殉道者（25）

　　二十五、向“阶级敌人”开炮
　　广州旗派和东联站，只用一天的时间，就给当局灭掉了，我们都感到心惊肉跳。而在广西那里，现在正打得热火朝天。
　　1968年7月3日，中央发布【七三布告】，布告为广西当局所利用。广西当局和联指把对立派四二二当做阶级敌人，发动了武装围剿。
　　7月5日，区革筹负责人召见四二二和联指两派常委，宣读传达七三布告。布告称：最近两个月来，在广西柳州、桂林、南宁地区，以中国赫鲁晓夫为首的党内最大的一小撮走资派及其在广西的代理人、叛徒、特务、反革命分子和没有改造好的地富反坏右分子，蒙蔽和欺骗一部分群众，连续制造了一系列反革命事件。为迅速制止这一小撮阶级敌人的反革命罪行，中央号召广西无产阶级革命派和广大革命群众，在广西革筹小组的领导下，在人民解放军驻广西军区部队支持下，努力实现以下几点：停止武斗、保证运输畅通，交回抢去的援越物资、交回枪去的解放军装备、依法惩办杀人放火、破坏交通运输的现行反革命分子。
　　7月11日，区革筹小组和广西军区在南宁召开大会欢呼七三布告的公布。接着，广西日报连篇累版地发表社论，如【彻底粉碎阶级敌人的疯狂反扑】、【对阶级敌人就是要镇压】等。
　　驻桂空军派出飞机在南宁、柳州、桂林及铁路沿线大量散发【七三布告】，所有口径都是四二二是违反七三布告的阶级敌人。这些现行反革命分子都在四二二里，要坚决镇压，决不手软。
　　7月，南宁骄阳似火，酷热难忍。南宁市郊，汽车一辆接着一辆飞奔，车上满载着背着步枪、冲锋枪的武装人员，联指的武装民兵在频繁调动。山岗上，武装人员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一派临战气氛。
　　南宁市区，如临大敌，到处都有武装人员在巡逻站岗，市革委会发出指示，对南宁市人口举行大清查，专门搜捕各县逃往南宁的四二二人员。
　　在戒备森严的南宁警备司领部里，几个要人嘴里慢慢地吐着烟圈，脸色严肃，他们正在酝酿着一个重要问题，研究如何消灭四二二的战略、战术问题。他们决定调动军区六个连的兵力，还有联指近万名的武装民兵。但还不够，怎么办？经反复讨论，决定再调武鸣、横县、篱宁、马山、崇左、上林、玉林、陆川、贵县等九个县的联指武装。
　　七三布告公布后，四二二内部从大头头到一般群众，都感到大祸临头，惊慌失措，他们终于尝到了“始被利用，终被抛齐”的兹味。有部分群众看到解放军参加攻打，赶快反戈一击，站到“无产阶级革命派”一边来。
　　七三布告公布后，各地区、县也纷纷召开大会，并且行动起来镇压反革命，广西各地乱捕乱杀现象加剧，被打死、杀死的人数比布告公布之前增加了好几倍。滔滔扈江水，每一天都有尸体在上面飘浮
　　各市县的联指武装纷纷开往南宁，准备着消灭广西最后的“坏人”。
　　美丽的南宁公园，已经变成了联指的兵营，里面来来往往的是一队队菏枪实弹的联指武装人员。公园后面的山坡，从坡上一望，可以把南宁市全景收尽眼底。这个高坡距四二二指挥部最近。
　　在联指的炮兵阵地上，只见一门门大炮昂首挺立，炮口对准着四二二的据点。炮兵们汗流夹背，他们正在摆弄着一门门大炮。
　　1968年7月15日，这个日子，千千万万的南宁市民都记得清清楚楚。清晨显得那么烦躁和不安。从河北望河南那边，只见人群汽车来来往往，头戴安全帽和钢盔的，多得数不清。联指的高音喇叭已经开到最大限度，声音震动了整个南宁市，好象扈江大桥也在摇动
　　中午12时，联指广播员发出了吼声：“今天，四二二一小撮反革命分子，公然杀害我参加庆祝七三布告发表大会革命群众多人，这是阶级敌人对抗中央七三布告和破坏七、一五大会的反革命事件，我们要给予坚决的反击，彻底算清四二二一小撮的反革命罪行”
　　这是进攻的信号弹。
　　倾刻，从解放路、百货大楼、区展览馆方向传来一阵阵震天动地的爆炸声，一股股浓烟拔地而起，百货大楼的窗口吐出了浓浓的黑云，联指炮兵开始向四二二据点炮击了。不一会，百货大楼被炸塌了一角，楼前的朝阳路也被炸得坑坑洼洼，碎石满地。
　　百货大楼南边是中华街和解放路，这里是南宁市的旧城区，街道两旁满是平民百姓的小瓦房。按当权人的说法，这里的居民“阶级成份特别复杂”，这里是“反共救国团的老窝”，是“特务、牛鬼蛇伸最集中的地方”，所以“炮轰”，把它炸成平地是英明的决策。
　　当第一轮炮轰刚刚开始的时候，市民们正吃完午饭，准备上街去打听消息，一群炮弹便自天而降。有人刚抬脚往门外一迈，一声巨响，气浪把他抛向半空，又重重地摔在地上火象着了魔的疯子把房子辟辟啪啪地燃烧起来了。
　　街道上的人看到炮弹爆炸，纷纷四处逃命，很多人向防空洞跑去。年轻人则拿起武器，走向街垒，准备誓死抵抗。四二二战士“自知死期将至，但有对追随毛主席起来大造走资派的反，两年多来浴血奋战，流血牺牲，如今却被抛弃，而决不甘心”的决心，决心在这场镇压与反镇压的生死决战中，“悲壮应战，直到悲壮牺牲。”
　　一阵炮弹爆炸过后，接着是机枪的“达达达”，步枪和冲锋枪也打响了，联指开始了全面进攻。
　　第一轮炮击后，四二二的广播就被取消了发言权。南宁市上空只留下联指广播员的声音：
　　“四二二一小撮阶级敌人，杀害我联指战士，手段野蛮，罪恶滔天。今天，他们又制造了一起大血案，今天下午三时三十五分，解放路上的土匪们竟敢向我们敬爱的解放军战士开枪开炮，打伤我解放军战士多名”
　　联指还把四二二的这一“罪状”上报了中央。
　　第二天，联指的炮火更猛烈了，解放路、灭资路、上国路、博海街，弹片横飞，浓烟滚滚。
　　下午，联指广播站又制造了更大的谎言：
　　“四二二一小撮阶级敌人，为了挑起更大的武斗，正有计划地进行大规模的纵火破坏，他们烧毁了大量民房、商店和船只，人民生命财产遭到巨大损失。我联指战士勇猛地冲上前去，保护人民生命财产的安全，却遭到四二二匪徒们的射击，请看阶级敌人的面目是多么丑恶”
　　16日，广西军区领导召见联指常委，指示他们要“掩护群众救火。”
　　19日，南宁警司发布【给全市无产阶级革命群众的一封公开信立即行动起来，扑灭反革命分子制造的火灾】。
　　随后，区革筹小组、广西军区又给中央打了报告：
　　“阶级敌人有计划地进行了大规模的纵火破坏，烧毁大量民房、商店和船只我们采取的措施是：一、组织了指挥所。二、调四个连执行武装救火任务。三、发出呼吁书，在全市反复广播，开展政治攻势，追捕辑拿反革命纵火犯及幕后策划者。”
　　21日上午9时，联指向百货大楼发起进攻，致使二、三楼起火燃烧。27日，联指再次攻打百货大楼，四二二战士拼死抵抗，使用了燃烧瓶、土制炸弹、步枪和机关枪。为了彻底推毁四二二这个据点，联指武装使用了高射机枪、四零火箭弹、75无后座火炮，还用土坦克发射了炸药包，大楼东北面崩塌，二三楼再度起火，大楼附近的民房、机关宿舍也全部中弹起火，整条大街在一片熊熊烈火之中。
　　经过半个月的摧毁，解放路、南伦街、华强路、自强路、上国街、新华街、永宁街只剩下断壁残垣，但联指兵还不敢前去“救火”，因为前面还有很多暗堡，暗堡里还有很多四二二的“亡命之徒”，这些“亡命之徒”不管联指怎样宣传，他们是绝不会放下武器的。
　　7月31日，联指开始攻打四二二的展览馆据点。这是四二二在南宁市最重要的一个据点，也是最难啃的一块骨头。展览馆守备森严，守卫的武斗队有很强的战斗力，而且展览馆墙基坚固，屋顶也是坚固的钢筋水泥建筑。
　　晚上9时，联指集中炮火猛轰展览馆，然后发起地面攻击，军区一个连配合战斗。四二二战士顽强抵抗，绝不后退一步。这场战斗从晚上一直打到早上八点，展览馆的主要火力点全部被摧毁，四二二终于停止了抵抗。四二二人员有473人被捕，23人被打死，解放军和联指也有6人被打死，伤50多人。
　　8月2日，联指全面进攻四二二的解放路据点。整个四二二控制的12条街道，被打成了一片废墟。处在灭顶之灾的四二二人员仍然拼死抵抗，宁死不屈。广西军区的几位负责人，亲自在前线指挥战斗。
　　1968年8月5日，联指攻打四二二主要据点解放路的战斗已经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地面上的围剿基本结束，打死了许多四二二人员。
　　“88”是现代人说的一个吉利的数字。可是，对于南宁人来说，1968年8月8日，并不是一个好日子，这一天是联指消灭四二二的最后一天。
　　8月5日解放路地面战斗结束以后，剩下来的四二二人员【主要是妇女、儿童和老人】都躲藏在一个庞大的防空洞里，希望在这里躲过一劫。谁知道这一天河水暴涨，又有许多人被淹死【按联指人的说法是水淹了老鼠洞，老鼠被水淹死了不少】，有些人从洞里跑出来，又当了联指的俘虏。至此，四二二全军覆灭。
　　在南宁事件发生的同一时间里，紫贝县革委会和县联总也开始了执行七三布告、清剿紫贝井系旗派的行动。当时，我们正忙于逃命，东躲西藏，对外面的信息一点儿也不了解。后来，广西方面的情况慢慢地传到我们这里来。我们想不到的是，广西造反派的下场更惨，死的人更多。
　　1968年7、8月间，广西四二二覆灭了，紫贝井系旗派也被一网打尽，造反派的命运都是相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