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参加大三线建设的日子里（4）

　　在参加大三线建设的日子里
　　为了协助船员们尽快改善生活，凌时人和我磋商后决定，由我带着徐瑞虎船长到老君滩山上的小村镇里买点猪肉回来打牙祭，徐船长还带了位年青船工同行，大家都揹了个大背篓。希望能多买点好吃的东西回来。
　　我们仨人气喘呼呼地爬到山顶时，徐船长喊大家歇会儿再走，大家坐在山岩边上向下俯憨，美丽的金沙江像一条金色的钮带，穿流不息地奔向远方，风声中还不时传来老君滩阵阵轰鸣。
　　当我们走到山后的小村镇时，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找呀找呀终于找到了两家小商铺，买到了不少新鲜蔬菜，也许是我们运气好吧，一位彝胞还热情地为我们带路，终于买到了几斤难得一见的猪肉。
　　回到黄草坪时已是下午4点多钟了，徐瑞虎船长当即告诉我俩：晚上到大船上聚餐。
　　当我们来到江边时，两位船长热情地把我俩迎进船仓，一位彝族干部和两位小女孩也应邀出席，大家相亙聊天问候显得好热闹。
　　木板铺就的临时餐桌上放着几盘蔬菜和一大盘红烧肉，还有一盘咸菜炒肉絲，在60年代中期那可真是难得一见的美食哟！张船长还特地叫人拿来两瓶白酒，给每人碗里酌上一小碗，船仓里散发出起诱人的酒香。
　　他高兴地拉着身边的徐瑞虎船长站起身来，端起碗向大伙儿祝酒：同事们乡亲们，我们都是新中国普通的老百姓，坚决响应党的号召，奔赴金沙江参加大三线建设，我们真诚希望，园满完成431工程老君滩观察任务，争当大三线建设的排头兵！
　　刚讲完这段话，两位船长端起酒碗一饮而尽，船仓里响起阵阵掌声，大家都端起碗喝了一大口。
　　凌时人和我站起来，他代表431工程参加者向在坐的彝族同胞表示深深感谢和祝福之情。他动情地说道：黄草坪彜族同胞对我们十分关照，刚到第二天就给我俩解决了住宿问题，给我们編制方案整理资料提供了极大方便。为了帮助我们在陡峭的江岸顺利开展工作，还派了两位小女孩给我们带路，是她倆打着赤脚领着我们爬山涉水，为我们筑起了生命的屏障。
　　在这里，我还要代表参加431工程建设的重庆交通学院水62。2班全体同学向张船长，徐船长和所有船员兄弟表示最诚挚的敬意！我们班派往老君滩进行滩险观察的人只有两个人，没有你们的全力支持和帮助，我们根本无法完成上级下达的任务！
　　说到这里，我俩向船仓里的人们躬身行礼，然后端起酒碗一饮而尽，船仓里又响起热烈的掌声。
　　天色慢慢地暗下来，天边出现了一轮园月，当微风拂拭浮云飘散的时候，金色的月光洒在江面上，不时泛起一阵晶莹的浪花。
　　两位船长领着船员目送我们登岸，还特别叮嘱我俩，酒后一定要注意安全！那位彝族干部和两位小女孩一直把我俩送到一憧土搂前才准备离去。这时候我发现，远处江岸一堆大石头旁边已经燃起了篝火，我好奇地问那位彜族干部：晚上燃篝火干甚么？他笑着回答我：与你一时半会也讲不清，哪天有空去看看就知道啦！
　　回到二楼住房后我推开窗户四下张望，周围一片寂静，萤火虫在空中上下飞舞，宛如一串串闪闪发光的彩带，一闪一闪地飞往田头地角，不断激起人们对逝去岁月的追忆和返思。
　　这时，一阵敲门声响个不停，一位彝族男孩急匆匆地走进屋来，看见他着急的模样，我赶紧问他有什么事？由于他不懂汉语，弄得我一时间不知所措。
　　突然间他发现了掛在墙上的医药箱，手指着医药箱不停地向我比划，我猜想是他家人生急病了，要求我马上去医治，却令我十分为难。
　　离开学校时我只接受过肖医生几天培训，掌握了一点儿内，外科救治基本知识，医药箱里确实配备了不少外伤治疗药物，以及易发性疾病口服西药。但是，帮助少数民族同胞治疗内科急病，确实令我感到十分为难。
　　十天前有位彝族同胞上山打猎，不小心摔伤大腿流了不少血，被同伴们抬回家，他家人知道后非常着急，由于黄草坪一带缺医少药，老君山山势陡峭难于送外地就医，给我们带路的彝族小女孩问我可有办法？我说：试试看吧！后来我用肖医生教我的办法进行治疗，先对他的伤口进行消毒处理，然后在纱布上塗满消炎膏，贴上胶带。每天工作后我都要上门进行继续处理，一周后他的伤情己有明显好转，见人就夸奖我是个了不起的好医生。
　　这时候又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原来是为我们带路的彝族小女孩也来了，她是受人之托来当翻译的。经过她的简述我才知道，那位男孩的哥哥前天在家午饭后不久就开始拉肚子，己经拉了三天了，现在走路都很费力气，他爸妈十分着急，务必请我帮忙治疗！
　　站在我旁边的淩时人诚恳地对我说：既然彜族老乡们都很相信你，还是去尝试下吧，病人再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我想想他的话确实有道理，就果断地点点头。
　　临行时，我揹上药箱，还特地带上一本肖医生送给我的应急治疗小册子，但是心里面还是很紧张。
　　快走到一憧土坯房前，外面站着几位彝族同胞，客气地对我说：你喝，你喝！（彝语：你好，你好！），然后立即把我们仨人带入屋内。房间里共有两樘窗戸，光线还较明亮，房间陈设简陋，只有一张床一张饭桌及几个木椅，中间有个方形土坑，天气寒冷时供人们烧火取暖。
　　屋里卫生条件很差，不少蚊虫，苍蝇在空中飞来飞去，不时飞到人们脸上手上来舔你几口。当我稍一疏忽，两隻大苍蝇飞到我手上，我毫不客气地拍了一下，手上沾满了肮脏的血痕。
　　一位年青人正躺在床上歇息，看见一伙人拥进屋里，就挣扎着坐起来向我表示谢意。我与带路的彝族小女孩交流了一会，请她向病者询问发病前身体状况怎么样？发病前吃了些甚么？发病后有何症状？目前身体感觉如何？
　　她用彝语向他祥细询问病情和生病原因，然后再用汉语与我交流，使我逐渐掌握了病人的基夲情况。
　　怎么治疗他的疾病？是我急待解决的问题！由于彝胞当时生活条件差，居住的卧室蚊虫苍蝇还飞个不停，根据肖医生当时给我的指导，这位彝胞十有八，九患的可能是疟疾。
　　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我走到窗前翻开应急治疗小册子认真查阅，又迅速作好患者症状和用药记录，心中才逐渐有了底气。此后，我又把那位彝族小女孩叫到跟前，把8粒药丸交到她手中，详细说明服用方法和每次服药用量，每天早晚各两粒，两天服用完毕。
　　为了提高安全保障，每天晚上还要请她带我来探望病人，帮我当翻译，防止意外事故发生，她十分高兴地点点头。
　　当我返回驻地的时候，屋里还亮着油灯，凌时人正在给领导撰写关于老君滩工作开展报告，我刚坐下片刻，他就热情地为我送上一杯冒着热气的白开水，他是我们班的团干部，艰苦的磨炼使我们结下了深厚友谊。
　　他对我说：你辛苦了好好歇会儿！刚才村干部送来一份上级通知，说是交通部水运规划设计院和两个大学的学生要到老君滩考查，要求我们作好接待工作，尽量帮助他们完成任务。
　　我笑着回了一句：怎么接待呀！黄草坪没有旅舍，也没啥好吃的！凌时人回说：金沙江是大三线建设的前沿阵地，任何人来这儿参加工作都不能搞特殊化！我看这样吧，我去找村干部解决临时住处，吃饭就一块儿在大木船上吃吧！但是，根据他们的工作安排，我们应尽量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绝不懈怠。
　　我好奇地问道：哪两个大学的同学来这儿实习？凌时人笑着说：一个是南京华东水利学院大四班的学生，另一个是成都地质学院毕业班的同学。
　　后来他又关心地问起那位青年彝胞的病情，真挚祝福他早日康复，也衷心祝福我首次出诊能马到功成，为黄草坪彝族同胞做一件大好事。
　　笫二天大早，凌时人急于在家继续写报告，我只好一人出去观察，刚记录完毕黄草坪一带的水位数据，我又急匆匆向白沙沟方向赶去，刚走到山岩边上，一阵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大哥哥你怎么才来呀！都等你们好久啦！原来是那位彝族小女孩在山岩边等着我。
　　她告诉我：县领导通知村里，大三线建设是我们彝家人发展的好机会，大学生们千里迢迢来到金沙江很不容易。老君滩山势陡峭，一定要指派专人给他们带路，确保他们的生命安全！
　　昨天村里还专门开会讨论如何确保你们的安全问题，晚上回家时村干部还到我家找我谈过话呢！今后凡是你们到白沙沟一带去，我一定要跟着！小女孩的话使我颇受感动，心里面也总是暖呼呼的。
　　我俩刚走到白沙沟，沟里的流水哗哗响，小女孩赤着脚在前面走很快就走到了沟对面。放眼望去，那墫三人高的大石头还是佇立在金沙江和白沙沟交界处，任憑风吹浪打絲毫不动。
　　我指着老君山下的白沙沟深处，试着向小女孩问了一句：白沙沟里面妳去过没有？她十分机灵地回答我：去过呀！是去年爷爷带我去玩的，走了一大半就回头了！爷爷还对我说过，不能再走了，里面太危险！
　　来到老君滩快二十天了，由于地形测量，滩险观察工作实在是太忙，还真没想到到白沙沟里面去看看，据老人们说，老君滩的成因可能与白沙沟有直接联系，想到这儿我突发奇想，请求小女孩带我到白沙沟里面看看。
　　小女孩带着我沿着沟边向白沙沟里面走去，两山深处流水清澈透明不时发出哗哗的响声，令人留恋忘返，由于出门时忘记带上135照像机，感到很遗憾。
　　我俩沿着沟边向老君山方向继续前行，走了约个把小时，流水也越来越深了，我下到沟里测量了一下，发现水已漫过膝盖头，沟里面沉积的石头也越来越多，好多石头都有半人高，还有几块大石头耸立在沟中央，由于流水的碰撞不时飞溅起晶莹的水花。
　　那位彝族小女孩着急地对我说：不能再往里面走啦！村里老人们说过，只要龙王爷一发怒，白沙沟的流水瞬时间会猛涨到丈多高，黄色泥浆水夾带着大石头也会倾潮而出，他们还说过，前些年有位探险者刚走到这里，就被泥桨冲走了，屍首也找不着！
　　听小女孩讲得这么认真，我赶紧跟着她向沟边山岩旁避险，这时己近中午，园园的太阳升到头顶上，散发出刺眼的光茫，剧烈的阳光晒得我全身都是汗水，好心的小女孩带着我到山边的树荫下休息，一阵山风吹来，身上穿的短汗衫又被风吹亁了，心情好舒畅。
　　我在山岩边仔细查看，惊奇地发现岩石上留下泥漿的痕跡，赶紧伸出大拇指夸奖她讲得对，她也笑着回了我一句：大哥哥，这下相信我没有讲假话吧！
　　白沙沟之行收获颇丰，使我完全相信老君滩的形成是白沙沟泥石流造成的，白沙沟源头一带的山体历史上曾发生多次大滑坡，汹湧澎湃的泥石流把各类大石头沖到白沙沟出口一带，在江中越积越多，水流也越激越乱，逐渐形成无法涉越的金沙江笫一滩王！从古至今尚无船能夠通行。
　　在返回途中，我仔细思考了一会儿，除了重点观察老君滩外，白沙沟一带也要请来的各位同学去认真查看，看看他们还有啥新发现。正当我冥思苦想的时候，一不小心踢到了一块石头上，差点跌了一跤，把走在我后面的彝家小女孩吓了一跳。
　　返回黄草坪后我急着赶到大木船上吃晚饭，凌时人对我说：你的任务还没完成，要快点去为那位彜族同胞看病，可别忘了哟！
　　我揹着药箱刚刚走出家门口，那位小女孩跑过来笑着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那个病人好啦！尽管我半信半疑，仍然坚持前去看看。
　　刚走到他家门口，那位彝族青年人正拿着一柄扇子在乘凤凉，看见我来了，他站起身来热情地向我打招呼，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小女孩走上前去与他搭讪了几句后笑着对我说：你给他的八粒药都吃完啦！昨晚上吃了四粒，今早晨又吃了四粒，下午就不拉肚子了！你看他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看着他快乐的模样，我也相信他确实好多了，但是我确怎么也没搞明白，擅自加大服药剂量不仅没对他自已造成伤害，反而使他尽快恢复，真是好奇怪！
　　为了促进他彻底康复，我把小女孩叫到跟前，将四粒药丸交到她手中，请她马上看着他服用两粒，剩下两粒明天早上还要亲自看着他服用，千万不能马上交给他！小女孩想想乖巧地点点头。
　　时间过得真快，几天过后，凌时人和我在黄草坪接待了成都地质学院毕业班的七，八位同学，他们都是学习工程地质专业的高材生，经常到四川一带边远山区进行考查实习，爬坡上坎本是他们的家常便饭，但是，谈起奔赴老君滩的难忘经历，他们也不免感慨万端。
　　有位同学是我在重庆溉澜溪十四中学念初中时的老同学，少年时代的情谊把我们紧紧地连在一起。他还动情地告诉我，大班长田有华学习成绩优秀，也是成都地质学院排球队队长，排球打得很出色！他和初中班的女同学邓良敏仍然好着呢，听说大学毕业后就要结婚啦！
　　在逗留期间，我俩和那位彝族小女孩带着他们到老君滩笫一滩险段查看，然后进入白沙沟一带考查，沿着沟边小路往山体崩坍源头一带挺进。
　　尽管那位小女孩多次劝阻，他们仍然坚持奔赴山体滑坡处实地踏勘，他们无私无畏勇往直前的精神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当天晚上，他们还委托我俩找了2位彝族老人给他们讲讲老君滩逝去的往事，还请那位彝族小女孩当翻译。
　　连续数日的考查使他们得出了结论：
　　1，白沙沟泥石流形成的主要原因：老君山临江一侧暴雨时发生大面积坍塌造成的。
　　2，白沙沟泥石流奔流直下，大量湧入金沙江，是老君滩形成的主要原因。
　　看似简略的几个字却包含着成都地质学院几位同学的智慧和辛劳，和我们的观察结论一致，使我和凌时人心中更有底气。
　　刚送走他们后不久，又接到上级通知，华东水利学院几位老师和同学也要到老君滩调查实习。
　　清晨7点多钟，我和凌时人拿起望远镜向老君山观望，山顶上出现几个隐约的人影，但是，当太阳都升到头顶上了，再也没见到他们的踪影。
　　下午4点多钟了，时间已过去了整整8个小时，黄草坪后面小山上才看见几个拿着小红旗的人影，我俩紧张的心情终于平静下来。下午6点，我俩在黄草坪接到他们，简单算一下，他们下山整整花了10个多小时。
　　来的共有一位老师和王迪荣，姚永熙，束新生三位同学，王迪荣带着一幅眼镜，模样显得很文雅。
　　上级为他们安排的考查时间为一周。根据交通部431程指挥部安排，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对老君滩通航可能性和滩险成因进行初步判断。
　　考虑到他们来至南京一带，爬坡上坎困难太多，笫二天让他们整整休息了一整天。
　　笫三天清早，我们仨人为他们带路，临行前还特地向他们讲解了经过陡峭悬岩时的注意事项。为了确保同学们的生命安全，凌时人要求小女孩走在最前面，我走在中央，他走在最后面，把几位师生叉开。
　　由于老师和同学们都来自长江下游的平原地区，这样险峻恶劣的山区根本没有来过，老君滩之行也许是对他们生命历程中的最大考验！到达白沙沟时，已经时过中午了。当他们亲眼目睹老君滩滩王的真容后，那种震撼和惊诧令人难以忘怀。
　　根据他们的要求，我们又带着他们继续查看了几个滩点后返回，小女孩还对他们说：如果再不往家走，晚上就只好在山岩边过夜了！这一带夜里气温骤降，你们受不了！
　　次日清晨，我们仨人又带着他们到白沙沟里面察看，当他们看见沟里冲出来的大石头和山岩上泥浆浸蚀的痕跡时，那位老师和王迪荣同学激动地对我倆说：老君滩的成因终于找到了！谢谢你们，谢谢你们真挚的帮助和辛劳！
　　过了两天，他们一行四人又特地到我们驻地探访，听取我们讲述一个月来老君滩两岸的踏勘经历，那位带队老师和王迪荣同学还打开我们刚绘制完毕的老君滩流域地形测图和观察笔记认真查看，不时提出改进意见，我们都认真记录在案。
　　华东水利学院几位老师和同学在老君滩逗留的时间很短暂，但是，他们对问题的深入研究和执着，牢牢地刻印在两位追求上进的青年学生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