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六）

　　因为家风是好的，所以尽管是后搬到老屋的村子里，满村子的人们对我家多是夸赞和羡慕的目光的。特别是大姐和大哥也成了不少人惦记的对象。大姐的心是高的，一般十里八村给介绍的对象说心里话是不满意的。我猜想，一方面她出于家庭责任感想多帮衬家里几年，另一方面，因为没遇到满意的人也一直在默默等待。一直到了二十七八岁，邻村的一个当兵后转业到地方的人回来探亲为姐姐提起了一门亲事，那个人（后来成了姐夫）与介绍人是战友。上个世纪70年代末的时候，当兵的，在极度封闭的小村子人们的眼里，应该说是见过世面的，尤其穿上一身军装，还是很有吸引力的，尽管妈妈眼睛毒，说可能有点缺心眼。于是，经过简单的相亲、交谈，关键是姐姐同意，终身大事就定下来了。姐夫的老家也是一个县的，只是相隔有100多里地。送亲的人们是坐着马车在寒风严冬中提前一天上路的，忙忙乎乎的人们并没有在意一个人在姐姐出嫁的当天心里莫名的苦痛和惆怅吧。
　　婚后，姐姐随姐夫去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姐夫转业后的连队所在地，那个时候交通极不方便，竟然要倒4次车，竟然因为大雪路堵塞等原因，沿途走了三天。一望无际的北大荒，空旷、寂寞、苍凉、荒无人烟，于是一开始就给姐姐的婚姻罩上了一抹悲剧地意蕴。只是几年之后大学期间去到姐姐家才知道，她刚到时的惨景，先是住在还不能叫屋子的窝棚里，与姐姐天寒地冻中的窝棚相比，杜甫为秋风所破的茅屋真的已经不值一提了，尤其他是在江南。也只是几年后，才搬进了后来我看到的破败不堪的茅草屋。日子穷如果两个人相濡以沫也忍和认了，但是结婚之后，姐夫的毛病逐渐暴露了，喝大酒，一喝就往死里喝，一喝大就眼珠子发直的吓人，尤其在夜深人静、四邻安睡之际。人的生性（叫兽性可能更准确）是遗传的，他们哥们之间动不动（尤其在酒后）就舞马长枪、要砍要杀的。大姐挨打是后来听说的，可以想见和不敢想象，亲人们远在千里之外，大姐挨打时是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也是无奈的。尤其怕亲人们惦记，又只能含泪报平安。
　　姐夫也是拖拉机手，整天和拖拉机打交道的人可想而知。满身的油污、比乞丐还脏的穿着、张嘴开气的水当尿裤。干活时免不了可以理解，没活时也是外甥打灯笼照旧。如果换做是我和这样的人过日子，要么恶心死，要么痛快离婚或自杀。但是传统观念作祟，大姐真的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大姐是极度能吃苦的人。不但农忙季节像男人一样在地里挥汗如雨，而且在家里又要全权操持家务。不但求人办事跑外需要大姐亲自出马（姐夫脾气大谁也不惯着动不动就和领导干起来了，所以他不愿姐不敢让他出去办事），而且过日子精打细算大姐也要熬尽心肝。记得大姐回娘家带回来十几斤鹅毛（注意，是十几斤，鹅毛是很轻很轻的，不知道他要养多少只大鹅，不知她费了多少功夫一点一点积攒）让我家里帮着卖一下，结果叫人无法理解的是被某个兄弟贱价卖了以后钱却不知去向了；她含辛茹苦、口挪肚攒几千块钱（注意，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那个时候的几千块钱相比现在是天文数字了）让当官的弟弟帮着放借贷给某个村子，本来牙对牙口对口说的板上钉钉的，没成想几年之后在哥哥嫂子的嘴里给出的回答却是无可奈何无能为力以至于作为担保人自己也委屈的要死要活了。这个钱一直到姐姐突然去世，当事人竟然黑不提白不念叨。我不知相关人于心何安？！
　　姐姐和父亲是同心对意的。两个人的相互理解和思念是与日俱增的。姐姐出嫁后，两个人各自的经历也都是日渐辛劳、身心愈益憔悴的。听说姐姐是把聘礼留一部分给家用的，听到父亲得病姐姐是揪心的，以至于不远千里回来看望的，据说相见时彼此是泪奔的。从那次分别之后，两个人竟是一场彻彻底底的诀别。也可能是因为，心有灵犀吧，彼此竟然都在脚前脚后的年龄到另一个世界重续（叙）亲情了。
　　在这里，我要痛彻心扉丧心病狂警钟长鸣的大声疾呼：家里有女儿的，学可能也可以念不好，但找对象千千万万睁大眼睛，慎之又慎。一旦抉择错误，抱憾终生，贻害无穷，死不瞑目。在择偶的问题上，父母的看法多是比孩子正确的；旁观者多是比当事人看得清楚的；多些人商量比一意孤行更接近于真相本身。当事人毅然决然分开一段时间或许也能冷静一下激动、偏执的情绪。尤其大事上少点情绪化多些狠点的决断，一时不理解，时间久了会感到对彼此都是负责任的，因而也是应该互相感谢的。遗憾的是，每每此时，当事者总是鬼迷心窍听不进别人劝说，听进别人说者又为所谓的感情所绑架。亲人朋友不敢担责任、不愿和不敢说，于是悲剧的种子就开始孕育发芽，以致生根开花结出恶果了。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说的有点迷信了。但是，茫茫人海、芸芸众生中，两人相遇碰上真是缘分，至于走进家庭，那可真是亿万分之零点几的可能，有感于此，处对象结婚之前当事者一定要多费思量，上下左右横竖特别是未来想清楚点明白点（比如彼此现实的条件不能不考虑，更重要的要看对方的基本素质、实力和发展潜力），当然，结了婚了，就一定要珍惜。轻易不要离婚，不但对孩子对彼此就真的那么容易吗？！没有本事的，就不要想吃天鹅的肉了，就找同样没有本事的彼此正好谁也不会挑谁，至于没有责任感，就不配结婚了。婚姻（包括一切关系的可持续）需要彼此为对方乃至家庭做贡献而不是甘愿做个寄生虫。至于亲戚朋友在该提意见和建议时不提而放马后炮的不但应该领受咔咔几个大嘴巴，而且这样的人也绝不可交。因为，没有担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