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婚、讨喜糖和闹洞房（散文）

　　一
　　哭婚和讨喜糖、闹洞房，是当时我家乡农村青年结婚时的系例传统习俗。在村庄里，有的姑娘在出嫁的前几天，便开始在闺房里哭哭啼啼。我总觉得很奇怪，这是在办喜事，是吃喜糖、高兴的事儿呢，她们为什么要哭呢？就问了大人们，他们对我说：“这哭啊，是舍不得将要离开辛辛苦苦把她养大的父母。”因此，我便懂得了为什么要哭婚。
　　那时候，我家的姑姑已长大成人，已找到了婆家，也要出嫁了。家人跟我说：“你看哩，你姑姑在结婚的头3天就在阁楼的闺房里开始哭婚啦！”那时候，我经常在爷爷奶奶住的老屋里，屁颠屁颠地跟着奶奶的后面，讨要好吃的东西。我依稀听到从阁楼里传来轻声的呜呜哭泣声。有一次，奶奶迈着小脚，摇摇晃晃地爬上楼梯，来到阁楼闺房对姑姑说：“哝（女儿）诶，不要哭，会哭伤了眼睛和身体的！哝诶，不要哭啊！”姑姑一边哭一边说：“妈，我以后很少在你的身边啦！妈，我离不开你啊！”奶奶笑着说：“傻哝（女儿）诶，哝大总要嫁人呢，你总不可能跟妈生活一辈子呀！你嫁的人家又不远，以后可以多回家看看妈！”嫁人之后，姑姑头些年很频繁地回家看奶奶爷爷，尽管那时物质匮乏，还时常拎着省吃俭用下来的东西，大包小包的，孝敬爷爷奶奶，我也有吃的份。
　　当然，并不是说哭婚时哭得多么厉害才能说明母女情深，哭婚时不太会哭就不能说明母女情深，这是与性格有关系的，性格外相的，或许情感容易外露，便会有哭的渲泄。哭是表达情感的一种方式，特别是女人。但哭婚时有的姑娘真的不太会哭，但是，哭婚这一关总的还是要过的，因为这种古老的仪式、习俗已深入人心，不然会被人说闲话。家乡农村青年结婚时，虽然没有电视里的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的镜头仪式，但哭婚习俗一直延续到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哭婚或许被人认为是不文明的陈规陋习，但看问题总要一分为二，我觉得它也有好的一面，那就是不乏蕴含儒家孝的文化，融感谢父母的养育之恩和孝敬父母之情。
　　二
　　女方的一般在中午摆宴席。新娘吃完宴席，叩拜父母后，便随着出嫁队伍出发，队伍中他们抬着嫁妆，一路燃放鞭炮，喜庆洋洋的，前往男方新郎家。那时一般是到邻村的、或邻乡的、或邻县的娶亲，不会到很远的地域娶亲；也很少有小车之类的交通工具，只是手扶拖拉机，因此，来往出行的以走路占多数。我们这些小屁孩听说，有结婚的出嫁队伍要经过我村时，便早早地在村中的道路上等候讨喜糖了。“呯啪”双响鞭炮一响，一缕青烟从村口的空中飘过，此时有人在喊：“新娘到啦，到啦，大家做好准备！”当她们到村时，我就走到新娘的跟前伸出双手一摊，说：“新娘子，给我糖粒！”新娘莞尔一笑，随即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喜糖，塞到我手上。如果讨喜糖的人多了，伴娘们就会从背包里掏出几把喜糖和花生，向空中抛去，落在地上，遂大家蹲下身去一阵哄抢。花生有红的也有绿的，这是办喜事前被染色的。如今这年头，若像这样讨喜糖，那真羞死人，脸皮厚了！而那时觉得是名正言顺、理所当然的。
　　三
　　每当新娘到了新郎家的晚上，农家就会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摆宴席，如有10几桌的，或20几桌的。而新娘一到新房，便有人争先恐后地冲上去，脱掉新娘的红绣鞋，把新娘扔到婚床上。届时可以拿着红绣鞋去兑换喜糖，但我们这些小孩是抢不过大人的，只是看热闹的份儿。红绣鞋是新娘的母亲手工做的，也会给新郎官做一双布鞋。好像是这样的，我那时还小。在油灯下，不知新娘的母亲缝了多少次的一针一线啊。
　　宴席的时候，我们这些小屁孩在门外玩耍，等待宴席散去后，去观看闹洞房，看热闹。那时不管是亲戚家结婚，还是非亲戚家结婚，我们都要去凑热闹。香菇菜已上桌，我们便知道这是讯息，新郎官和新娘要来向每桌的亲朋好友敬酒了，那筵席也即将结束，闹洞房的帷幕快要拉开了。我们喜出望外。
　　新房，红烛摇曳，板壁和窗户上贴着囍字，墙壁上亦粘贴着各种各样喜庆的像画，总之布置的很温馨、甜蜜。闹洞房时，要么叫新郎官和新娘谈谈恋爱史；要么叫新郎官和新娘唱几首歌；要么叫新郎官和新娘喝交杯酒；要么一人用一根线吊着苹果，让新郎官和新娘不须用手各吃一口；要么刁难一下他们而逗逗乐趣；要么让新郎官和新娘亲嘴接吻，花样繁多，不胜枚举那扭扭捏捏的样子，惹得亲朋好友哄堂大笑，新房里挤满了人，气氛非常热闹。当时大家都认为，如果哪家举办婚礼时没有闹洞房的习俗，那真不像结婚的样子，冷冷清清的。据资料，有些地方闹洞房变了味、过了头，借这机会猥亵新娘，做出了下流的动作，严重伤害了他们等。但是，我家乡好像是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看来我们的村庄民风淳朴。
　　在我看来，讨喜糖、闹洞房是婚礼的文化娱乐，是丰富人们的生活，是渲染婚礼喜庆、欢乐的气氛。不过，在今天看来，那些脱新娘红绣鞋的，讨喜糖的，闹洞房的等，或许带有一些粗鲁、粗俗、不文明的行为习俗，或者说已经落后了，要给予摈弃，但是如果站在那个历史时期，即那个物质匮乏，文化娱乐单调的年代角度看，那么，在婚礼的文化娱乐中尽管存在一些粗鲁、粗俗的行为习俗，那在当时还是可以得到人们的谅解与接受的。
　　然而，时代在发展在变化，我们亦要变化，只有时代改变了我们，而没有我们凡夫俗子改变时代。哭婚、讨喜糖和闹洞房的传统习俗早已远去，远去，但是，人们对哭婚时的那种亲情、母女情深依然还在，没有变；对举办婚礼时像讨喜糖、闹洞房那样去追求喜庆、快乐的一颗心依然还在，没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