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人

　　山里人热爱一切生灵呐，喜欢养鸡呵、羊呵、猪呵、牛呵、猫呵、狗呵对家禽常小心谨慎，孵小鸡、下小猪呀夜晚都要爬起来几次呐，夏天怕热坏哒，把母鸡赶出来喝水透凉，冬天怕冻死哒，箩框上换出旧苞壳叶子，甩些破棉被垫上。牛呵、羊呵栏里、猪圈里甩些厚厚的杂草、枯枝枯叶子、苞谷梗子、壳叶子，为来年备上了农家肥，母猪下崽子，要煮上苞谷粉糊糊，磨上几升豆浆呐，养小牲口比饲候自己的孩子还要过细呢！凡是家里牲口病哒，日夜着急，饭也吃不得，瞌睡也睡不得。
　　山里人种田像照顾媳妇坐月子似的，早晚就在那几天。立秋前后，隔一天坡里的粮食作物长势就大不相同，就是在山旮里也一样，于是抢收抢种的农忙季节，分秒必分争，焚膏继晷，这是他们一年之中最大的事情，天气越热，干得越欢，总想赶在季节的前面种下油菜呀、小麦呀、洋芋呀、苞谷呀、黄豆呀、苕呀、萝卜呀、菜呀。
　　山里人的日子紧张而消停的，割完了小麦就挖洋芋，种了苕就种萝卜，一天到黑忙忙碌碌，脚不停、手不空，但同时他们也是优雅闲散的，扛着锄头，可以在地里消消停停转半天，什么事也不干，太阳晒到屋壁的走廊上，也可以若无其事的抽唠嗑，牵头牛呵、赶着羊呵上山，听虫鸣、鸟唱，对高山放声喊叫，“喂”“喂”！伴山水回音，他们不喜欢呆在城里，几天不走山路呐，腿脚就浮肿哒。来城里纯碎是开开眼界，闯闯胆子。
　　山里人没有所谓的“事业”，只要日子过的一天比一天好就行了，一天的愿望是见到堂客、伢子围着火炕坐（火炕旁边有苕坑），黑哒呼着叶子烟、品尝着罐罐煨的浓浓的茶，笑笑呵呵、健健康康，一季的愿望是猪仔肥肥的，羊仔壮壮的，庄稼长得绿油油。能有一身体面衣裳，赶人情的时间，爬坡上岭到亲戚家转转，看看它村的土砌瓦盖“三正一偏吊脚楼”。隔小沟相望的山峰，看得清清楚楚，甚至可以听见讲话声，要是想到对面山上去，可得半天功夫。一年的愿望是五谷丰登、猪呵、羊呵、茶呀、烟呀山货结结实实卖个好价钱，常见背脚佬上山（从事长途背运），走一截打杵歇一歇吆喝着“哎哟”，背夫背上百来斤的货物都能行走自如，山货运出山外，换回自己需要的用品，洋芋换大米，小麦换挂面，苞谷换白酒。收获以后，一排排地苞谷砣晒在大梁上，柴火满地，粮食装满仓，火炕里熏满了腊肉，偏搭子凉制的一串串的牲口过冬的饲料（萝卜菜呀、苕腾子呀、葛叶子呀），房屋前檐掉着干干的广椒皮子。一生的愿望是儿女能出人头地，令全村人刮目相看，最好能有一个胖孙子伢，继续香火，一生简简单单，顺顺当当。
　　如果说山里人还有什么梦想的话，那就是来生最好再做一回山里人，邻里乡亲相互赚工，不必借家私把红白事办得火火红红、风风光光、不必麻烦别人，自给自足，安安静静活自己的哟！
　　2005年8月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