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要写女性，要写我生命里的女性。我想我一定会先写我的母亲，她在我心里的地位是无人可以取代的，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不同的人的笔下会写出不同的母亲，但都流淌出同一种情怀那就是感恩。不同的人歌声中也会唱出不同的母亲，却都充满着同一种情愫那就是报答。
　　我的母亲，是一位地道的农村妇女。她不记得自己的生日，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念不出一句完整的文字。但古老的习俗濡染出了她的善良，清澈的村溪流动出她的温柔，连绵的大山磨练出她的坚强，炽热的阳光造就了她的不屈。母亲就是这样一位善良的、温柔、坚强、不屈的女性。
　　小时候，我嘲笑母亲是个傻子，因为她看不懂我书本上最简单的文字。小时候，我抱怨母亲是个吝啬鬼，因为她不舍得给我两毛零花钱。长大后，我才懂得母爱是我一生也读不懂、悟不透的经典。长大后，我才明白母亲给予我们的是她的所有。小时候，我们姐弟四个是母亲的生活的所有，长大后，我们姐弟四个成为了母亲所有的生活。
　　母亲没有出过远门，没有做过火车，没有见过飞机，没有穿过时装。美容院不属于母亲，繁华街巷不属于母亲，豪华居室不属于母亲。属于母亲的只有那满跺的薪柴，那潺潺的溪流，那茂密的山林，那芳香的泥土，那炽烈的阳光。属于母亲的，终将是属于我的。
　　当有一天我们发现母亲不在那么漂亮的时候，当有一天我们发现母亲满头青丝变白发的时候，当有一天我们发现母亲脸上堆满皱纹的时候，当有一天我们发现母亲胆小的像个孩子的时候，当有一天我们发现母亲步履蹒跚的时候，当有一天我们发现母亲开始唠叨个没完的时候。当有一天我们发现母亲在细数着她的鸡仔的时候。我们知道母亲老了。
　　如果要为母亲画一幅画，我会选择素描，五彩斑斓的油画不属于母亲，因为在母亲身上让我想不出五彩斑斓的色彩。母亲的衣服永远是单调的黑白色。这永不退色的黑白色，就是我对母亲所有的记忆。
　　二
　　年过六旬的母亲，回忆起以前的生活，还会留下眼泪，甚至会痛哭一场。我不明白为什么流泪，但我明白这泪水里包含的对过去苦难生活的祭奠，对现在幸福生活的满足。母亲年老了，也爱絮絮叨叨的说她小时候、年轻时候所经历或是痛苦、或是幸福的生活。
　　母亲回忆说在两岁的时候，家里实在养活不了那么多孩子，我的姥爷要把我的母亲送给别人养活，为的是母亲不会被活活饿死。母亲被抱走的报酬就是几尺花布。但最终还是被我的姥姥追了回来。说起这些母亲只是流泪。但母亲曾说过，她从来没有这记恨过自己的父亲，因为那时候太苦了。母亲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给生产队里看鸡、放猪、放牛、看场。母亲也曾上过几天夜校，现在她能认出的那几个可怜的文字应该就是那时识得的吧。在母亲12岁的时候姥爷就因为咳喘去世，每说到这母亲就会哭上一场。可能是对姥爷的怀念，更对的可能是对过去社会的憎恨，母亲无数次的说过：过去的人太穷，过去的人也太傻，是穷傻的。再大些时候母亲就开始像大人一样赶趟子干活，挣工分。母亲说：那时的煎饼忒香，没等到午饭时间，带的煎饼就揪着吃光了。那是能吃上一顿饱饭那算是最幸福的了，也是最奢侈的愿望了。母亲说实在饿极了，就到处挖野菜、挖草根、吃树叶。母亲说的野菜现在还有生长的，最近几年许多城里人也开始到乡下挖这些野菜。他们如获珍宝似的带到城里当“山珍海味”。但母亲从不再吃这些野菜，就是生长的极好的，母亲也不去挖了。母亲是吃伤心了。
　　母亲一辈子是低调的，在我的记忆里母亲一次没有过张扬。再多的苦、再多的痛母亲总是一个人默默地忍着、扛着。童年的许多个夜晚会被母亲的哭声吵醒，我就坐起来，拉妈妈睡觉，或陪母亲痛快的哭一场。母亲只是说：快睡你的。就不再说别的，只是哭。一直哭到我又一次进入梦乡。到现在我也不明白母亲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可以让她哭上整夜整夜。是和父亲吵嘴了吗？是孩子不争气吗？是想起旧时的生活吗？是拉扯四个孩子太苦、太累吗？是在怀念走了几十年的姥爷吗？母亲重来没有给我们说过为什么。第二天一样早早的起来，为了我们、为了整个家操劳奔波。
　　等我长大后，母亲不再哭了。回想起母亲在泪水中度过的一个个长夜，我不想追问母亲为什么？我好像明白了、也懂得了。
　　日复一日的操劳，母亲经历了太多苦难的洗礼，是该享享清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