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祭

　　谁会想到，万物复苏的春天，也潜伏着杀机？
　　这个春天，它带走了我的大师兄你，在我们都猝不及防的时候。听孙大姐说，那天早晨，你还仰着脖子向她微笑呢，安静，纯净，像一个孩子。只短短的时间内，不想你一下就去了，向着这个世界的另一头走去。得到严壁垒的电话已是中午，待到电话打完，泪水已经夺眶而出。
　　去殡仪馆的路上，还勉强可以控制住自己，站在广额厚唇的遗像前，便根本忍不住不哭，忍不住想要把大师兄你唤醒，忍不住不对孙大姐说我的内心的歉意。我早该来看你的，大师兄，我早该来看你真实的微笑，早该来看你安静的活着的姿势。总是以为，你有着生命的凛然，总是以为，你会如我在那篇名为《心动》的文章里所写到的那样，“泥土的沉睡，是为了新的醒来”。因了心中的期待，便觉得这日子长着呢，该像老家门前的那些榕树叶。
　　谁会料到，万木竞发的春天，榕树却掉光了所有的叶子？
　　我好恨我自己。在所谓的忙碌中遗忘了诚挚，在冠冕的工作中淡化了真情。虽然，每个人都像一只小小的陀螺，被生活的鞭子抽打不息，也随之旋转不止。但是，我是没有理由的。
　　你是我的大师兄。
　　所以，大师兄，习惯于这样叫你，更习惯于心安理得要你帮忙，甚至恶作剧般地对你戏谑，习惯于你在别人的辉煌里黯淡，在别人的光芒中消隐。但是，有谁听到过你落叶似的叹息？不是雪中送炭，却还平添麻烦，我何曾有过对你的真正意义上的关心？不安的我呵，怎能面对自己真实的心灵？
　　现在，你就要走出这个世界，而我却在这个世界的某一处哭泣。我听到人们说着你的仁惠宽厚，大家都毫不吝惜地对你赞美。然而，，这些你是听不到的，你睡在春天的花朵里，而我的泪水在哀乐声里飞。灵柩里的你形容枯干，像极了寒夜中熄灭的风灯，或者完全褪色的画布。你的渐行渐远的身影，明天，将化作一颗尘埃，朝着天堂的方向飘去。模糊的视线里，这个世界，一下子觉得好遥远。
　　一切都不可挽回了。我只希望，我的飞泪不会把你的笑意打湿，回潮你生活的质地。无法抹去你一年前倒下的情形，无法不让自己想那些散落一地的语文试卷，它们宛若一只只哀伤的白蝴蝶，在你倒下的地方翩飞。你是属于那种用精血与真情去温热生活之水的那种人。你对语文的一种天生的尊崇与膜拜，最终使得你自己化成语文的一道霞光，在语文人的上空绚烂无比。
　　这个春天，校园里的桃树又开花了，《诗》曰：“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你若看见，一定会惊于它的芳艳；金江岸边的菜花又黄了，和着一方方青绿的麦苗，编织着青春的舞蹈，你若知道，一定会酌一杯小酒，且歌且吟。你总是这样，敏于生活的真善美，却把自己置于生活的一旁。
　　你注视着这个世界，依然面带微笑。我却只能，也只想，用泪水浸透这个春天，并以它来为大师兄你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