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造爷爷和雁

　　（一）
　　一个打猎的朋友邀我去打野猪，狩猎野猪的人们都聚集在栗野岳山脚下的大造爷爷家。爷爷虽然已七十二岁了，但腰板挺直，是个精神抖擞的老猎人。好像每个猎人都像大造爷爷那样，特别擅长谈话。他们把血管隆起的坚硬的手放在炉子炭火上方，给我讲述那些令人愉快的狩猎故事。这些故事中，有个距今三十五、六年前大雁飞到栗野岳山脚下沼泽地带时的狩猎的事情。
　　我以此为基础，写了这个故事。
　　炉子里的大圆木熊熊地燃烧着，炉子上的吊钩和锅映照在纸的隔扇上。
　　请你一边想象那笼罩着清新木头味道的山村人家的炉边情景，一边读读这个故事吧！
　　“残雪”是一只大雁的名字，由于它左右两个翅膀上都夹杂着雪白的羽毛，所以猎人们都这样称呼它。
　　今年，“残雪”又率领雁群来到了沼泽地。它好像是聚集在沼泽地雁群的头领，是只十分聪明的大雁。就连它的伙伴寻找食物时，它也毫不松懈，时时警惕着，决不让猎人走进猎枪射程范围之内。
　　大造爷爷把这块沼泽地当作猎取大雁的场所，可是自从“残雪”来到这儿以后，大造爷爷再也没有打到一只大雁，所以他心里非常恼火。
　　于是，当大造爷爷得知“残雪”来到这儿以后，他心里想，今年一定要逮住“残雪”，立即着手采用早就想好的特殊方法。
　　这个方法就是在大雁经常觅食的地方，打上很多桩子，用小绳把带有田螺的钓鳗鱼的鱼钩绑在桩子上。老爷爷用了整整一个晚上，绑好了许多鱼钩，他信心十足觉得这一次好像进展十分顺利。
　　第二天临近中午时，老爷爷心情激动，去沼泽地看了看。他发现昨晚绑好鱼钩的地方有个什么东西正在叭嗒叭嗒地抖动。
　　“这次可逮着你了！”老爷爷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跑了过去。
　　“哈哈，这太好了。”老爷爷情不自禁地像小孩一样高兴地欢呼起来。
　　虽然只逮着一只大雁，但能够顺利地逮到活大雁，这使老爷爷感到十分高兴。
　　看上去这只大雁非常焦躁，慌乱地拍打着翅膀，四周散落着许多羽毛。
　　雁群似乎感到这儿有危险因而改变了觅食的场所，附近看不到一只大雁。然而，大造爷爷心想：即使鹰也不过是只鸟，过了一个晚上它们准会忘记这一切重新来这儿觅食的。于是，他又绑上了许多鱼钩，比昨天的还要多。
　　次日，和昨天相同的时刻，大造爷爷又来到了沼泽地。
　　秋天的太阳闪烁着绚丽的光芒。
　　当老爷爷的身影刚出现在沼泽地的时候，立刻响起响亮的拍打翅膀的声音，一群大雁全都飞跑了。
　　“哎，真新鲜啊！”老爷爷歪着脑袋想道。
　　绑有鱼钩的附近，确实有大雁在此处寻食的痕迹，可今天却没有一只大雁上钩。
　　定睛一看，绑着鱼钩的小绳全给拉长了。
　　大雁接受了昨天的教训，不立即吞食，先用嘴叼着，把它拉长看看，确认没有异常情况之后才把田螺吞进肚里。这准是“残雪”指导伙伴们这样干的。
　　“嗯，原来是这样！”大造爷爷情不自禁地发出感叹声。
　　老爷爷现在深深感到：在鸟类中，人们都说大雁、野鸭这种鸟不怎么聪明，可是它们那小小的脑袋里却蕴藏着惊人的智慧。
　　（二）
　　第二年，“残雪”又率领一群大雁来到了沼泽地，照例选择了便于观察的场所为觅食之地，在那儿寻找食物。
　　打夏天起，大造爷爷就做好了准备，积攒了五草包的田螺。他把田螺撒在大雁要寻食的场所，情况怎么样呢？夜里去看了看，不出所料，那儿果然有大雁聚集在一起拚命寻食的痕迹。
　　第二天，在同一场所又撒了很多田螺。第三天、第四天也同样撒了许多田螺。
　　雁群连续四五天吃到了意想不到的鲜美的田螺，虽是沼泽地带，但它们好像把这儿看成了最最满意的觅食场所。
　　大造爷爷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夜里，大造爷爷在离觅食场所不远处的地方搭了一个小棚，钻了进去，等待着飞离鸟窝而来到这一觅食之处的雁群。
　　黎明的曙光徐徐射进小棚。
　　向沼泽地飞来的雁群看上去犹如空中的一个个黑点，飞在最前面的那只雁准是“残雪”。
　　雁群飞快地向这儿靠近。
　　“太好了，再等一会儿。向雁群里打一枪，今年非要让你们瞧瞧。”
　　大造爷爷紧握猎枪，神情紧张，脸绷得紧紧的。
　　“残雪”一边毫不马虎地俯视着地面一边率领雁群朝这儿飞来。突然，它发现经常觅食的地方有一间到昨天为止还没有见过的小棚。
　　它的本能使它感到：不靠近情况有变的场所为好。于是，雁群立即改变方向，在广阔的沼泽地的最西头着陆，正好落在射程之外了。由于“残雪”的缘故，老爷爷的如意算盘又落空了。
　　大造爷爷久久地凝视着广阔的沼泽地的对面，长叹一声：“唉”
　　（三）
　　今年，雁群飞往沼泽地的季节又来到了。
　　大造爷爷端着一碗活泥鳅走进了鸡棚。他一走进鸡棚，一只大雁一边拍打着翅膀一边飞跑到老爷爷身边。
　　这是老爷爷两年前用“鱼钩”之计生擒的雁，而今它和老爷爷相处得十分亲密，老爷爷还经常把它放到鸡棚外面活动活动。只要一打口哨，不管它在什么地方都会回到老爷爷的身边，停在老爷爷的肩膀上，已经驯顺到这种地步。
　　老爷爷一面看着大雁吃碗里的泥鳅一面自言自语地说：
　　“今年我要试试看，用这只大雁作诱鸟。”
　　凭着长年的经验，老爷爷深知飞在最前面的大雁的身后，总有一群雁儿跟着。所以，自从生擒到这只雁后老爷爷就想用它作诱鸟，以便捕捉“残雪”的伙伴。
　　当听说“残雪”的雁群今年又来了这一消息时，大造爷爷立即赶到了沼泽地。
　　大雁选择离去年老爷爷所盖的小棚有子弹射程三倍远的一个地方为觅食之处。那儿由于夏季发大水，形成了一片很大的水洼地，好像有很多大雁的食物。
　　“这回一定要干得很漂亮！”
　　大造爷爷仰望着蔚蓝清澈的天空，得意地笑了一笑。
　　那天的晚上，老爷爷把驯养的那只雁放到觅食之处，自己钻进去年盖的小棚里，等待着雁群的到来。
　　“战斗就要开始了！”
　　东方的天空一片鲜红，黎明降临了。
　　“残雪”和以往一样，飞在雁群的最前列，它掠过美丽的晨空笔直飞来。
　　不一会儿，雁群就飞到了觅食之处，发出了咕哇咕哇的喧闹的叫声。老爷爷心情激动，他闭上眼睛，等待自己平静下来，双手紧紧地握着冰冷的猎枪。
　　老爷爷睁开了双眼。
　　“今天我非要让‘残雪”大吃一惊不可！”
　　老爷爷轻轻地舔了舔嘴唇。为使诱鸟飞起来，它噘起了嘴想吹起口哨。
　　可是，就在此时突然响起一阵猛烈拍打翅膀的声音。与此同时，雁群全都叭嗒叭嗒地飞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
　　老爷爷爬出小棚看了一看，只见一个东西从白云附近笔直地冲向雁群。
　　“啊，是隼！”
　　在“残雪”的指挥下，雁群极其敏捷地避开隼的视线飞去了。
　　“不好！”
　　有一只雁飞晚了。
　　这是大造爷爷喂养的那只雁诱鸟，由于长期喂养的缘故，作为野鸟的本能已经变得迟钝了。
　　隼没有放过这只雁。
　　老爷爷地吹着口哨。即使在这生死存亡的时刻，这只大雁好像听出了主人的呼唤声、它改变方向朝主人飞来。
　　隼挡住了这只大雁的去路，叭地踢了一脚。霎时，雪白的羽毛闪闪发光飘散在黎明的空中，它的身体倾斜了。
　　当隼摆出架势准备发动第二次攻击再踢一脚时，只见一个庞大的身影在空中掠过。
　　“残雪”飞来了。
　　大造爷爷把枪托紧靠在肩上，瞄准了“残雪”。可是，他不知想起了什么又把枪放下了。
　　“残雪”的眼睛里既没有人也没有隼，只有必须抢救的伙伴的身影。它迅速地向敌人冲去，用那巨大的翅膀狠狠地扑打着对手。
　　受到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就连凶猛的隼也在空中东倒西歪地摇晃着身体。但是，隼也不是好对付的，它迅速地调整姿势，向“残雪”的胸口飞扑过去。
　　“残雪”的羽毛像白色的花瓣在清澈的空中飘散开来。
　　就这样，隼和“残雪”扭打在一起，一齐掉在了沼泽地上。
　　大造爷爷跑了过去。
　　两只鸟在地面仍然激烈地厮杀着，但当隼看到有人跑来时它立即停止战斗，摇摇晃晃地飞走了。
　　“残雪”的胸口被鲜血染红了，它已精疲力竭。但是，当它感到第二个可怕的敌人正向它逼近时，它用尽剩余的全部力气，把脖子抬得高高的，狠狠地盯着从正面而来的老爷爷。
　　“残雪”虽是一只鸟，然而它却摆出了一个头领所应有的威风凛凛的姿态。
　　即使大造爷爷伸出手去，但“残雪”依然毫不惊慌。它觉得最后的时刻已经到来，似乎正在竭尽最大的努力不去损害作为一个头领的威严。
　　“残雪”的表现深深地打动了大造爷爷的心，他觉得这不是一只普通的鸟。
　　（四）
　　“残雪”在大造爷爷的鸟笼中度过了一个冬天。到了春天，它胸口的伤长好了，体力也得到了恢复，像原先一般健壮。
　　春天的一个晴朗的早晨，老爷爷把鸟笼盖子开得很大很大。“残雪”歪着长长的脖子，它似乎对眼前突然呈现的广阔世界感到惊讶。
　　叭叭，“残雪”发出了愉快的拍打翅膀的声音，经直向天空飞去。
　　烂漫的李子花碰到了“残雪”的翅膀，花瓣像洁白的雪花一样轻轻地飘落。
　　“喂，大雁中的英雄，我不能用卑鄙的手段伤害像你这样了不起的鸟。
　　今年冬天，你再带领伙伴们来这块沼泽地吧！那时咱们光明磊落地战斗一场吧！”
　　大造爷爷站在花下，对“残雪”发出大声的呼唤。他脸上露出愉快欣慰的神色，凝视着往北方飞去的“残雪”。
　　老爷爷目送着，一直到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