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琴

　　我小时候最崇拜的人就是我们村小学那个梳着两个麻花辫穿着蓝布衣服经常微笑的乡村女教师了。因为她会唱一曲曲动听的歌。教学生唱歌的时候，她一边唱，一边弹风琴。她那有节奏的双手双脚和她领唱的歌喉，常常令躲在外边偷听的我们羡慕不已。
　　听说那个会唱歌会弹琴的乡村女教师姓宋，还是我们村小学惟一的一名大学毕业的公办教师。以前她在县城教学。由于“文革”期间受到影响，导致她患了间歇性精神病，常常在讲课的时候忘记她所讲的内容。由于她是60年代毕业的大学生，组织上对她很照顾。经研究将她送到我们村小学当音乐教师。
　　宋老师好像和乡村很有缘份。她就像一只放飞的鸟儿又回到了自由自在的天空，病竟慢慢地好了。音乐在乡村属于辅课。但她教得很认真。一时间我们村里上学的都会唱“青菜青，绿莹莹，辣椒红”宋老师教的歌曲很多，像《在那遥远的小山村》、《洪湖水》、《生产队里养了一群小鸭子》等等一些很革命的歌曲。尽管我没有走进教室，但已经在教室外学会了唱歌。为了自己能够和村里其他上学的孩子一样听她讲故事，跟她学唱歌，我缠着父母要入学。于是个子最矮年龄最小的我也成了宋老师的一名小学生。那时宋老师已经担任了班主任，不但教音乐还教我们数学课。
　　她很爱孩子们。有时我们在课堂上说话她也不像别的老师一样严厉地把我们赶出教室。她经常用教鞭在课桌上轻轻地敲几下，然后微笑着说：“同学们，不要说话，等做完作业，我给你们讲故事。好吗？”“好。”我们异口同声地回答。小时候我记忆最深处的故事就是她讲给我的。听宋老师讲故事是我童年最快乐的事情之一。她坐在脚踏风琴的后面，教我们唱那些熟悉的陌生的歌曲。
　　宋老师的家就在村大队部，离学校很近。放学后校园里空荡荡的。宋老师就在那间窄窄的小石房里做她们母女俩的饭。宋老师的女儿爬到风琴上，小手拍打着琴键，制造出巨大的轰鸣和叹息声。宋老师就气恼地上去打她的女儿一巴掌，女儿便哇地大哭起来了。哭声惊飞了不远处一群正在庄稼地里觅食的麻雀。宋老师生气地说：“这是学校的风琴啊，你把它捣坏了，怎么办？”从那以后，她的女儿再不碰风琴。长大后做了一名同样受人尊敬的医生。
　　每逢有音乐课的时候，我们几个同学一起到宋老师家里将风琴抬到讲台上。有时也调皮地学着宋老师的样子用力地按几下琴键，匆忙就回到座位上。宋老师不但不恼反而还欢喜地说：“好好学，等长大了当个有出自息的文艺兵。”
　　在那个物质贫乏、信息闭塞的偏僻小乡村，教音乐的宋老师给我们这群80年代的小学生们多少甜蜜的梦幻和希望。可以说，没有宋老师的风琴和歌唱，我的童年、我的小学时代就会缺乏了多少欢乐的音符。
　　如今，我早已离开了那个童年的乡村，在城市里早也没有见过那个叫风琴的乐器了。也不知道宋老师是否还在领着一群小学生边弹边唱呢？也许宋老师已经退休。总觉得宋老师就像那一架风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