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串联（9）

　　九、大家一齐来造反
　　一月二十二日晴
　　天一亮我们就上路了。由于昨天休整了一天，又玩得畅快，今天精神特别好，走路挺有劲的。这一带是海滨平原，路笔直又好走，我们几乎没有歇息，一口气走了二十多公里，也没有觉得疲劳。
　　午后，我们到达了三岔路口，一条通往茂明市，一条直通广州。路口有一个小规模的集市，有十多间小食店和杂货店。由于是交通要道，过往的人和车辆很多，一些司机和生意人都在这里吃饭、喝水和休息，显得非常热闹。许多北上、南下串连的红卫兵也在这里作短暂的逗留。
　　我们也准备在这里休息一下，补充一下“油水”，然后继续前进。在小食店里，我们讨论了北上的路线，这里有两条路，一条路直接往北走，到广州，还有一条往西走的路，不到四十公里就到了茂明市。傅人育同学建议往西走，到茂明市去串连一下，他说：“这个城市是个石油城，规模也不小，我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应该去那里看一看，机会难得。”我表示反对：“我们的目标是广州，我们应该一直往北走。我们步行串联是要花时间的，时间对我们来讲是很宝贵。我看了地图，茂明没有路直通广州，去了茂明还要拐回来这里，这样我们就会白白浪费三四天的时间。”最后我理由充足地说：“据可靠消息说，中央可能在下个月宣布停止大串联，我们应该尽最快的速度赶到广州，然后坐火车到北京去见毛主席。不然的话，万一中央停止了大串联，没有了接待站，我们就无戏可唱了。”大家都支持我的意见，觉得去茂明弊多利少，于是决定不往西走了，按原计划继续走广州这条路线。
　　解决了肚子问题，我们头顶烈日，继续前行，此地到阳江县城大约有50多公里，在当天无论如何是无法走完这段路程的，我提议在前面一个站祠桐墟停留，待明天再作打算，大家一致同意。
　　从这里到祠桐仅10多公里，路程大大缩短了，于是我们玩了游戏式的行军，一边看风景，一边象散步一样慢吞吞地走着，结果天黑了才到达祠桐，这是我们在串连途中步行速度最慢的一次，10多公里的路程我们足足用了2个钟头。
　　下午，我们先吃了晚饭，然后到接待站去联系住宿。当我们走到接待站时，只见一大群人聚集在门口大吵大闹，发生了什么事？大家一齐挤进人群中看个究竟。一看，原来是一伙红卫兵在跟几个接待人员吵架，旁边还有不少红卫兵助战。接待站门口贴着不少大字报，什么“刁难站”“破坏文化大革命”“破坏革命大串联”“虐待红卫兵”之类，矛头全是对准接待站的。我问了一个红卫兵，才知道发生摩擦的原因。原来这个接待站的接待条件相当差，工作人员少，且态度又不好。这个地方是个公社级别的墟镇，只有一个小规模的接待站，又在公路干线上，这几天红卫兵过往特别多，他们接应不了，就叫红卫兵自行解决食宿问题，引起了红卫兵们极大的反感，纷纷起来造反。我们走了10多天，住了不少接待站，都受到满腔热情的款待，不料在这里却碰到这样的接待站。于是我们加入了围攻接待人员的行列中去。大家挤入到愤怒的人群中去，用手指着接待人员的鼻子大骂，警告他们如果再刁难我们，我们就把接待站砸了。起初那几个接待人员并不把我们这些学生放在眼里，他们推三阻四，说了许多不能接待的理由。后来看到红卫兵人多势众，越闹越凶，害怕再僵持下去会吃亏，于是不再采取强硬的态度，答应了我们的要求，想办法解决串联人员的食住问题。我们的斗争取得了胜利。红卫兵们欢呼雀跃，高呼：“毛主席万岁！”“革命无罪，造反有理！”“誓将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子！”等口号后一哄而散。
　　我们等待接待站安置我们的住宿，由于这一天在此逗留的红卫兵实在太多，墟上几家公家住房几乎都住满了，接待人员把我们100多名男女红卫兵带往一栋大戏院里，然后就溜走了。好在这段时间闹革命，也没有什么戏好演，我们100多人涌入了戏院，一看，心里凉了半截：这哪里是睡的地方？连狗窝猪舍都不如，地板上满是垃圾痰迹，一片草席也没有，只有那些东倒西歪的破烂椅子，而且，连一张棉被都没有，叫我们这些革命小将怎样熬过这一个寒冷的夜晚？于是，这100多名小将怒火填膺，跺着脚，大声喊着：“革命无罪！造反有理！”“砸烂刁难站！”的口号，又再次造反了。
　　当红卫兵们赶到接待站找接待人员理论时，已是10点多钟了。接待人员预料到红卫兵可能会再找他们算帐，早已逃之夭夭。红卫兵们没有办法，只得在墙壁上胡写乱画，以此发泄他们心中的怒火。没有办法，我们这100多号人马，又乱哄哄的折回戏院。大家倚着墙壁，半躺在椅子上，艰难地捱过了这一夜。这是我们在串连途中最不愉快的一天。
　　这是我第一次参加的造反行动，挺新鲜的，但我觉得造反有时候也没多大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