雅看得心惊，叹道：“如此了得，只怕误伤性命。”夏丽把剑入鞘，缠卷腰间，复道：“师傅曾言，持剑者当仁慈怜悯，功力深厚。吾自会谨记。”对曰：“由此可见，中原求艺，收获满归。”夏丽闻言，哈哈大笑，道：“且不知汝于草原，经历如何？”答曰：“虽于汝不甚丰富，曾独居荒原，方知无论群居独处，皆有利弊。而安然于天地之间，心得旷远自在，此处乃吾之所向。外界不相扰，种种纷繁消，虽有寂寞，殷勤侍弄花草，放牧湖边，快然自足。”夏丽曰：“无怪乎，汝虽闻外物新颖，却不曾受此诱惑。可谓顽固淡漠，亦是单纯无感。”札雅轻笑道：“虽有动摇耳，然置身草原，不曾倍感无趣。”对曰：“原是汝梦于此，放眼此处繁花扑香，生机盎然，归功于汝，则替花田取名何如？”言及至此，札雅默然思索良久，忽道：“晴空万里，花香不断，人心愉悦陶然。如此，即为‘花晴田’罢！”夏丽应答，二人笑语不止。 然相聚终有离别，暂住一月，夏丽欲要寻访各地高手切磋武艺，遂辞别札雅。收拾行李之际，语札雅曰：“此去不知何年相见，但求各自安好。”札雅笑曰：“他日归来，必至草原相见。”夏丽许之。所谓求道不同，分离难免，而至真情谊不因长别而退减，此为后话。光阴流逝，札雅芳龄渐增，族人欲为札雅谋婚，而札雅一心盼得淇奥归来，固执不从，长年于花田之中忙碌，每日放牧湖边，临水窥颜，则皱纹日益加深，复观远处一群正玩闹的少女，健美活泼，烂漫天真，亮丽可爱者尤为突出，惹来少年注目，札雅苦笑年轻之时未有此美貌，有时置身于花海，秋冬来时，则面临风霜严寒，逐渐枯竭，感叹花草与人，亦会生老病死，更甚者未及花开便损毁腐烂，晴空之下，唯见初花新放，而落败残花默默化为泥土，不复存在，札雅不禁慨而叹曰：“世间美好与悲惨并存，赞叹之，伤怀之。”光阴流逝，札雅终究蹉跎为妇人，看惯无数幼儿长成少年男女，然后相互结合，老去如此循环不断，年复一年。 又逢春来，贸易之期，札雅乘马悠哉于野，晴空湛蓝，微风拂面。兴致过后返帐，忽见帐外走来一位中年男子，怀抱幼女，身后紧跟一名少年，三人的打扮俱是外族模样，札雅奇道：“远客来此，可有何事？”那中年男子却答：“多年未见，阿雅。”札雅闻言，心觉此人有几分熟悉，按捺激动疑虑片刻，忽笑而对曰：“啊，是了，淇奥。”男子微微点头，对曰：“昔日草原之香发于汝，如今再至草原，泥土皆芬芳矣。”札雅笑曰：“可有物是人非之感乎？”淇奥不答，另道：“造化弄人，我与波斯缔结缘分，如今儿女在前，忆起年少之事，颇有愧疚，方才相见，心中甚喜。”札雅笑曰：“年少不过一时之情，当放眼今后。吾等年岁渐老，观感年轻之辈前程欢喜，自身不过捱一年算一年耳。”淇奥笑道：“及牙落齿零，则是食一餐算一餐，相见而未有期。”札雅低叹，对曰：“故于万物，应予珍视。曾记否？昔日誓言，驾马驰骋草原。可惜人已老，唯有乘马慢行矣。”淇奥笑曰：“然。”待淇奥抱女上马，那少年忽道：“阿爹，我也想骑马！”札雅闻言，牵马予之，笑曰：“小心为好。”少年谢过，随即跨马一溜烟跑开，幼女见状便咿咿呀呀哭了，淇奥只得哄着，同札雅驾马慢行草原，叙说往事。两日后，淇奥告别札雅，回归波斯。 复十年，札雅同夏丽草原相见，但看眼前之人衰老几许，笑意却不减当年，札雅问曰：“比武之事如何？”夏丽笑答：“已然弃之，千山万水走遍，方知自身终是凡人，同世人一般。年轻之时追逐好强，不过烟消云散，但为身心满足从不言悔。”札雅颔首叹曰：“盖因不虚此生耶？大千世界，原知万物殊同，吾窃以为，待老时方知，不论特殊平凡，渺小无用也好，光华瞩目也罢，唯有人心是否知足，方可衡量高低。”对曰：“此言甚合我心，今后可谓安知天命矣。”二人相聚，恍然如昨。 札雅一生居于草原，虽生性淡漠，与友相伴，却也开怀畅言。然白驹过隙，每每遥望天边夕阳，彤云艳丽，便是生命尽头最后一抹华光，人终须一死，早晚之事。札雅依旧照料花草，唯有生命轮回，生生不息，而那日，她终于长眠于花田之中，沾得花瓣满身欲将其埋没，是醉是累，亦或是将半生回忆换来安息？待族人发现之时，其身躯早已腐烂如泥，但愿芳草汲取故梦。噫吁嚱！何如“缱绻似梦芳田下，风吹落花埋玉骨”。至于夏丽，殊途同归罢！ 第三世：玉琉璃 某一小户人家育有一女，乳名琉璃。此女唇红齿白，容貌娇丽，然生来两拳紧握，任人生掰硬扯也不能打开，而待她通言学步之时，忽地两手撒开，竟飞出两只精美绝伦的蝴蝶，终日翩飞游舞不离于身侧。父母觉此女非凡，厚宠优待之，哺养成人，又节衣缩食请名师教导文墨，令其精通诗词歌赋，善晓琴棋书画。待琉璃年方二八，身姿窈窕，才貌更是举世无双。 然琉璃自诩不凡，高傲凌人，又时常与蝴蝶戏语，旁人不解，更是得意自身与众不同。四方子弟托媒人来求亲，琉璃挑剔不从。父母言曰：“徐将军刚勇康健，文武双全，战绩显赫，为何不就？赵王爷皇族富贵，有钱有势，如何不许？”琉璃否曰：“将军年纪稍大，长年在外，聚少离多。赵王爷妻妾成群，相貌肥胖丑陋。”父母又问：“周书生年纪相仿，为人正直，相貌堂堂，缘何不应？”琉璃嗤之以鼻，道：“书生寒酸，怎能屈就？”父母又劝：“孙家公子富裕阔绰，为人憨厚老实，为何不愿？”琉璃轻笑答曰：“财大气粗，愚顽不通文章。”父母叹曰：“如此难嫁矣。”琉璃听闻，怒曰：“此等凡夫俗子不配女儿，父母此言讥讽，甚是可恶！”因琉璃貌美，蝴蝶四季翩绕环身，女伴嫉妒，而琉璃心高气傲迟迟未嫁，同龄女伴皆出嫁远去。还家省亲之时常以此事嘲笑。琉璃迁怒父母，责怪寒门小家辱没自己，父母待琉璃如掌上明珠，见其埋怨，不忍呵斥。 时值元宵，烟花于空流光溢彩，其声不绝。烛光点点，各式灯笼五彩缤纷，儿童争相戏耍，行人面浮潮红，喜色眉梢。诗曾曰：“玲珑锦灯闹元宵，漫空烟花染浮华。推门仰首观气象，世间繁荣入谁家？”由此可见人世间的热闹与兴荣。但看琉璃夜游花灯，蝴蝶蹁跹，顾影生姿，引来路人频频回首。行至桥岸，夜色添醉，水光浮辉荡漾，柳树垂帘如盖，琉璃隐于其中，微风吹开几缕柳枝，烟花绚烂高空，照见其面容皎洁如霜月，枝叶斑驳摇晃，其身形若隐若现，亭亭远似幽兰于空谷，遗世而独立。有一风流才子恰好瞧见，立时看痴，不禁脱口咏道：“清风有幸窥玉颜，碧水含情捧落花。遥遥永夜生虚梦，默默心头诵蒹葭。”琉璃闻声而视，见其谈吐儒雅，形貌端正，自笑道：“此诗过显情意，不够端庄。”才子听闻，见其欲移步离开，遂上前作揖，曰：“适才姑娘一番话，颇通诗词，诗由情、景而生，虚实相成，可知无论文采高低，刻意修词凿句以求工丽，反失其真？歌咏情怀透露本真之句，姑娘未曾体会罢？”琉璃娇羞不语，蝴蝶凌乱迷离双眼，才子奇道：“此时节竟有蝴蝶，美则美矣，何故徘徊不离于身侧？”琉璃答曰：“自吾出世跟随身侧，已惯常态。”不待佳人话落，才子早已倾慕万分，道：“在下名刘渊，唐突了姑娘，请见谅。只是姑娘光彩出众，人多杂乱而独自游玩，甚为不妥。”琉璃叹无女伴，更无丫环，装强逞傲道：“与同伴走失，因此滞留。”刘渊心中激荡，斗胆道：“若姑娘不嫌，在下可护送前行。”琉璃皱眉，曰：“此举不妥，男女毕竟有别。”刘渊道：“无妨。”遂使人雇轿辇载其归家。 自此，刘渊打听琉璃音讯，派人说亲，几次不得。而后，日日送花于门，美曰：“以供蝶之娱情。”又借机邀其出游玩乐，时送字画，文玩，兼有朱钗绫罗，无不精良美艺。琉璃初时推拒，久之为常，心意虽有动摇，但一贯恃宠而骄。刘渊本是风流，相貌才品隐隐自有傲气，况且常有高朋贵友呼拥左右，美女芳眷相随其间，邀约琉璃，热情有所退减。父母为女烦忧，反复思量谋婿，比较一二，觉周书生为佳，虽不富裕，却是门当户对，能保安稳周到，遂与之定亲。琉璃得知，气急交加，怨恨父母，遂私会刘渊告晓其事，曰：“父母之命难违，如此奈何？”刘渊道：“在下追慕姑娘许久，倘若两情相悦，自当有法。”琉璃听闻，面如彤云，道：“即是如此，何故之前冷落？”刘渊朗笑数声，曰：“为情路不顺踌躇耳。”至此，二人私奔而去。 相处两年，琉璃有孕，殊不知刘渊乃玩乐之人，应酬交际弃家于不顾，两人素来高傲，屡屡不和，多有误解，久之，情意消无。某次争吵，刘渊怒极，休其遣家，不复相见。琉璃返家，负疚羞愧，父母并无苛责，精心照料琉璃安产。琉璃数年未见双亲，于家中竟如客人一般，忽觉父母年老，行动思想皆迟钝，况且自身有孕不便，父母尽力侍奉，附近居邻在外指指点点，父母充耳不闻，反倒安慰女儿，琉璃自有百般滋味萦绕心头，酸涩满怀，暗暗咽泪，从此不复骄矜自恃。待琉璃生下一女，不及满月，病逝早夭，琉璃疼痛锥心，泪眼难眠，抑郁竟至茶饭不食，衣被忘添，加之坐月染疾，卧床不起。父母见状，日夜不离其身侧，忧愁难言，四方寻医求药，一夜间已然白发苍苍。一年后，琉璃身心痊愈，父母心头暂得宽慰。琉璃闲居家中，姿色随年月衰减，然依稀美貌动人，其性情却不同往日，寡言顺从，鲜有笑容。父母谓其曰：“何不另择良人？”琉璃摇首轻叹，婉言拒之。二老着急于心，道：“他日父母不在，汝当何去何从？”琉璃听闻，答曰：“女儿不孝，自当赎罪父母，何须顾及将来？父母自当安享天年，不必为不孝之女烦忧。”父母无言规劝，夜里相对愁苦。 复几年，父过度操劳猝死，母重病缠身，琉璃背负家中重担。次年早春之际，瘟疫流行，其母病弱神志不清，一日，忽唤女于床前，双目清明，缓缓言曰：“吾命不久矣。”琉璃听闻伏沿痛哭不止，母拍抚其背，嘱咐曰：“生死有命，莫过悲伤。箱底攒有银两几千，柜内有零碎首饰、锦缎几匹，可供汝置办嫁妆，好生活着，不可荒废。”语毕，复又昏睡，不久，病卒。此后，琉璃每日睡醒，幻觉父母尚且安在，而察觉孑然一身，悲从中来，于院内哀伤哭泣。待守孝期满，琉璃依嘱托媒说亲，而周书生倾慕琉璃多年，未娶，特来相见。琉璃感激叹曰：“从前过错，汝不计前嫌乎？”对曰：“过往无须挂怀，得佳人回首足矣。”琉璃笑曰：“然，吾之幸也，定不相负。”遂与周书生缔结良缘。 不出两年，夫妻生下一子，可爱逗人，为其取名周珀，分外疼惜。周书生平日以教书为业，琉璃常于屋中操劳女红，及成则贩市换取碎钱补贴家用，二人勤恳持家，眼见周珀一日日健壮，心中宽慰，又因此替其思量前程。琉璃持家，节俭度日，而于周珀之吃穿用度，凡有佳者美物，皆让其享用，每及周珀有恙，夫妻二人则忧心忡忡，不得消停，但觉儿子围转膝前，童真可爱，直如此生一乐事矣。日久，琉璃不得不感慨孩儿成长飞快，旧时衣物皆翻作新，尔后教其四书，送至私塾，购置笔墨纸砚种种，花费与日俱增，而平日柴米油盐，琉璃必得一番精打细算，无暇顾及自身。常言道：没有当家，不懂油盐贵；尚未养子，怎知父母恩。琉璃初尝父母之艰辛，感念双亲不在，抱憾之余，仍行好分内之事。待周珀长成少年，而年少者多轻狂自负，听不得长辈陈词滥调之规劝，周珀年轻气盛，周书生责罚无功，以父母年老不通新鲜事物，近友朋而远父母，顽皮疏懒，不思功课。琉璃见其赴试屡屡落败，闲散于家终日晃荡贪玩，谓与丈夫曰：“珀儿无科甲之命，不如令其专研一技之长，他日好立世谋生。”对曰：“然，但求其为人踏实，遇事平安。”遂话与周珀，其考场受挫闷居家中，友人往来亦觉无趣，得父母之意，珀曰：“如此强于无所事事，吾欲学厨，父觉何如？”对曰：“善，望汝专心致志，不可虚度光阴。”自此，周珀潜心学艺，不似年少轻浮，后五年，其累资开馆，生意颇丰，令父母暂得宽怀。 转眼间，周珀已至成家之年，二老为此筹备良久，及其成婚，一家喜庆，忙前忙后不亦乐乎。孰知人生难料，总有不顺心时，婚后时日，儿媳依仗周珀袒护，任性刁钻，与长辈相处不合，琉璃同周书生遂搬离别院，各自相安。哪知家境逐渐富裕，周珀竟痴迷赌场，初时小赌，家人劝诫不以为然，尔后一发不可收，竟将昔日积蓄败了干净，家中争吵愈烈，不得安宁。有债主日日于门前逼迫催促，周珀遂离家躲避，日积月累欠下巨债，被人绑缚当场，遣人至家寻救。来者言明：“债主以周珀性命要挟，令还清债务。”于是家人焦虑万分，四处求借，无奈人人俱因周珀好赌，不予理睬。琉璃为儿担忧，又恨其好赌成性，正无计可施之时，忽有人道：“夫人身侧之蝶，绝世难有，何不以此抵债，解得令郎危急。”琉璃听闻，眼见身侧蝴蝶自在翩飞，不知劫难来临，想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何况生来一双蝴蝶相伴，亲密难分，如同手足。琉璃心中千般不忍，然爱子性命堪忧，只得含泪舍弃，遂将一蝶典当，换得珀儿周全。 待周珀安然归家，见母身侧蝴蝶孤零彷徨，心中愧疚，垂首听父厉斥责骂，归房中则妻子态度冷漠，于是，周珀许诺于家人，戒赌思过，安分守己。然一日学坏数年难改，周珀赌瘾难耐，初时暗地小玩，随后放肆豪赌，常私自偷取家中物事典当，未满一年，又欠下大笔钱债，为还清债资，使得家徒四壁难得温饱。谁知家中无钱为赌，周珀便在外犯起小偷小摸之事，被人殴打揭发，周书生盛怒斥责之下，遂断绝父子之情。债主日益压迫之下，琉璃为儿夜夜难以安寝，怨恨担心之余仍得操持家务，儿媳有孕却负气还归娘家，而丈夫日日苦闷酗酒，对事皆不管不顾，琉璃心如冰火两重煎熬，欲死得清净忘却纠纷，可又为此牵肚挂肠，每言语，必有叹词愁声，大约人生境遇，苦难多于欢乐，琉璃为一例证。周珀债务加身，偷盗不得，反计其母，债主至家门强催威逼，周珀竟网捕琉璃身侧孤蝶，欲凭此抵清重债，谁知其蝶忽然闪入琉璃掌中，琉璃拢掌合拳，周珀大急，道：“求娘救济，放蝶予孩儿还债。”琉璃摇首叹曰：“此生好赌不改，欠债还得一时，却还不得一世。”周珀连连点头答曰：“但求还得此时，今后再不敢赌。”琉璃道：“不经一番教训，怎知悔改？且不问父母之恩不报，子债母还，是何道理？”周珀无言对答，怒从心起，便强将其母之手掰开，未果，便返屋持刀而来，扬言剁手取蝶。周书生闻之，气极，愤然挡前，然其日日酗酒力竭不敌，倒地咒骂，而周珀持刀满院追母讨蝶，父母悲泣成恨，此情此景令人不忍观闻，门前众人皆劝，债主于心不忍，甘愿减债宽限时日，使周珀得以还清债务，周珀这才作罢。 风波过后，周珀受人舆论非议，性情不复往日顽劣，随后年岁愈大，便自觉安分起来，只是家境依旧贫苦，而琉璃劳心劳力半生，已然不觉鲜活欢喜，唯有周珀债务一日比一日减轻，心头便得宽松几许。年老安知天命，唯替后人思危，父母皆是如此，何况琉璃乎？可伶最终，寒冬之严酷，琉璃生火烧水取暖，疲累中打盹，不觉中火舌吐向正堆放一旁之柴薪，火苗蹿身，琉璃困于火海，其梦境酣眠，身上越来越暖，直如回春温煦，舒服安然。寒风助长火势，众人打水高呼，灭火人声嘈杂，琉璃似觉梦回元宵，昏沉沉中往事一幕幕改写，年少至古稀，风华绝代之始，福寿安康之末，人间繁华种种，仿佛历历在目，忽而远方蝴蝶蹁跹飞来，化作一对疑是孪生的绝色女子，一红衣灵气脱俗；一白衣仙风出尘，三人聚首，却见模样一同，我中有你，你中有我，似与不似，难分彼此，正迷茫中，苍穹一人沉声叹曰：“水中影，镜中像，无奈终虚了！”语毕，复又喝道：“三世已过，痴物归来！”此时，众人救火已晚，烈火吞噬下，梁墙倒塌，琉璃早已不复存在。待余火熄灭后，而在其骨灰燃尽之处，现出一块蝴蝶玉石，众人大奇，凑近一观，则见其左翅为红痕白玉，玲珑镂空，细腻莹润，泛泽生光；右翅为七彩琉璃，水晶剔透，瑰丽灿然，美轮美奂。人们纷纷上前抢夺，然有先触及者，则烫手缩回，其美石亦碎裂损毁。 话说三世已过，幽灵花重返冥间，阎王告以前世种种，问曰：“昔日执念仍在否？今后安知何去留？”对曰：“昔日执念造就新生，缘分使然，逝者不在，此时为我，前生来世不是我。红尘三遭为人经历，虽不得上乘大悟，然顺应因果天道，安然立身而已矣，今后去留皆自然，唯有不忘本初，方得自在。”阎王听罢，摇首哂笑，判曰：“既是因果，自今后，花开花落，蝶生蝶死，轮回交错，相知相依。”遂使其轮回，自此永生永世结下花蝶之缘。每每花离枝头化蝶舞，蝶穿风雨亲花来，遂有人言，花为蝶之前世，蝶为花之灵魂，蝶恋花，归来寻觅前世之影。 后序： 我在高中时期，每日上课自习都在胡思乱想，班里有不少人像我一样都在为苦闷的学习和人生方向而彷徨，而那时的我向往着理想世界，受桃花源记、项脊轩志、归去来兮辞、聊斋志异、魏晋风骨的影响，应心声而造出了几个人物故事，模糊而又徘徊脑海多年，却没有落笔写出。 大三寒假，我看了虬髯客传，几千字的小说极短，而回味悠长，因而决定写下这几个故事，故事与高中的设定偏离了许多，自知笔拙，只当怡情和一种圆满。童采薇类似于桃花源记的情怀，余歌风季子是淡泊名利，洛梓桑的牛因为说真话而受人疏远，谷溪川是求高山流水的知己，云崖是领悟人生，这些人物都是自由洒脱的，当然，写得不够丰富深远，水平有限。高中幻想的故事还有武侠，战争，类似宫崎骏动漫的童话之境（我最喜欢的是宫泽贤治和王尔德的童话。）十几年来，朋友虽少，沉浸自我世界，忘却俗世烦恼，是心灵得以畅游的最美时光。起稿于2016。1月中旬止于2016。4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