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七）

　　家里孩子多，自然，故事也就多。我的后边还有两个妹妹，而且比我年龄又分别小了6岁和9岁。因为是妹妹，也因为在她们成长的关键阶段由于父亲的中年早逝家境艰难而使自己对她们格外惦记。二妹妹在八个兄妹中的智力是数一数二的，好像天生的胆子大，考虑问题深刻，用农村的土话来说是有头脑的。她从一开始上学就显示出了不同寻常的学习能力和成绩，在考初中的时候，以全公社（二十几个大队一百多个村屯）第二名的成绩而声名远播。但是，正所谓人有旦夕祸福，正当她一路奋发阔步向前的时刻，家里的顶梁柱当然也是孩子心灵支柱的父亲重病在身并很快去世给她造成了致命的打击，可以想见的，对一个当时孤立无援无能为力的孩子来说，没有了父亲，就意味着失去了生活和学习的经济支撑（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没有钱有时不是靠挺和忍能坚持的，没有钱，心里也常是五味杂陈甚至扭曲的）；没有了父亲，就没有了精神寄托；没有了父亲，真的，天就塌了。于是，这一痛苦的经历彻底改变了她的人生并宿命般的造就了她的一路的风雨兼程，先是苦痛无依无慰中成绩一路下滑，接着便是中考奋力一搏之后的咫尺失利，然后是上学求告无门后的愤然出行哈市打工，姐姐出于家庭责任感和告慰父亲在天之灵的决绝信念把妹妹接到建三江重燃求学希望之火，再就是寄人篱下复读的身心的百般煎熬，考上中专后生活的极度拮据和苦痛以及阴差阳错为条件所困、绑架走入了来不及细想和准备的婚姻生活，以及在太多太多的与命运奋力抗争后的些许无奈和自我调侃。这些年来，尽管经历了那么多原本在她那个年纪不该经历的苦难，但是她坚定执着，一路披荆斩棘，不屈不挠，更难得的是她凡事看得透并想得开，让我由衷的感到欣慰和敬佩。关于她的经历，作为一个中专生，竟然自己写成了一本书，有坎坷、有悲欢离合、有智慧和幽默、有大度、宽容和平和。作为经历过高等教育一直在所谓的知识分子群体里混的我来说，与她相比，真的有点汗颜：要文笔，还有点相像；要思想，差距可大了去了。我的关于她的介绍只能是皮毛了，如果看官感兴趣的话，可以读一下她的微博，名字叫“嬉笑怒骂”，头像是个虎头。当然，阅读是免费的，只要您肯赏眼和镜头稍微转换一下。
　　小妹妹的经历和表现让我动容。因为，父亲早逝后她的被迫辍学，因为姐姐家庭条件决定只能有一个妹妹上学她主动把机会让给了二妹，也因为由于种种主观的、客观的、可以理解的和不可理解的原因，在妈妈生活不能自理的熬人心血的关键时刻，她没有豪言壮语，勇敢、坚强的站出来承担。要知道，论家庭条件，兄弟中她可能是最不好的；论年龄，她是最小的；论应该，上面还有五个哥哥；久病床前无孝子，长年累月每天随时的对妈妈的精心呵护，如果换做是我，真的不敢保证能否挺住！更了不起的是，她没有抱怨，没有攀比，她有的更多的竟然是感恩和满足。尽管只有小学文化，但是说出的话经历高等教育的未必比她有水平；尽管一辈子在农村就是巴掌大的小天地里过活，但是她的眼界和胸怀却是不可思议的宽广和美丽。也正是因为她的默默地、执着地、随时的对妈妈的侍候，笼罩在二妹和我心头的乌云和压力才云开日出，也让我们愧疚的心少了许多惦记和不安，让我们有更多的激情和希望去追忆曾经的纯真和感动，也才让我们把一路走来的难忘的瞬间定格为永恒。
　　话题有点心酸甚至沉重了，还是回到童年的老屋和老屋的记忆，还是把镜头推向和聚焦于叙述的主角儿。可能因为遗传，也可能因为哥们中排行最小一般活儿没等分派到你这就被前面的哥哥们主动被动承担了，于是自觉不自觉养成了对体力劳动的无情和排斥。农活尽管基本都干过，但是基本没有兴趣更谈不上感情。比如说薅谷子里的小草，一方面，头顶上面是一无遮拦的烘烤的炎炎烈日，另方面，眼下是和谷苗争风吃醋生机勃勃的密密麻麻的杂草丛生，闹心的是蹲着是蹲不住的，长时间弯着腰也是不可能的，只能坐着一点一点的往前煨。由于小草多而密，又和谷苗年龄长相仿佛，费力用尽辨别得眼枯泪干中只想哭。最绝望的是，好长好长时间，一条垄也薅不出多远的距离，望着一望无际的地头徒生仰天长啸的的嚎叫。至于铲地，割麦子、高粱，扒苞米什么的，挥汗如雨再正常不过，手起倒枪刺也时有发生。反正是落下病了，下辈子不干也不想。对干农活唯一一样感兴趣的是遛土豆。就是别人家起完和收完土豆以后，你到他家地里去捡漏。所需工具简单，只需一个装土豆的筐，再配一个铁的四个齿的耙子（和八戒兄扛着的那个很像，只不过型号小不少）。在地里不断地刨。之所以感兴趣一因为这个活不累，二是有点类似游戏的性质，每刨一会就有斩获，如果赶巧了的话（比如人家起土豆时某个田间地头留下了死角），一会遛出来就小半筐。成就感和满足感当然油然而生了。最辉煌的一次是，初中六年学校让上交每人70斤土豆，当天下午趁着学校土豆地刚起完的空档，自己一鼓作气竟然遛了70多斤，一下子交齐了。没用拿家里的，也没用再回家到邻家的地里去遛。遛土豆的嗜好相隔这么多年一直仍然没有忘记，甚至有时突然冒出一种冲动，还想到回老家到邻家的土豆地里去找找当年的感觉，遗憾的是，想想和说说挺容易，落到行动上却是一种奢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