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王卫东被关 抗战胜利纪功碑，隐没在灰蒙蒙的雾海里，长江、沱江汇合处的山城市，被浓云迷雾笼罩着。这个阴沉沉的早晨，把人们带进了动荡年代里的又一个年头。 在这变态繁荣市区里，尽管天色是如此灰暗，冬日的街头，还是照样挤满了行人。 “卖报，卖报！【新山城报】！【红卫战报】” 报童在雾气里边跑边喊：“看元旦社论山城市夺权胜利结束” 卖报声里，忽然冒出这么一句：“革联总紧急通告！彻底粉碎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新反扑！坚决镇压反革命！” 1967年1月24日，山城大学红总司等50多个群众组织，在驻军xx军军代表的支持下，成立了山城市无产阶级革命造反联合总指挥部【革联总】筹备会，宣布夺了中共山城市委、市人委的一切权力。 以王卫东、罗诚为首的造反派坚决反对这次的夺权行动，认为山城大学红总司等在驻军支持下进行的一、二四夺权是假夺权，是右倾机会主义的表现。2月1日，山城工人造反军、西师井岗山以及首都三司驻渝联络总站等五十多个群众组织联名向中央发出急电，并派王卫东等人到北京去，向中央文革反映山城市的夺权情况。至此，因夺权问题，山城市造反派分裂成势不两立的两大派组织。 王卫东等人在京期间，2月28日，s省公安厅发出【关于坚决镇压反革命活动】的布告，在省会、山城市等地开展了一场镇反运动，先后逮捕了数千名八二六战斗团、省会工人革命造反兵团及其所属组织的负责人和骨干成员，以及被视为支持造反派的省、地、县领导干部，史称“二月镇反”。 3月9日，山城市驻军对后字413部队【即解放军后勤工程学院】实行戒严，宣布取缔该院反对革联总的【红色造反团】【红团】。此后，许多反对革联总的造反派组织被勒令解散，负责人被逮捕。 在北京，王卫东还不知道工人造反军总部被砸，罗诚被革联总的人抓去，从楼上跳下来致死的消息。后来，山城市来京上访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告诉王卫东说，山城市的形势比想象中还要严重，反派【指反革联总派】与革联总的斗争比与工纠的斗争还激烈，革联总到处抓人关人，提出口号要火烧油炸王卫东，要把造反军赶尽杀绝。他们劝说王卫东不要回去，说回去危险。 但王卫东并不认为形势有这么严重，他认为革联总还是造反派组织，造反派不会打造反派。在一个灰蒙蒙的早晨，他坐火车回到了山城市。他下了火车，在站台上，他看到的第一条标语是：坚决镇压造反军，对他们不施仁政！在客运站大楼上，横挂着一幅巨大的标语：绞死王卫东！这时他才感觉到问题比想象的还要严重。 在太子路上，王卫东看到反对反派的标语越来越多：反对革联总绝无好下场！反派，留下你们的遗书吧！ 王卫东想先回家去，先了解情况才下结论吧！他走到牛沱车站，看到解放军已经对车站实行了戒严，站台和车站大门站满了佩戴红袖章的解放军战士，墙壁上到处是xx军贴出的标语：中国人民解放军将用刺刀保卫革联总！反派反军绝无好下场！反对革联总就是反对解放军！ 王卫东走在街道上，看不到戴造反军袖章的人，连一个熟人也没有看到，街道上跑的都是戴红总司袖章的人，他觉得：问题真是严重了。 王卫东正准备候车回大垃时，一群戴着红总司的人向他涌来：“抓住他！他就是王卫东！”一两百个学生蜂拥而上，把他揍了一顿，然后把他塞进了一辆小汽车里。 一个政法学院的学生坐在他身旁：“你今天还跑得掉吗？”接着又有几个学生对他拳打脚踢，连看守的解放军也劝阻不住，一个学生一边打一边说：“他是反革命，打死活该！” 后来跑来了几个解放军干部，把王卫东拉到另一辆车，把他送到了看守所。 王卫东被打得头晕眼花，全身发麻，他磕磕拌拌地走进了看守所，这时，天空乌云密布，黑色笼罩了一切。借着昏黄的灯光，他睁开眼睛一看，里面关的都是反对革联总的人，人们看见他们的大头头也给抓进来了，一片骂声：打倒法西斯保皇派！红总司是叛徒！接着大家一齐唱：抬头望见北斗星，心中想念毛主席！歌声悲壮激昂，个个热泪盈眶。这是王卫东第二次被抓，他感觉到：革命真难啊！ 王卫东被关了三天，也大闹了三天，他捶着铁门大声抗议：你们为什么抓我？叫你们的负责人来！革联总的人把他带到审讯室。不一会，来了几个军人，其中有一个胖子，他先自我介绍：我叫刘泉，是xx军的政治部主任。他先教训了王卫东一顿；：“王卫东，你们搞文革无非是要打倒走资派，要夺权，给你当官你不当，你们造反军要反革联总，硬要反对，我们几个今天来找你，是想告诉你，我们在革联总里还给你留着位置的。” 王卫东回敬他：“你们刚才说的我一点都不明白，我只要你们回答我，我到底犯了哪一条王法？” 一个高个子军人解释：“你刚下火车，就给抓进来了，是不知道真相。我们这是按照中央军委的八条命令，要镇压反革命，你们反对革联总就是反革命。” 王卫东破口大骂：“你们算啥子革命？毛主席说还是要建立革命委员会，要实行革命的三结合，你们的革联总是什么东西？”最后王卫东要求改善伙食，结果晚上给他送来两份菜，比前两天的饭菜好得多。 过了两天，那位军代表又来找王卫东；：“今天找你是准备放你出去。你出去之后不能再回造反军那边了。罗诚自杀了，你不了解情况，也不要介入。革联总是经过群众推选的，也有市委干部，是革命的三结合，就是现在的权力机构，也为你们那一派留了席位，你们又不派人，我们怎么办？人家红总司就比较听话，各组织都派了人。象你们现在这个情况，受了些委屈，你要正确对待，还要跟我们合作。我们是镇压文革中的坏人，你们那个组织是反对革联总的，都当作反革命处理。你从北京回来为什么不到xx军报到，所以才发生这种误会。” 王卫东哈哈大笑：“你们完全是强盗逻辑，你们叫那些学生来抓我，还叫我到xx军报到？” 公安局的人赶快来和稀泥：“王卫东，这是xx军和革联总跟你们的矛盾，不要怪我们咯！” 一会儿，车子直接把王卫东带到xx军军部。在办公室里，站着几名军人。王卫东刚到会客室门口，参谋长耿刚赶快跑出来，把手伸伸向王卫东，王卫东拒绝跟他握手，他有点尴尬：“你受苦了，对不起你，在大巴山”王卫东打断他的话：“你们今天还是张国涛的水平。”军长也出来，他告诉王卫东：“这是个误会，学生把你抓进来，我们发现迟了，是我们不对。你还要点东西不？你先在招待所洗个澡，理个发，打扮打扮，明天我们把你送到北京去。” 王卫东感到奇怪：“我刚从北京回来，又去北京干什么？” “是总理叫你去的。还叫xx军区派飞机送。”接着军长问他：“你还有什么要求？” 这时，有一个军官急急忙忙走进来，说飞机马上要走。他们叫王卫东写个纸条给他老婆，缺什么东西他们马上去取。 不到20分钟，王卫东的老婆坐摩托车过来了，一进门就骂那些军人。军长急忙解释：“这是政治斗争嘛，谁都会碰这样的事，现在已经解释清楚了。”这时，王卫东老婆才把家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 不一会儿，后勤学院的张宝也进来了，他的胡子老长，被关了好多天，他一看到王卫东就抱着他哭：“感谢周总理和中央文革的关心。” 第二天，飞机就把王卫东他们送到了北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