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串联（6）

　　六、热闹的湛江市
　　一九六七年一月十七日晴
　　天刚亮我们就出发了，雷城有一座古老的城门，由于年代已久，有些地方已经蹋崩了，城墙上长满了杂草和小树，远看象一座小山丘。
　　雷城到湛江市路程较长，大约有八九十公里，我们担心天黑无法到达，便加快了行军速度，途中也没有休息。到了中午我们才走了小半路程，走着走着，一条河流挡住我们面前，这条河很奇特，不象其他河流那样弯弯曲曲，笔直地向前伸展着，两岸是整整齐齐的大坝，碧绿的河水漫漫地流淌着，这是一条什么河呢？我们在地图上比来划去也找不出这条河来。当时我还以为是一条自然河，后来我才知道是一条人工河，是著名的雷州青年运河。前面我们过渡的那个渡口，就是通往这条运河的。
　　在雷州半岛上，没有大的河流，天一下雨，水都流到海里去了，自古以来，这里是个干旱地区，炎荒酷热，旱魔肆孽，十种九不收，这里的人民生活非常困苦。
　　解放后，半岛人民渴望通过兴修水利，改变干旱面貌，原湛江地委集湛江人民的愿望，一直在酝酿建设大水库储水，再开凿运河贯通南北，从根本上根治雷州半岛的旱患。
　　1958年5月15日，中共湛江地委作出【关于兴建雷州青年运河的决定】，6月10日，鹤地水库开工，有16万民工参加建设。1959年9月鹤地水库基本建成，9月1日，作为水库配套工程的雷州青年运河开始施工，开发运河高潮时民工达30万人，因在工地上施工的大部分是年青人，故而命名为雷州青年运河。1959年12月31日总干渠基本完成，1960年5月14日首次放水春耕，当清澈的甘泉流进沉睡干旱的雷州大地时，雷州人民欢天喜地，高兴不已。
　　渡河花了不少时间，这样一来，当天根本就不可能到达目的地，于是我们决定搭乘汽车到湛江市。下午我们拦截了一部货车，好心的司机一直把我们送到湛江市，帮我们解决了一个大难题，我们真是谢天谢地啦！
　　湛江市是广东省南部最大的城市之一，也是大陆南下红卫兵串联的终点。当时海南岛被称为国防前哨，一般是不允许红卫兵到海南岛串连的，所以很多南下红卫兵都滞留在湛江市，造成该市人满为患。下午四时，我们到达了湛江市，一下车我们便赶往接待站，因为听说南下红卫兵很多，秩序混乱，许多地方都住满了人，我们担心找不到住宿，便顾不得去看市容，先找到住宿再作打算。
　　果然不出我所料，当我们赶往市接待站（设在湛江市委内）时，那里早已是人山人海，数千名红卫兵排着长龙队伍，等待着解决住宿问题。
　　看到这么多的人和这么长的队伍，我们惊得舌头都伸了出来。怎么办？如果按老规矩到后面去排队，说不定下半夜还轮不到我们办住宿手续呢？老实人吃亏，我们可不那么老实！这时我们想到一个最可取的办法：找熟人代我们办理手续。我们当即分头去寻找站队的“熟人”。在这么多的人海中寻找我们的老乡，可真不容易啊！但不找也得找，我们费了九牛五虎之力，终于在长龙般的队伍里找到了自己的同学。当我把主意告诉他时，他满口答应帮忙。我们把串连证和学生证交给他，说办好了手续后我们一起去“干杯”。
　　有同学帮忙，我们几个便在接待站等着，谁也不敢走远，因为我们是第一次来湛江，又是大地方，怕迷了路，第一次跑远路，谁都是这个样子。等着等着，我的尿急了，就去找方便的地方。在接待站附近用草席搭起一个临时侧所，外面写着是分男女侧所，我走进去一看，便傻了眼，只见里面挤满了男男女女，都是我们一帮雄纠纠、气昂昂的红卫兵。里面实际上已经成了男女混合侧所，中间隔着的草席早已不见踪影了，只剩下横在中间的竹竿了。男同胞们满不在乎，排着队伍在那里撤尿，还吱吱喳喳地说笑个不停。女同胞们怎么办，只见一帮女的合起来站立着围成一个圈圈，一个人办完事后，再换另外一个人，真叫人啼笑皆非，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我尿也屙不出来了，便落荒而跑了。这也许是文革大串联的一道风景线吧！
　　很快地我的同学办好了住宿手续，要到赤坎去，因为霞山住宿的红卫兵实在太多了。好在霞山距赤坎也只有十多里路，坐车只须十几分钟，我们也乐意到那里去看一看。住宿安排也较中意，大家兴高采烈，手拉着手到附近一间小店里饱餐了一顿，还喝了一些酒。
　　六时左右，我们到达了赤坎，这里比霞山的规模要小得多，这里是老市区，只有几条街道，但却热闹得很，满街都是人。我们到接待站去号了住房，便逛街去了。
　　赤坎和霞山同属于湛江市，但这里没有什么工厂，主要是商业区，做生意的人多，主要街道两旁排满了各种各样卖夜宵的小摊板，食品多种多样，我们也挤进去享受了一番。后来，我们逛完了赤坎几条街，便回到接待站去。一看时间还早，大家都没有睡意，傅人育同学提议学习毛主席最新指示和中央最近下达的几个重要文件，大家欣然同意。
　　最近以来，中央一连下达了有关文化大革命的重要文件，有些我们看到了，学习了，有些还没有看到，如1966年12月31日发下的【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对大中学校进行短期军政训练的通知】、1967年1月11日的【中共中央关于反对经济主义的通知】、1967年1月13日的【关于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加强公安工作的若干规定】、1967年1月14日的【关于不得把斗争锋芒指向军队的通知】、1967年1月15日的【重申绝不允许当防空洞的通知】等。这些文件非常重要，对指导文化大革命的正常进行有着现实的意义。同学们一边听，一边进行议论，讨论得非常热烈。
　　在谈到“对大中学校学生进行军训”这个问题时，叶文宏同学说，派解放军对大中学生进行军训非常重要，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工作组把斗争矛头指向广大教师和各级干部，学生们失去了有效的组织和管理，形成了无法控制的势头。工作组撤走后，学校的局面更加混乱。现在，只有解放军才能管理和领导好学校。毛主席也多次向林彪提出，派军队干部训练革命师生的方法很好，训练一下和不训练大不一样。其他同学也表示了同感，他们说，步行串联是最好的军训，是向解放军学习的最大体现。大家都表示了一定要到北京去见毛主席的决心。
　　大家议论最多的是“不得把斗争矛头指向军队”的问题。大家都说，由于党政机关瘫痪了，不能维持正常的工作，许多地区，必须由军队出面维持局面，这样，就把军队放在风尖浪口，群众同军队之间发生了严重的矛盾，许多地方都发生造反派把斗争矛头指向军队的事件，造成了严重的后果。大家表示，人民解放军是无产阶级专政的最重要的工具，它担负着备战和保卫国防的伟大任务，担负着保卫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伟大任务。军队不能乱。我们红卫兵要热爱解放军，拥护解放军，绝对不能把斗争矛头指向军队。我原先对造反派冲击军区是相当反感的，认为他们把斗争矛头指向军队是错误的。后来我被卷入了派性斗争，成了造反派，也把斗争矛头指向军队，成了“楸军派”。同学们议论了许多问题，争论也非常激烈，表示了不同的看法，这是我们在串联途中效果最好的一次学习会。
　　一月十八日晴
　　因为要继续北上串联，我们又从赤坎返回霞山，准备从那里过海到梅录县去。
　　说来也巧，今天到市接待站的红卫兵不多，只看见零零散散的一些红卫兵，我们没有等多久就办好了住宿手续，接着就在市区里东走西串。
　　据说霞山市解放前是法国租界，名叫“西营”，这里还有很多法国的古典建筑物被保存下来。因为这是新市区，市容建设整齐美观，地势平坦阔广，道路开阔笔直，不象赤坎那样拥挤和高低不平，大街两旁种有法国的梧桐树，叶子早已掉光，孤零零的象哨兵一样笔直地站立着，精美的街灯从树丛中探出头来，十分雅观。市区最大的建筑物要算市委大院，有五、六层高，市委大楼前面是一个大花园，里面种有很多珍贵花草，虽然是冬天，但还是绿叶扶疏，鲜花盛开。市委大楼门前有几排大字报栏，上面贴满了大字报和传单，我们对此不感兴趣，一眼也不想去看。
　　从市委大楼前门的街道往前走，不远就是海滨公园，从这里可以看到湛江港和大海。公园里除了种有各种各样的花草外，还有几棵椰子树，树上还结了一些果子，但可惜很小，不象海南岛的那么大。
　　放眼远眺，可以看到湛江港的全境，码头上矗立着很多巨塔般的起重机，大小不一的货轮聚拢在码头的周围，离码头不远的地方还停泊着好几艘我们从来没有见过的大洋轮，码头比海口秀英气派得多。
　　海外是一片蓝天，上面飘着朵朵白去，阳光灿烂，海风吹来阵阵暖意，我们感到非常舒适。同学们在海滨公园里流连了很久后才回到住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