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难忘的年代第二章第三节在三年自然灾荒的日子里4 一九六零年的秋天到了，自然灾害並没有任何缓和的迹象，人民政府虽然想方设法改善人民生活，但是，仍然很难提高老伯姓的生活水平，只能按月按定量供应粮食，每人憑票供应的半斤猪肉和少许鸡蛋就是当时最难得的美食。 扬外婆和王伯伯俩人都是清朝末年出身的老妇女，当时也都是七十多岁的人了，她们都是小脚，走起路来总是巅巅歪歪的。 杨外婆是父亲的师母，亦是我父亲前妻杨二小姐的母亲，杨二小姐于一九三六年因病早逝，一九四零年春经友人介绍，父亲与南京沦陷前昔西迁重庆的南京姑娘张淑云相识成婚，落户于江北四方井1大宅院。 王伯伯与母亲同时来到我家，她帮助妈妈料理家务，把我们几个姐弟撫养长大，在我们兄弟姐妹的心目中，她始终是我们的长辈亲人。 为了帮助两位老人顺利地渡过灾荒，爸爸、妈妈特地把我们几个兄妹找来商量，大家统一口径。绝不能让二老干重活，让她们静下心来调养身体，衷心希望她们顺利渡过这场灾难，愉快地安渡晚年。 考虑到爸爸既要行医治病又要打理菜园，负担很重，全家人衣食住行都要靠妈妈一个人来忙碌，现在加上两个需要关照的老人，时间长了哪能吃得消。 为此，我主动提出，每天早上六点钟前从学校赶回家，帮助爸爸打理菜园，中午放学后回家干点杂事，减轻爸爸妈妈的负担。当时，冬姐正在北京唸书，除我之外，大点的辉世弟只有十三岁，辉仙小妹儿只有十一岁，辉天才九岁，辉缔、辉莲太小了，只要不淘气就算是阿弥陀佛了。 在我家兄第姐妹中，最能干的要数我家的辉仙小妹儿，她和二哥辉世也带头表态：放学后早点回家，尽量多帮爸、妈干点家务活。这时候六岁的小弟娃拉着三岁的小幺妹也跑过来湊热闹，他喃喃地说：我也要帮妈妈多做点事，托儿所放学回家后，我就专门带着幺妹玩！他真挚、滑稽的表情逗得爸爸、妈妈也快乐地笑个不停。 在灾荒的岁月里，人们开始敏鋭地感觉到五十年代后期业己关闭的集贸市场已有复苏迹象，路边小贩也逐渐多了起来。辉仙小妹儿想挣点钱为大家买点零食改善生活，就带着辉天在菜园里摘点蔬菜，制作成麻辣味的涼拌黄瓜、籐籐菜到陈家湾一带去卖，五分钱一份，由于味道很好，一下子就卖光了，最多时能挣一块钱。 由于第七中学离家不远，我每天六点钟前就赶到家了，二话不说就拿起锄头松土，还不到半个小时，爸爸领着小毛也过来干活。我们兄第俩不让爸爸累着，总是十分主动地整理菜园、舀水浇地，爸爸热心地在旁边指点，最后总是叫我们摘上一大把籐籐菜、牛皮菜、还要挖三、四个萝卜带回家。 每天中午，刚刚放学我就快歩往家赶，回到家中的时候，辉世、辉仙、辉天都到家了。小妹很能干，总是领着我们给妈妈当下手，淘米、洗菜全包了，有时看见我们笨手笨脚的，就安排我们多干点其它的力气活。 吃午饭的时候，全家人会聚一堂，满桌的蔬菜香喷喷，令人垂涎欲滴，爸爸、妈妈总是不停地给两位老人拣菜，尽量让她们不仅要填饱肚子，还要吃好。由于我家种的蔬菜较多，家住兴发乡的候伯禄也不时给我家提供一些支援，爸妈制定的“粮食定量，蔬菜管饱”方略，带领全家人一步一歩走出自然灾荒的阴影。 居住期间，两位老人并不闲着，尽管她们俩都是小腳，七十多岁的人了，总是抢着帮助爸爸、妈妈做点家务事。杨外婆在诊所里帮助爸爸治疗患者，因为她是父亲的师母，见多识广，总会根据患者的年龄大小，病情状况，提出一些十分中肯的意见，患者也很尊重她。 王伯伯解放前和解放初期在我家多年，她帮助母亲把我们兄弟姐妹拉扯大，我们都非常尊敬她。在杨公桥老宅居住期间，爸爸妈妈坚持不让她多做家务事，希望她好好保养身体。 她深知我父、毌亲的一片苦心，总是一门心思带着我家小幺妹在宅院附近一带转悠，有一次，她和杨外婆俩人还带着小幺妹到杨公桥河沟边看辉天弟弟钓鱼，当小辉天拉起鱼杆吊起一条小魚时，两位老人快活得哈哈大笑，小幺妹也不断的拍手叫好，为小哥哥鼓劲助威。 秋天了，但是天气却並不凉快，当夜色降临的时候，灰色的浮云在天空遊走，月亮从矇矇的云雾中伸出头来俯瞰大地，我们几个兄弟姐妹围坐在宅傍院坝里，兴致勃勃的听着两位老人讲述逝去的往事。 四方井1大宅院又清晰地浮现在我们面前，在抗日战争时期和国、共内战时期，长辈亲友们对国家、民族的认同和朴直、善良的为人深深地扎根在我们的脑海里，兄妹们都希望继承和发扬长辈们的优良传统，作一个光明磊落，堂堂正正的中国人。 在我家居住时期，妈妈几乎每天都要弄些易消化的食物和蔬菜给两位老人吃。妈妈很能干，早上一碗熬得浓浓的稀饭，外加一个小小的饅头，有时稀饭中还加点切得细细的菜叶子或是红苕小颗粒。 中、晩歺以白米饭为主，桌子上摆满大碗蔬菜，有时候，我爸爸还要亲自动手，煮点湖北老家的面疙瘩给她们吃，碗里总要放不少牛皮菜、籐籐菜及少许肉末，她们都吃得很开心。牛皮菜和籐籐菜是易生长产量高的蔬菜，我家菜园里种了许多，它们帮助我家顺利地渡过灾荒。 住了半个月，二老的身体都有较大的恢复，心情也好多了，一个星期天的早晨，红彤彤的太阳从东方升起，朝霞一片，给大地带来美丽的色彩和无尽的温馨。 妈妈领着两位老人家到沙坪坝公园玩，她们拉着小弟娃和幺妹的手快乐地往前走，我和几个大点的弟妹快乐地跟在后面，那时候街上小脚老太太已经很少见，行人们往往稀罕地望着俩位老人，向她们投来尊敬、友好的目光。尽管是自然灾荒的特殊时期，各个百货公司门口也仍然挤满了人，街面上社会秩序良好，人与人之间关係也十分真挚而融洽。 妈妈领着大家慢慢行走，走过陈家湾，经过师范专科学校不远处就是沙坪坝公园。王伯伯一九五五年离开我家后，第一次和她撫育长大的孩子们一道逛公园，心里面真是说不出来的舒坦。 沙坪坝公园是人民政府解放后专门修建的供市民休憨，娛乐的公园，在孩子们的心目中，它是那样宽阔、宁静而美丽，除了专供孩童们遊玩的荡秋千、旋转椅、滑滑梯外，有的地方还竖立着各式各样形态各异，笑容可躹的动物塑像，供孩子们观赏，娛乐。 宽扩荡漾的池溏水质清晰透明，不少顽皮的小金魚在水里追逐嬉戏，一个顽皮的小男孩捡起一块石头丢进池塘里，池面冐出一股水花，惊得小金鱼向四面逃散，逗得池边的孩子们嘻嘻哈哈地笑个不停。 妈妈陪着杨外婆和王伯伯边走边看，两位老人快乐地东张西望，仿佛又回到她们的童年时代 正在这时，一阵亲切的呼叫声在我们耳边响起，我回头注目，原来是辉世带着杨家三姨娘、幺姨娘向我们这里赶来，当他们见到我妈妈和杨外婆、王伯伯她们时，两位姨娘的脸上显露出十分欣慰的微笑，迫不急待地向两位老人问好。 原来，杨外婆离家半个月了，两位女儿都很惦记她，正好今天是星期天，两位姨娘磋商后特地赶到我家来看望她老人家。 由于爸爸正在给患者治疗，实在无法抽身，只好安排正在忙家务活的辉世带着她们到沙坪坝公园来，当她们看到杨外婆、王伯伯的气色不错，真是高兴得很，不断夸奖二哥二姐真的很有办法。 当几位长辈坐在池塘边的石桌旁谈心的时候，二弟辉世走上来冒出一句话：傻哥哥到哪儿去了，怎么看不见他的人影呢？妈妈赶紧向辉世示意，叫他不要再往下讲，哪知道三姨娘拉着妈妈的手大哭起来，妈妈拿出手巾替她擦眼淚，安慰了好久，三姨娘才慢慢止住哭声。 解放前和解放初期，三姨娘常带着傻哥哥到四方井，水沟街我家来玩，在上小学时，妈妈曾给我们讲过“母爱”这个词的意思，她总是把杨家三姨娘和傻哥哥的故事讲给我们听，妈妈还告诉我们：什么是“母爱”？哪是世界上最真挚最无私的爱，无论富贵与贫賤，母亲总会永远爱护自己的儿女 三姨娘、幺姨娘和妈妈一道又簇拥着两位老人在公园内四处走走，聊聊家常琐事，很是快活，当大家赶回家中的时候，爸爸和辉世二人已把午饭做好了。 蒸饭时辉世在粳米中加入了不少红苕块合蒸，真是满屋飘香、美味四溢，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蔬菜，还有一大盘加了点肉末的红烧豆腐和一大钵青菜蛋花汤，蛋花汤里有不少小肉园，让人们尽量吃饱吃好。 三姨娘是个忠厚、直爽人，自从我家搬到杨公桥以后，幺姨娘还没有来过，这次三姨娘特地带她来见识见识。她带着幺姨娘在住宅内上下转了一圈，连连夸奖我爸、妈有眼光，她说：宅旁开荒种菜足夠全家人食用，应当长久保留下去啊！ 大家一面议论一面又开心地吃饭，她还告诉我们：由于建国后人民政府加強了城市管理，人们的社会觉悟也普遍提高了，偷盗，刼财的事情也很少发生。夏天时十八梯一带不少人家敞开大门乘风凉，还真的没有小偷哟！ 杨家三姨娘和幺姨娘放心地走了后，杨外婆和王伯伯在我家又住了一个月，她们的脸色和精神气质明显好转，她们也想回家了。临行那一天，我们先把楊外婆送到市中区十八梯，然后我和小毛俩人把王伯伯送回南岸上新街家中。 过了几个月，一天下午，邮递员通知妈妈到陈家湾邮政局接传呼电话，说是上新街一位街道办事处女同志打来的，妈妈急忙赶到邮政局接听电话，那位女同志告诉妈妈：王伯伯老人家年纪太大了，平时又没有人照料，前两天突发急病生命垂危，恐怕为时不多了。她还诚恳地对我妈妈说，老人家告诉我，你们是她在重庆的至亲，务必请你们来见一面。 第二天大清早，秋冬时节的风儿带着絲絲寒意迎面吹来，妈妈带着我和辉世急急忙忙向南岸上新街赶去，但是，当我们赶到她家门口时，门外路边上正在燃放鞭炮，不少邻居也正在帮忙料理后事，一位干部模样的女同志告诉我们，六个小时前王伯伯她老人家己经不幸去世，希望我们节哀顺变。 妈妈带着我们兄弟俩站在王伯伯的遗体前，恭恭敬敬地行礼致敬，涙水浸湿了我们的眼眶，脑海里不断闪现一个扑直善良的中国妇女的形象，妈妈诚挚地喃南说道：王嫂，妳老人家一路走好，祝愿你老在天堂永远幸福、快乐。 当我们返回家中的时候，妈妈带着我们顺便到化龙桥看望王成芝四姨娘和李华亭四姨父，他们和王伯伯相识都二十年了，当得知老人家去世的信息，心中十分伤感。 三三和海全当时还在上小学，由于没有看见鑫全表哥在家，我冐然问了一句：鑫全哥怎么不在家呢？四姨娘告诉我，鑫全初中毕业后考上市工业学校，被重庆市体委看中后调往体校当足球运动员，经常参加比赛。 她诙谐地对我们说：足球运动员体力消耗大，粮食定量比一般学生高多啦！比赛时还有专门的补贴，他现在干劲大得很，有时比赛完毕回家，还要带几个小点心回来给大家尝鲜呢。 四姨父是个身材高大、魁梧的河北人，抗战期间，南京沦陷前昔，他驾驶道奇卡车载上舅舅张广祥夫妇来渝。他告诉妈妈，现在已调往四川省运输公司大竹县汔车队开车，工作也很辛苦，但是，经常都有机会可顺道回家看看。 四姨娘告诉我，三三表弟六零年八月就要参加初中考试了，希望我能抽点时间帮助他复习功课，争取考个好学校。当时我犹豫了一会，因为我是一九六一年九月高中毕业，高考前复习功课肯定很紧张。 但是，我看看四姨娘期望的眼神也就果断地点点头，临行前，我告诉四姨娘，每个星期我会来两次，辅导学习时间不低于两小时，四姨娘非常高兴地点点头。 秋日的天气与春夏不一样，黑夜来临比较早，晚上七点钟不到，山城嘉陵江两岸几乎已是一片灯火辉煌，当我们乘车沿着嘉陵江边的公路赶回家中时，已经八点过了。辉天打开院坝门把我们迎回家去，团团围坐在一起听我们讲述今天的经历。 王伯伯的去世给我们心中留下了抹不去的伤痕，在我家十多年的日子里，她帮助爸爸妈妈把我们姐弟撫养长大，敎育我们怎样做人，尽量不让我们沾染旧社会纨绔子弟的恶习，我们永远怀念她。 爸爸谈到王伯伯为人时也十分感叹地说：王嫂忠厚善良，人生经历坎坷，但是她心中总是想着别人、很少想到自已。说完后，爸爸、妈妈带着我们几个大点的孩子在观音瓷像前烧香拜佛，祈祷上蒼保佑王伯伯在天之灵永远快乐、幸福。 时间过得很快，一九六零年冬天到了，这时已经是高三上学期的尾声了，老师们对学习都抓得很紧，上课时他们认真讲授，晚自习时他们即时到场辅导，为了节约时间，同学们可以把问题写在纸条上，由学习委员汇集后交给专业老师，专业老师一定会给我们十分满意的讲解答覆，由于老师和同学们的共同努力，我班成绩很快就跃居全年级前矛。 同学们都很明白，离高考仅有半年了，留给大家学习拼搏的时间也不多了。大家经常聚集在一起议论，希望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更加努力地勤奋学习，向党和人民交一份满意的答卷，让三年来茹苦含辛敎育我们的老师们放心。 六零年的冬天到了，那时候没有空调，人们还得靠火盆取暖。我家小弟妹都非常懂事，为了节约日常生活开销，辉仙、辉天经常结伴到锅炉厂的垃圾场等候工人们来倒炉渣，然后把经过认真挑选的楠炭找出来，经过好多天的辛苦劳作，堆在我家厨房的楠炭足足有两大箩筐，既可以有效解决市面上煤炭供应紧张的问题，又可以顺利解决过冬时烤火取暖的难题，爸爸、妈妈满脸笑容，夸奨他们很懂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