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参加大三线建设的日子里（3）

　　老君滩滩險观察记实3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当我们仨人艰苦跋涉终于目睹老君滩的真容后，心里面真有说不出来的高兴！我望着奔腾咆啸的老君滩，沉浸在如何进一步开展观察工作的思绪中。
　　看见我冥思苦想的模样，那位彝族小女孩笑着对我说：这位大哥哥，我们马上就要返回黄草坪啦！你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可不行啊，稍一疏神可就要出大事故！
　　凌时人拍着我肩膀认真地对我说：这位小女孩讲得有道理，工作问题回家再商议，爬高山过险道，人身安全最重要！听了他俩的提醒，我想了想高兴地点点头。
　　临行时，凌时人专门请那位小女孩讲解在崎岖山道上行走时的注意事项，小女孩絮絮叨叨讲了不少，归根结底总结成一句话：“一看，二查，三通过”。实践证明，在老君滩进行滩险观察的时日里，它成为我们生命安全的屏障。
　　当天下午，我们急急忙忙往家赶，返回黄草坪时天色己经晚了，夕阳西下，美丽的黄草坪笼罩在夕阳余辉下，金沙江上也不时泛起灿烂的银光。
　　整整忙了一天，中午吃了个小女孩递给我俩的大彝粑，肚子还是饿得咕咕叫。我俩快步走到江边大朩船上，徐瑞虎船长热情地叫我们在船舱里休息一会，一位船工师傅给我们送来两大碗米饭和一碟四川咸菜，我们狼吞虎咽地填饱了肚子。
　　徐船长十分焦虑地对我俩说：兄弟们都吃了好几天咸菜了！长此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听当地彝族同胞说，老君山上的小镇有时可以买到不要肉票的猪肉，可以给兄弟们改善下生活。
　　凌时人考虑了一会对他说：我们刚来老君滩，工作实在是太忙！再过几天我俩抽空带你们到山上那个小村寨去，尽量多买点肉来改善生活，徐瑞虎船长听后高兴地点点头。
　　饭后，巡逻艇张船长也带了几个船工过来，大家一道商量本周的工作安排，这时又来了一位村干部，给我们送来一点点蔬菜，雪中送炭令船工们感激不尽。
　　我和凌时人商量后决定，从明天开始进行沿江地形测量及各急流滩区定位测量工作，尽快促使滩险观查工作走上正轨！在勘测工作中，还要适时记录复杂多变的滩险情况，可谓是两全其美。
　　由于我们只有俩个人，还携带了两台经緯仪和一台水准仪，其它辅助工作必须依靠船工师傅来完成。讨论开始后，双方进行了密切磋商，最后决定：从明天开始，连续进行两天的培训工作，让工人师付尽快掌握一些测量跑点的基本知识，促使滩险观察工作走上正轨。
　　为了协助我俩开展工作，那位彝族村干部还答应，再増浱两位念过书的女孩子帮我们带路，我试着问了一句：可不可以派个男孩子？他笑着回答道：男孩子大了要跟着长辈干活，实在无法抽身，我们彝家女儿很勤快，一定会让你们满意！
　　当我俩返回驻地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了，経我俩再次磋商后，我坐在油灯下认真地编写资料，直到夜间12点钟才上床睡觉，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笫二天大清早，我俩带上两台仪器来到江边，刚吃过早饭就到大木船的船仓里开始授课，出乎我们意料的是，那位曾给我俩领路的小女孩也来了，她的出现给我们带来了意外的惊喜。
　　和她一起来的还有一位上过小学的女孩子，她们都会讲汉语，交流起来並不吃力。
　　船仓里来了四位船员和两位彝族小女孩，我们先给大家讲解本次学习的目的，然后带领他们上岸简单介绍经緯仪，水平仪的使用功能，凌时人还拿出揹包里的两个高倍望远镜，让大家轮流使用观看，为了方便两台仪器之间的联系和测量人员与拿杆跑点人员之间的联系，还编制了简单的旗语信号。
　　我们还告诉大家：由于老君滩水位时高时低，可能对测量工作带来严重影响！要求尽快完成老君滩范围岸线测量和地形测量工作，以保证测量成果的真实性和科学性。
　　关于各滩险段之急流滩区和缓流区域的划分，由大家在两岸进行实地观察后确认，並即时在岸边岩石上进行红漆标示。
　　看得出来，4位船工和两位小女孩都听得很认真，但是，由于他们从未接触过类似工作，即使讲了一个上午，仍然收效甚微，令我俩十分着急。
　　午饭后，我和凌时人认真商量后决定，明天一早开始实习，我带人到对岸云南辖区沿江踏堪，凌时人带人到黄草坪一侧老君滩下游一带踏堪，在实践过程中发现问题和解决问题。但是，两岸之间相距甚远，如何正确使用旗语进行有效联系？是必须解决的大问题，如果处理不好势必功亏一篑。
　　这时，两位船长来到船仓里听我倆通报培训情况，张船长笑着对我们说：你俩反映的问题我们也不懂，但是利用旗语进行联系还略知一，二。这样吧，我再派两名船员跟着你们，专门负责金沙江两岸工作联系！你们就放心去进行测量吧！
　　不一会，两位精干的年青人来到船仓，只要求我们提供测量时需要传达的信息，然后就自己准备去了。看来，张船长的到来给我们解决了悬而为决的大问题，凌时人上前向他表示由衷的谢意。
　　下午两点开始，我俩各带着3位年青船员和壹个小女孩在黄草坪山边一带进行实地培训，由于我俩都带着经緯仪进行实地操作，工人们都拿着长长的花杆跑点，不时还打着红旗进行相互交流，吸引了不少彝族同胞到现场观看。
　　几位彝族儿童还要求我摘下掛在脖子上的望远镜让他们观望，一位彜族老人也走过来拿起望远镜向对岸观看，他高兴地大声说：対岸的房子怎么会变得这么大哟！真是好神奇！
　　太阳落坡了，黄草坪一带又笼罩在夕阳的余辉中，几位船工带着我俩回到大木船上，两位船长高兴地把我们迎进船仓里，凌时人还快乐地告诉他俩，感谢他们的支持和提醒，今天的实习工作开展得很顺利。
　　笫二天天刚矇曚亮我俩就起床了，我摸出口袋里的怀表看看，刚刚才六点十分，当我俩急急忙忙赶到大木船上时，出工的人们都到齐了，吃过早飯后即时出发。
　　出发前，彝族女孩特地给我们每人带来一个大彝粑，那是当时黄草坪的特产，是用芭蕉叶包裹着糥米和咸菜蒸制的，吃起来特別香，凌时人当即掏出钞票硬要交给她，但是那位女孩却怎么也不肯收下。
　　最后还是张船长出面解了围，他笑着对那位彝族女孩说：小姑娘，我们是党和政府派来的431工程勘察队，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是我们的宗旨！哪能白吃白喝不给钱？如果那样作，和国民党反动派还有啥区别？那位彝族小女孩想了想，终于忍不住嘻嘻哈哈地笑出声来。最后，她只肯收下壹块钱，多余的全部退还给了凌时人。
　　临行时，我走到不远处的水位木桩旁，详细地纪录了金沙江黄草坪区域水位数据。然后快步到岸边登船。在一阵马达轰鸣声中，巡逻艇乘风破浪快速向对岸驶去。
　　为了详细观察老君滩上游黄草坪对岸一侧的岸线情况，我和几名队员站在船头仔细张望，希望把见到的一切全部都印在脑海里，尽管江水流速缓慢，在巡逻艇快速冲击下，船头仍然飞卷起高高的浪花。
　　张船长走过来微笑着对我说：大学生，想不想到邻近老君滩头的位置体验一下？你到驾驶室来！其他人必须回到船仓去，这样才能保证安全！
　　安排好一切后，我迅速来到驾驶室，张船长示意操作员退下来休息，他亲自驾着巡逻艇左转后向滩头方向驶去，我紧张地站在旁边，聚精会神地盯着前方。
　　巡逻艇快速地向老君滩头方向驶去，前方飞溅起冲天的浪花，迎面传来老君滩雷鸣般的怒吼声，怒吼声越来越大！老君滩滩前区的容貌也一览无遺。这样惊心动魄的场面我从未见过，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时，张船长的脸色也变得十分滞重，他悄然对我说：不能在往前行了！随即放缓船速，调头后返回更安全的江面，然后向云南辖区江边驶去，由于他们经常在这一带行驶，很快就找到了停泊的地方。
　　告别张船长后，我们一行5人沿着云南辖区一侧的江岸向前行走，对面就是我熟悉的黄草坪，从黃草坪村边流淌的金沙江水，平缓而温顺。
　　和对岸黄草坪江岸相似，云南一侧的金沙江江岸也比较顺直，老君滩滩头前区风平浪静，阳光照在江面上，泛起一片片诱人的金光，当晨风吹起的时候一群飞鸟从兰天上飞过，活画出一幅人与大自然和谐共生的美丽图画。
　　快接近滩头的时候，两岸高山变得愈来愈陡峭，进入峽谷后原本平静的金沙江水急遽加速，一幅“拦河大坝”的英姿也逐渐展现在人们面前，惊雷般的轰鸣声不断传来，让人们不寒而栗！
　　我带领员工们顺着江岸拉开皮卷尺测量距离，坝前水流急遽加速区域总长度约200多米，航行船舶若不小心驶入该区域，务必尽快回头，若不幸误闯老君滩，势必舶毁人亡。
　　快接近“拦河大坝”时，山势越来越陡峭，暴露在江边上的大石头也越来越多，必须小心冀冀地注视前行，隨着惊天撼地的雷鸣声响彻天空，巨浪也不时向岸边袭来，把人们的衣衫打得透湿。
　　我们一行五人边走边看，这样奇特的景观我们从未见过！在神奇的大自然面前，顿觉自己十分渺小。
　　那位彝族小女孩曾带着我和凌时人从黄草坪一侧探险，这次人多了，她显得特别高兴，不停地向我们介绍滩险情况，参位船工有啥问题也都不断向她请教，她虽然打着赤脚，但是，走起山路来还是她最利索。
　　走过“拦河大坝”，我们站在山岩边向下张望，终于揭开了老君滩的神秘面纱，奔流直下的江水冲撞着白沙沟里冲出来的乱石，飞捲起铺天盖地的波浪，迸发出震天撼地的巨响，让人们心惊胆战。离开时，我们用红漆在岸边山岩上作出了明显的标记。
　　老君滩笫一个急流滩区位于白沙沟形成的“拦河大坝”下游，由于江水位骤降流速剧速，遇乱石阻挡后，忽然间犹如猛虎下山，波涛汹涌澎湃，掀起冲天巨浪！用宋代大诗人苏东玻写的念奴娇。赤壁怀古中的诗句“惊涛拍岸，乱石穿空，卷起千堆雪”来形容也不为过。
　　这时候，站在身旁的彝族小女孩正拿着望远镜向对江眺望，她惊喜地说：快看快看！对岸有人啦！一位手拿小红旗的船员接过望远镜仔细观望，高兴地点点头。然后，他又笑着对我说：
　　大学生，我们用旗语和他们联系下好吗？你来发号司令！话刚讲完，就发现对岸出现了几个隐约的人影。
　　我想了想急切地对他说：告诉他们，把滩险段看清楚，然后再往下游方向走！他略为思索，然后拿起两面小旗，不停地从上至下挥动。等了不多久，我从望远里看见了对方的回复一位旗手拿着两面红旗左右挥舞，然后挙着旗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我赶紧告诉发讯号的船员，他还不放心。拿起望远镜又看了一遍，快活地点点头。
　　等了约半个小时，对方发旗语过来，告诉我们，现在可以向下游方向走了！由于首次联系成功，我们都非常高兴，又沿着陡峭崎岖的江边小路向前方走去。
　　一路行来，老君滩汹涌澎湃的波涛和震天撼地的轰鸣声始终陪伴着我们，若不大声讲话同伴根本就听不见！那位彝族小女孩带着我们步履艰难地往前走，有些地方几乎还是寸步维艰，只好爬上高坡慢慢绕行。
　　在峡谷江岸向前走了约数百米，发现原本波高浪险的场面有所减弱，我赶紧叫船员向对岸发旗号联系确认，然后用红漆在岸边岩石上作上明确标志，这就是老君滩笫一滩险段。
　　再往前走，老君滩原本波浪涛天的场面已渐趋平缓，很明显已進入滩险缓流区，我们几个人快速地在岸边岩石上进行了标注，红漆标注的记号十分显眼。
　　当我们刚进入笫二个梯级滩险区时，太阳已经升到头顶上空，天气变得越来越热辣，身上穿的短袖衫己被汗渍湿透了，一会儿又晒干了。看着几个人狼狈不堪的模样，小女孩招呼大家快到山脚树荫下稍微休息一会。
　　当我们刚走到树荫下，一阵涼凤吹来，心中真有说不出来的舒畅，大家坐在树荫下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累了一上午，肚子也饿得咕咕叫，趁着休息的机会，大家拿出大彝粑吃起来，还笑着对那个彝族小女孩说：妳家做的大彜粑真好吃哟，今天大学生带我们出来踏堪踩点，还让我们开了个大洋葷！逗得那位小女孩笑靥如花地笑个不停。
　　为了园满完成踏勘任务，稍事休息后，我们一行五人继续朝前方走去，见识了余下的3，4，5，6，7个梯级险滩。由于积累了一定的经验和教训，工作进行得更趋顺利，那如雷灌耳的轰鸣声和巨浪涛天的情景，深深刻印在我的心灵深处。
　　金沙江老君滩到底有多长？共由多少个滩位组成？总体水位落差是多少？最兇险的笫一滩位落差是多少？都是我们急待认知的问题！通过今天的工作，心中逐渐有了底。
　　快到下午六点钟，我们返回黄草坪对岸云南一侧，张船长特地上岸把我们五位年青人迎上船，当他瞧见我们兴高釆烈的模样，赶紧招呼船员为大家送来一杯杯热茶。
　　当他听完我的简述后，高兴地举起大姆指说道：还是大学生水平高哟！老君滩观察任务完成后我们也要沾光啦！我也笑着回了一句：我看啦，你们才是大功臣！没有你们的帮助，借给我十个胆也不敢强渡金沙江！讲得满船仓人都笑个不停。
　　巡逻艇在夕阳辉映的江面上行进，平静的水面不时泛起晶莹的浪花，当我们返回黄草坪的时候，凌时人带的那帮人也到了，大木船船仓里又挤滿了人，由于江风拂拭，並不感觉特别热。
　　一位村干部领着一个揹着大背篓的彝族中年人来到江边，快乐地向我们打招呼，两位船长赶紧带着我俩登岸相迎。
　　那位村干部指着旁边的彝族同胞说：会东县委特地安排他给大家送点新鲜蔬菜来，他连续走了三天才刚刚赶到黄草坪，县委领导说：这是会东县人民的一点心意，专门送给参加431工程的同志们，请你们务必收下！
　　在参加大三线建设的年代里，生活条件虽然十分艰苦，恶劣的自然环境也时刻威胁作人们的生命安全。但是，党和人民的关怀总是激励着我们拼搏奋进，勇敢奔向胜利的目标。
　　徐船长从那位彝胞背上卸下背篓揭开稻草，由于在酷热的天气中连续奔波了三天，整背篓蔬菜差不多坏了大半，当他拿出小撮蔬菜给我俩看时，心中充满喜悦和感激。
　　晚饭开始了，大家高兴地会聚一堂，在大木船船仓里聚餐，一共有两菜一汤：一个大盘里装着四川咸菜，另一个大盘里装着素炒小青菜，小木桶里装着飘浮着几片菜叶的青菜汤，汤里面还多滴了几滴油。
　　这是大家进驻黄草坪后笫一次尝到的美味佳肴，总是相互推诿捨不得马上吃掉，在两位船长的一再催促下，大家才开口吃起来，慢慢品尝这十分难得的美味佳肴。
　　通过培训和实地踏堪，人们的技术愈来愈熟练，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俩带着员工拼命工作，终于顺利完成了老君滩岸线测量，两岸地形测量和滩区划分测量工作，为滩险观察打下了坚实基础。统计一下，整整花费了半个月时间。
　　在哠月当空繁星点点的夜晚，我和凌时人总是坐在油灯前整理资料，对老君滩滩险概况进行收集和整理，一张老君滩流域测图和滩位分区图终于展现在我们面前。
　　在老君滩滩险观测和资料收集整理的日子里，每当我打开测图，勤奋工作的两位船长和十几位船员，还有那两位彝族小女孩的身影总不时在面前浮现，真挚的友谊给我力量催我奋进，在祖国大三线建设的熔炉中不断磨炼自己，希望当好大三线建设的排头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