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阿喀琉斯的愤怒

　　战争进入了第十年。希腊英雄埃阿斯向沿岸各地出征后又满载战利品回来。由于波吕多洛斯被害，这更激起了双方疯狂的仇恨，连天上的神祗也介入了人间的这场纷争。一部分神祗反对希腊人的残暴，同情特洛伊人；另一部分神祗则决定保护希腊人。赫拉、雅典娜、赫耳墨斯、波塞冬、赫淮斯托斯站在希腊人一边；阿瑞斯和阿佛洛狄忒则帮助特洛伊人。所以在特洛伊战争的第十年，战事和故事比以前九年的总和还要多。诗圣荷马正是以这个时期发生的事：阿喀琉斯的愤怒和他带给亚各斯人的种种苦难来叙述他的史诗的。
　　阿喀琉斯被激怒的原因是这样的：他们的使节从特洛伊回来后，对特洛伊人的威胁，希腊人不敢松懈，准备迎接决战。正在这时，阿波罗的祭司克律塞斯向军营走来。他的女儿曾被阿喀琉斯抢走，后来又被送给阿伽门农。为了赎回自己的女儿，他手执一根和平的金杖，杖上缠着祭献阿波罗的橄榄枝，并带来了一大笔赎金，前来恳求希腊人归还他的女儿。他向阿特柔斯的儿子和全军要求说：“阿特柔斯和亚各斯的儿子们，让天上的神祗保佑你们攻占特洛伊，并能平安地回到自己的故乡。如果你们愿意接受我带来的赎金，归还我的女儿，我将虔诚地为你们祝福。看在阿波罗神的份上，把我的女儿交给我吧，我是阿波罗的祭司！”
　　士兵们听了他的讲话，热烈鼓掌表示接受他的要求。但国王阿伽门农却怏怏不乐。他不愿意失去美丽的女奴，生气地反对说：“老东西，不许你再出现在我的船只附近！你的女儿是我的奴仆，今后仍然是我的奴仆。我要把她带到亚各斯，住在我的王宫里，让她整天给我纺织！赶快走开，别惹我发火，乖乖地回家去！”
　　克律塞斯吃了一惊，顺从地退了出来，默默地来到海岸上，向天举起双手，祈求说：“阿波罗啊，你是统治这么大一块地方的神，请听我的申诉吧！多少年来，我为你清洁神庙，给你选择祭品，献祭给你，我祈求你为我报复亚各斯人，让他们知道你的金箭的厉害。”
　　他大声祈祷。阿波罗听到了他的请求，便愤怒地离开了奥林匹斯圣山。他肩上背着弓和装满箭的箭袋，脸色阴沉地来到希腊人的军营上空，把毒箭一支支地射下去。中了箭的都患了瘟疫，悲惨地死去。开始时，阿波罗只是射击牲口和狗。后来，他也射击人，被射中的人一个个死去。营地上火化尸体的柴火日夜燃烧。瘟疫蔓延了九天，第十天，阿喀琉斯受到赫拉的启示，才召集会议。他征询意见，希望请教一名祭司，一名占卜者或释梦的人，看他们有什么办法可以平息阿波罗的怒火，消灭军中的灾难。
　　随军预言家卡尔卡斯，能从鸟飞中得到预兆，他站起来说，如果阿喀琉斯恕他直言，他可以详细说明神祗为什么愤怒。珀琉斯的儿子叫他大胆地说出来，他可以保护他。于是他说：“神祗并不是因为我们不守誓言和不献祭而生气。他愤怒是因为阿伽门农凌侮他的祭司。如果我们不把他的女儿还给他，阿波罗就不会善罢甘休，他将继续给我们降下灾难。我们只有满足他的愿望，才能重新获得神祗的恩典。”
　　阿伽门农听到这话热血沸腾，眼中闪出怒火，咄咄逼人地对他说：“你这个不祥的预言家，从来没有对我说一句中听的话。你现在又来盅惑众人，说阿波罗给我们降下瘟疫之灾，是因为我拒绝了克律塞斯赎取女儿。确实，我愿意将她留在这里。但是，为了使士兵们免受瘟疫之灾，我愿意把她交出来。当然，有一个条件，我要求有一件礼物，用来跟她交换！”国王讲完了话，阿喀琉斯回答说：“不朽的阿特柔斯的儿子，贪婪驱使着你要求向亚各斯人索取和交换战利品。可是，我们从被征服的城市掠来的战利品早已分光了，现在当然不能把分给每个人的东西再要回来。因此，请放掉祭司的女儿吧！如果宙斯保佑我们攻占了特洛伊城，我们愿意三倍、四倍地补偿给你！”“勇敢的英雄，”国王大声对他说，“别想来骗我了！你以为你可以把自己的战利品保存得好好的，而我就会顺从地听你的吩咐，把战利品交出来吗？不！希腊人不给我补偿，那么我就从你们的战利品中夺取我所需要的东西。不管那是属于埃阿斯、奥德修斯，还是你阿喀琉斯的，也不管你们生多大的气，我都不在乎。但这事我们留待以后再说。你们先去准备一条大船和祭品，把克律塞斯的女儿送上船，并派一位王子，我的意思是你，阿喀琉斯，亲自押运这只船！”
　　阿喀琉斯怒气冲冲地说：“无耻而自私的君王呐！希腊人还有谁愿意听从你的指挥？特洛伊人并没有得罪我，但我跟随你，帮助你，为了给你的兄弟墨涅拉俄斯报仇。现在你忘恩负义，想要夺取我的战利品。你可知道，这些都是我夺来的，是希腊人分给我的！我攻占了一座座城市，但我所得到的战利品都不如你的多。我一直承担最艰巨的战斗任务，但在分战利品时，你却获得最好的一部分。好吧，我现在回家乡夫茨阿去！没有我在这里，看你能积聚多少财富！”
　　“好吧，那就请便吧！”阿伽门农大声说，“没有你，我仍有足够的英雄；有了你，总是引起争端！现在，我得告诉你，我虽然可以把克律塞斯的女儿还给他，但我却要从你的营帐里领出可爱的勃里撒厄斯以作补偿，并要让你明白，我毕竟比你高贵，也以此警告别人，不要像你一样违背我的意志！”
　　阿喀琉斯被激怒了。他在考虑是拔出剑来杀死这个阿特柔斯的儿子，还是暂且忍耐。正在这时，女神雅典娜悄悄地出现在他的身后，轻声说：“你要镇静，别动用宝剑！如果你能听话，我将给你三倍的赏赐！”
　　阿喀琉斯顺从地把剑又推回剑鞘里，但用愤怒的语言回答说：“你这个卑鄙的人，你何时想到应该在战场上同希腊最高尚的英雄们一起同敌人拼斗？当然，在这儿从一个敢于顶撞你的人手里抢夺他的战利品，那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我指着这根王杖对你发誓：正如这根权杖不能再橡树枝发芽抽叶一样，从现在起，你休想看到我再到战场拼杀了！当凶狠的赫克托耳像割草一样屠杀希腊人时，你也休想我来救你了。你将来悔恨不该冒犯我的尊严也毫无用处了！”说完，阿喀琉斯把他的权杖扔在地上，坐了下去。正直的涅斯托耳竭力劝说双方和解，但仍然无效。最后，阿喀琉斯愤怒地对国王说：“你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吧，可是别指望我会听从你的调遣；我不会因为这个姑娘而举手反对你或其他英雄。你可以将她给我，你也可以将她取去。可是你要记住，别想碰一碰我船上的其他财产，否则我就要你的命。”
　　散会后，阿伽门农命令将克律塞斯的女儿和祭品送上船，由奥德修斯押运回去。然后，这个阿特柔斯的儿子又命令传令官塔耳堤皮奥斯和欧律已特斯从阿喀琉斯的营房里把勃里塞斯的女儿带来。他们不敢违抗主人的命令，不情愿地来到营地，他们看到阿喀琉斯坐在营房门口，因为心里胆怯，不敢开口说出他们的来意。但阿喀琉斯已经猜到了他们此来的目的，便说：“你们不必犯愁，你们是宙斯与凡人的传令官，请过来吧，这不怪你们，这是阿伽门农的过错！好朋友帕特洛克罗斯，快把姑娘请出来，交给他们带回去！不过，我要你们在神祗和凡人面前作证，如果将来有人要我援助而遭到拒绝，那就不能怪我，而应责备阿特柔斯的儿子！”
　　帕特洛克罗斯把姑娘领了出来。她很不情愿地跟两个传令官走去，因为她已经爱上了宽厚温良的主人。阿喀琉斯含着眼泪坐在海岸上，注视着深色的海水，呼喊着母亲忒提斯帮助他。果然，从大海深处传来了母亲的声音：“唉，我的孩子，是我生下了你；你的生命是如此短暂，但你却要忍受这么多的苦难和侮辱！我亲自去找雷神，请他帮助你。但这不是立刻就能办到的，因为昨天他到俄刻阿诺斯海湾去享受虔诚的埃塞俄比亚人的献祭，要过十二天才能回来。那时我就去找他，抱住他的双膝哀求他！现在你暂且留在战船附近，不要理睬他们，也不要去参加战事。”阿喀琉斯离开海岸，郁闷地坐在营帐里，两手交叉在胸前，一言不发。
　　奥德修斯来到卡律塞岛，把姑娘还给卡律塞斯。这祭司惊喜交加，朝天举起双手，感谢神恩，并请求阿波罗终止给希腊人降灾。果然，他的祈祷奏效了，瘟疫立刻停止流行。奥德修斯驾船回到营中，看到所有的病人都已复元。
　　到了第十二天，忒提斯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诺言，她穿过早晨的薄雾，从海面上升，来到奥林匹斯圣山。她看到宙斯坐在高山顶上，远在其他神祗之上。忒提斯坐过去，按照时俗，用左手抱住他的双膝，右手抚摸他的下巴，说：“父亲哟，如果我曾经在口头上和行动上侍奉过你，那么请准许我向你祈求：请看顾我的儿子吧，因为命运女神要他的荣誉过早地枯萎。阿伽门农肆意地侮辱他，剥夺了他的战利品，因此祈求你，万神之父，给特洛伊人降福吧，让他们保持胜利，直到希腊人把荣誉重新还给我的儿子为止！”
　　宙斯沉默良久，一动也不动。忒提斯更亲切地抱着他的双膝，低声说：“父亲，请准许我的请求吧；或者干脆拒绝我，让我知道在诸神中你最不赏识我！”
　　忒提斯缠得万神之父不高兴地回答说：“这样做并不妙，你是逼着我跟神祗之母赫拉作对，争吵。走开吧，别让她看到你！我点头示意，算是对你的回答。”宙斯只是以垂下眉毛示意，但奥林匹斯圣山，已经震动起来。忒提斯满意地离开了宙斯，回到大海里。但赫拉却埋怨宙斯。宙斯平心静气地对她说：“别来反对我的决定。别多嘴，听从我的命令。”赫拉听到他的话，感到害怕，不敢再反对他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