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牛与教书

　　在乡下那会，我与牛有很深的缘，家里在十几年中先后换了好几头牛，每头都与我有关，我是家中相对小的孩子，大事做不了，而相对轻松的放牛是我在读书空闲的首要事情。几位姐姐管我“放牛”叫“教书”，每次牵着牛外出被她们看见都说：“教书去了？”日久竟然觉得她们说得很有几分道理，日后再遇到，竟笑着回答她们说“我搞的是家教，教一个学生。”不想日后真成了老师，面对今日的学生和我教学体会，教育与放牛竟也有几分相似，尽管把放牛与教育放在一起有几分不雅，我还是很想说说我的感受。
　　刚读初中那会，家里买回一头黑牛犊，此牛身体不好，经常拉稀，刚垫好的干草就弄湿。夏天走在它后面闻到一股牛屎臭。我很是讨厌它，就不愿单独牵着它放牧。让它在河沿边随着其他的牛吃草，河沿的夏天，蚊子特多，似乎所有的蚊子都来那叮头牛，牛儿一天天地瘦下去，双抢耕种无力是挨父亲骂的，我很是担心。在我们放牛的人中不是小孩就是老人，其中最强壮的牛的主人是太柏爹，他的牛毛色光亮如绸，在上下几村几十头常见的牛中无牛可比。我问他怎样才能放好牛，他看看我瘦骨嶙峋的牛说：“你得牵着牛去洗好澡，将它身上的脏东西洗净。然后单独牵着给它到偏僻的地方，择好草放养。并适当给喂干稻草。”接下的日子我照办了，果然牛一天天强壮起来。
　　现在我的高中学生中，就有很多厌学的让老师家长担心的学生，他们成绩不好，整天愁眉苦脸的。他们都有自身的毛病，越有毛病的学生，在学习中，麻烦越找他们，如不及时分开有效有针对性地教育，让其默默地随着其他的学生学习，只能像放牛一样，自己饱受牛气的熏熬。
　　后来那牛长成十分强壮的牛，我上学去了，母亲边做工边放牛，经常将它栓在树上吃草，寸步不让它自由，牛的脾气越来越不好，多次挣开绳子逃得无影踪。很让母亲伤心，找回来时，母亲栓着牛边打边骂，下次牛照样犯，反而越发不可收拾了。母亲说我惯坏它的，可不是呢。其实我们的牛也怕孤独，它处在青春期，经常受到禁锢，从而易发脾气。当时我是不知道这其中的道理的，要不然母亲就不会吃大亏了，事情是这样的，母亲一天牵着牛外出，牛看见以前的母牛就怎么也安不住了，多次想挣开跑掉，母亲用鞭子抽打它，牛恼怒回头攻击母亲，母亲的手骨折，差点出人命。事后牛被送到屠宰场。牛是有脾气的，牛发脾气我们要分清原因因势利导，不可简单粗暴，就像对待青春期的学生，关键在引导，不可出事后惩罚，那样反自受其害。
　　现在的学生都有几分牛脾气，不像我们那会读书温顺如羔羊，我说这事的时候，妻子在旁边笑着说：“牛奶补的，吃啥补啥。吃了牛奶长了牛脾气呗，你女儿也一样。教死你们这些臭老九。”现在的孩子确实难管，不当班主任你很难体会其中的滋味。孩子们都十七八岁了，仍然像初生的牛犊，在充满诱惑的世界里，很多时候他们趁你不留神时偷吃路边的青菜庄稼。牛的主人还好说，可怜的班主任呀，不能打骂这群牛犊，扬起的鞭子只能打在自己的身上呀。只能苦口婆心对牛弹琴，老师可怜成了长工了。我有时也用“太阳底下最光火的职业”来揶揄自己。当然，多数日子是快乐的，毕竟好学生多呀，就如同放牛时可以吹笛听歌，我小时候最爱泥塑，读书。在疏忽的当儿，牛偷吃了稻子的时候偶尔有。母亲憨厚的将出仓里的谷子赔偿时，一边说：“看我家那书呆子不认真放牛犯错。”往往得到村里人谅解。
　　前些时候回农村老家，看到的都是铁牛在耕田，放牛的人很少了，我感叹万千，想象等到女儿的子孙后代是否只有在动物园才能看到牛了，她们哪里会有我的体会呢。我不竟又心存谢谢那苦涩而又丰富的少年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