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东欧小国被拖入乌克兰战争

　　人口仅260万的东欧小国摩尔多瓦，最近被拖入乌克兰战争的旋涡。
　　联合国和美国接连警告，摩尔多瓦德涅斯特河沿岸地区的紧张局势正在升级。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4月26日在莫斯科会见俄罗斯总统普京时，呼吁俄方让局势恢复和平。
　　此前，俄罗斯中央军区代理司令鲁斯塔姆明涅卡耶夫（RustamMinnekaev）少将在某军工企业联盟年会上发出惊人论调称，战火或已蔓延到乌克兰西部邻国摩尔多瓦。“特别军事行动第二阶段开始后，俄罗斯军队的任务之一是建立对顿巴斯和乌克兰南部的完全控制，这将为克里米亚提供一条陆地走廊。”他吐露扩大战争范围的意图，“控制乌克兰南部是通往德涅斯特河沿岸的另一条出路，那里存在讲俄语的人遭受迫害的事实。”
　　这番评论是俄军将领迄今对第二阶段行动目标最详细的阐述，该行动始于俄军从基辅周围撤出后。摩尔多瓦政府迅速召见俄罗斯驻该国大使，对明涅卡耶夫的言论表示抗议。但与此同时，德涅斯特河沿岸的危机正不断加剧。
　　4月25日，该地区首府蒂拉斯波尔（Tiraspol），一辆小汽车停在“国家安全部”大楼前，三个男子下车用枪榴弹和火箭筒向大楼开火。大楼门窗被炸毁，浓烟滚滚。同一天在首府附近的帕卡尼村，一处军用机场发生爆炸。4月26日，该地区广播电视中心的通信铁塔被炸毁，当时它正在转播俄罗斯的电视节目。
　　4月25日，德涅斯特河沿岸首府蒂拉斯波尔，“国家安全部”大楼遇袭后，安全人员正在执勤。
　　德涅斯特河沿岸政府宣布提高警戒，启动为期15天的红色级别恐怖威胁，并取消5月9日的卫国战争胜利日庆祝活动。该地区领导人瓦迪姆克拉斯诺塞尔斯基（VadimKrasnoselsky）暗示乌克兰是凶手，要求基辅调查“武装人员在德涅斯特河沿岸地区的非法流动，以及他们在我们领土上犯下的恐怖主义行为”。
　　对此，摩尔多瓦总统马娅桑杜（MaiaSandu）则建议在德涅斯特河沿岸的缓冲区加强巡逻和车辆检查，加强公共安全措施，并对关键基础设施进行安全检查。谈到这一系列恐怖事件，乌克兰国防部情报局咬定是俄罗斯特种部队的“假旗行动”，目的是煽动当地反乌情绪，让该地区卷入到战争当中。
　　截至目前，这一切都显得扑朔迷离。
　　4月25日，视频截图显示，袭击“国家安全部”大楼的三名男子。
　　摩尔多瓦拒绝乌克兰出兵建议
　　德涅斯特河沿岸的正式名称是“德涅斯特沿岸摩尔达维亚共和国”，通称德左地区。它是摩尔多瓦与乌克兰接壤的狭长地带，人口约50万。
　　1990年，摩尔多瓦最高苏维埃通过共和国主权宣言后，德涅斯特河沿岸的俄语人口反对摩尔多瓦从苏联独立，并于当年9月宣布成立上述“共和国”，但未获得国际社会普遍承认。其间德涅斯特河战争爆发，俄军出兵干预后便一直在此驻守。摩尔多瓦当局则一直呼吁俄军撤离。
　　当地时间4月26日晚，乌克兰总统办公室顾问、政治军事评论家阿列克谢阿雷斯托维奇（AlekseiArestovich）宣称，乌克兰能在“眨眼之间”解决德涅斯特河沿岸地区问题。“我们只能在获得正式请求后进行干预，因为德涅斯特河沿岸仍然是摩尔多瓦的官方领土。如有必要，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解决当地的问题。”
　　阿雷斯托维奇指出，当摩尔多瓦面临亲俄分裂分子发动军事进攻的威胁，除了乌克兰，另一个可提供帮助的国家是摩尔多瓦的邻居罗马尼亚。
　　根据2014年摩尔多瓦政府的统计数据，该国超75的人口属于摩尔多瓦族，是罗马尼亚人的分支。2013年摩宪法法院裁定，该国官方语言为罗马尼亚语。
　　阿雷斯托维奇1975年出生在格鲁吉亚，乌克兰是他的第二故乡。他毕业于敖德萨军事学院军事翻译专业，1994年到2005年在国防部情报总局工作，官至中校。2014年乌克兰“广场革命”后，他以军事专家的身份频频现身媒体。他对摩尔多瓦的喊话，也算是说出了乌克兰官方的想法。
　　对于上述言论，俄罗斯总统新闻秘书德米特里佩斯科夫抨击称，“相当具有挑衅性”。
　　摩尔多瓦拒绝了这位乌克兰总统顾问的提议。该国政府在一份声明中老调重弹称，关于德涅斯特河沿岸特殊地位的法律明确规定，冲突只能通过政治手段解决，只有通过排除军事和其他强力行动的和平解决方案才能解决。
　　德涅斯特河沿岸地区地图
　　只不过，蹊跷的袭击事件刚发生，摩尔多瓦总统桑杜立即召开国家安全会议，强调本国需要一支更强大的军队，还抱怨说国家多年来完全受制于俄罗斯。她直言：“30年来，摩尔多瓦军队一直没有军事装备和战备手段。”
　　4月27日恰逢摩尔多瓦国民军总参谋部成立30周年，桑杜的讲话显然是对眼前的战争阴云作出回应。她强调国家需要加强军备：“一支强大且装备精良的军队将赋予国家行动自由、自信和战略选择的自由。因此，我们必须在财政和后勤方面认真做出努力，建设一支专业化、现代化和装备精良的军队。”
　　苏联解体后，俄罗斯一直想建立与黑海之间的陆桥。如果俄军彻底占领亚速海的马里乌波尔港，敖德萨将成为乌克兰与全球贸易的最后一个主要出海口。俄军曾试图向敖德萨进发，但遭到激烈抵抗，在赫尔松损失惨重。
　　不久前，黑海舰队丧失了作为旗舰的“莫斯科”号巡洋舰，其两栖舰队的一半力量亦在别尔江斯克港被损毁。因此，当英国赠送的“捕鲸叉”反舰导弹部署在敖德萨后，黑海舰队已无力对敖德萨发起两栖登陆。海路进攻敖德萨无望，俄罗斯只能寄希望于陆路进攻。
　　如果能在顿巴斯粉碎乌克兰军队，俄罗斯将能集中力量向南进军。一旦征服乌克兰南部，俄罗斯就将赢得该国四分之一乃至三分之一的领土，如此一来便可寻求休战。乌克兰届时将成为一个残缺的国家，只能依赖于西方的援助，而俄罗斯则能更加从容地应付北约。
　　但截至目前，俄军在顿巴斯的攻势尚无实际进展，外界也不看好南部俄军会与德左地区的俄军会师。
　　德左地区：苏联留下的“一摊死水”
　　“如果你看看我们国家的规模，看看我们的经济状况，你显然可以推断出我们是乌克兰最脆弱的邻居。”摩尔多瓦外长尼库波佩斯库曾如此表示。相比起其他与乌克兰接壤的国家，这个欧洲吊车尾的穷国没有太多财政资源，在安全、医疗和教育方面的恢复能力也更差。
　　回顾历史，摩尔多瓦在不同时期曾被奥斯曼帝国、俄罗斯帝国、罗马尼亚等国控制，1940年，苏联根据《苏德互不侵犯条约》附加议定书，迫使罗马尼亚割让比萨拉比亚（含今摩尔多瓦大部分领土）等地区，令其成为前苏联的加盟共和国。
　　苏德战争爆发，跻身轴心国阵营的罗马尼亚收复了失地。一轮轮的战争与种族清洗，让此地在二战结束时几乎是一片废墟。为了弥补人口损失、巩固统治，苏联组织了大批处于工作年龄段的人移民至此，他们多是俄罗斯人、乌克兰人和白俄罗斯人。
　　可以说，苏联硬生生造出了一个新民族摩尔多瓦族，仅仅是为了让他们拥有不同于罗马尼亚人的民族认同。罗马尼亚语言自从1860年以来一直用拉丁字母书写，而在苏联时期，摩尔多瓦语用西里尔字母书写。
　　为笼络人心，勃列日涅夫政府送来丰厚的财政拨款，用于发展工业、科学设施、住房建设。德涅斯特河东岸集中了摩尔多瓦的大部分工业。新来的移民集中在东岸，原先居住的罗马尼亚人则被流放到西伯利亚和哈萨克斯坦。
　　1990年，东岸贡献了摩尔多瓦国内生产总值（GDP）的40，占该国发电量的90。莫斯科对河西岸地区存有戒心，当地的罗马尼亚族人一直希望并入罗马尼亚，而布加勒斯特也有创造大罗马尼亚的雄心。
　　苏联解体之后，东岸以西岸将被并入罗马尼亚为由，寻求从摩尔多瓦独立。德涅斯特河战争在1990年11月爆发，到1992年7月结束，造成超过1500人死亡。西岸获得来自罗马尼亚的军援；东岸则获得俄罗斯驻军的直接插手，以及俄罗斯与乌克兰志愿者的参战。
　　1992年，摩尔多瓦警察在德涅斯特河沿岸参与战争。
　　为了保卫斯拉夫人的世界而在此并肩作战的俄罗斯人与乌克兰人，恐怕想不到30年后会兵戎相见。许多摩尔多瓦人则担忧，160公里外乌克兰境内的俄罗斯军队会不会对自己采取行动。
　　长期以来，俄罗斯一直寻求在德左地区保持影响力，通过免费的天然气和养老金补贴使得这里得以维持。不过，德左地区的经济非常糟糕，这里的出口产品大部分销往欧盟国家。摩尔多瓦人嘲笑这块土地是苏联留下的“一摊死水”，这里无法使用国际银行卡，警察差不多控制一切。
　　乌克兰战争爆发前，大部分俄罗斯人认为德左地区没有太大战略价值，向那里增兵只会制造更多麻烦、招来更多国际制裁，还将破坏俄罗斯与摩尔多瓦的关系。如今，俄军想增援德左地区驻军也是个难题，罗马尼亚和乌克兰不可能同意俄军过境，因此只能空运人员和装备，还得冒着运输机被击落的风险。
　　不过，俄军在此常驻一支1500人的部队“俄罗斯军队作战小组”（OGRF），其主要力量是2个机械化步兵营。这支海外特遣队驻扎在科巴斯纳，此地由3个村庄组成，并有着冷战时期东欧最大的弹药库科巴斯纳弹药库。
　　科巴斯纳弹药库的一角
　　摩尔多瓦政府对这座巨无霸弹药库忧心忡忡。苏联一向对装备物质疏于保养，这里的许多弹药早就过了有效期，俄罗斯也没钱处理过期弹药。摩尔多瓦科学院曾评估，一旦弹药库爆炸，威力相当于广岛和长崎的原子弹爆炸。
　　1999年的伊斯坦布尔峰会上，俄罗斯曾承诺将从这里撤军，但德左地区政府要求俄军留下。最终，俄军在此地的撤离工作在2003年完成。
　　一直以来，摩尔多瓦都请求俄军搬空科巴斯纳弹药库，尤当2020年8月贝鲁特发生爆炸事故后，摩尔多瓦人更对这一冷战遗留下来的怪物感到不安。
　　最近一次要求销毁弹药的官方声明是桑杜在2022年2月提出的。更早在2021年8月，桑杜会见了俄罗斯副总理德米特里科扎克，俄罗斯同意与摩尔多瓦合作销毁库存弹药。当时，德左地区领导人克拉斯诺塞尔斯基也同意销毁弹药。但当乌克兰战争爆发，科巴斯纳弹药库问题再次被搁置。
　　“我们对局势的解读以及从该地区得到的信息是，该地区很少有人愿意以现有局势为代价，成为战区的一部分。”谈到俄乌局势的影响，尼库波佩斯库4月19日在华盛顿回应称，“话虽如此，我们无法预测事情将如何发展。摩尔多瓦从去年11月起就一直在准备，未来将继续对各种威胁保持高度警惕。”
　　4月27日，摩尔多瓦总统马娅桑杜在新闻发布会上谴责俄罗斯。
　　摩尔多瓦催促加快“入盟”谈判
　　摩尔多瓦的国防正规军是摩尔多瓦国民军，由陆军和空军组成。另有隶属于内政部的国家宪兵部队特鲁佩莱德宪兵，专注于准军事行动。
　　国民军前身是苏联红军第14近卫集团军，虽然这支部队以德涅斯特河东岸人为主。其组建于1967年，自1970年代初起征召当地青年。1980年代初，集团军总部从基希讷乌搬到了蒂拉斯波尔。
　　如今，摩尔多瓦陆军压缩至不足6000人，主要作战单位是3个机械化步兵旅、1个炮兵旅、1个特种部队营。全军上下的武器以苏联时期的存货为主，掺杂了一些美国和罗马尼亚产品。美国货主要是80辆“悍马”以及防弹衣头盔。
　　冷战结束后，北约启动“和平伙伴计划”（PartnershipforPeace），旨在与北约成员国、苏联和南斯拉夫加盟国以及其它欧洲国家建立双边友好关系，并为非北约成员国家提供与其建立个体关系的机会与渠道。具体到美国，该国部分州的国民警卫队同前苏东阵营国家的军队进行了一对一合作，比如北卡罗来纳州对接摩尔多瓦、加利福尼亚州对接乌克兰、佐治亚州对接格鲁吉亚
　　2019年7月，摩尔多瓦陆军士兵在美国加州欧文堡国家训练中心进行训练。
　　2019年7月，100多名摩尔多瓦陆军侦察兵出现在加州的欧文堡国家训练中心。在炎热的莫哈韦沙漠，他们与北卡罗来纳州国民警卫第30装甲旅、美国陆军第1安全部队援助旅一起训练。摩尔多瓦国防部长帕维尔沃伊库视察了这支部队，他也是摩尔多瓦独立后首位到访美国的防长。
　　当时由美国驻摩尔多瓦大使德雷克霍根作陪，他评论说：“由于北卡罗来纳州对摩尔多瓦进行了20多年的投资，让几乎每个摩尔多瓦人都能了解到北卡罗来纳州。与沃伊库部长一同来此参观，也体现出一些值得我们骄傲的东西例如两国间的这种伙伴关系。”
　　2019年7月，加州欧文堡国家训练中心，摩尔多瓦陆军侦察部队正在接受北卡罗来纳州国民警卫队的训练。
　　摩尔多瓦陆军侦察连指挥官亚历山大普罗科丘克少校评价了来美受训的意义：“这次经历令人惊叹，因为我们与美国同行建立了新的关系，互相交流经验，并增强了我们的战备。”
　　摩尔多瓦陆军没有坦克，主要装甲车辆是BMP2步兵战车、BMD1伞兵战车、MTLB装甲输送车，以及数量最多的BTR系列轮式装甲输送车。其空军规模更小，战斗力核心是6架米格29战斗机。直升机部队有4架米24武装直升机、12架米8运输直升机。
　　苏联解体后，摩尔多瓦接收了黑海舰队海军航空兵第86近卫战斗机团。这支部队驻马尔库莱什蒂，有34架米格29。米格29是一款装备简陋的前线战斗机，但摩尔多瓦依然承受不起维护成本，它们中的大部分被卖给了厄立特里亚、也门等国。
　　美国也在1997年买走了21架米格29，以及500枚空对空导弹乃至其它配套设备。作为回报，美国赠与摩尔多瓦价值4000万美元的人道主义援助与非致命性国防物资。美国空军为此还养了一支米格29机队，用来扮演假想敌，进行对抗训练。
　　世事无常，这批战斗机中的一部分如今被送到了乌克兰，以整机与备件的方式补充进乌克兰的米格29机队。俄乌战争刚开始，乌克兰就想要从摩尔多瓦购买剩余的6架米格29。但考虑到跟俄罗斯的关系，摩尔多瓦拒绝了这项提议。
　　摩尔多瓦空军的米格29战斗机
　　就在3月6日，美国国务卿布林肯访问摩尔多瓦，在处理乌克兰危机的同时以表对桑杜政府的支持。尽管仍坚称不会加入北约，桑杜在会谈时要求加快加入欧盟的谈判战争爆发一周后，摩尔多瓦与格鲁吉亚、乌克兰一道提交了加入欧盟的紧急申请。
　　倘若摩尔多瓦与俄罗斯的关系进一步恶化，将飞机卖给乌克兰不过是顺水推舟。与此同时，摩尔多瓦也将进一步加紧与北约国家的军事合作，人员养成体系、装备、训练都将加速北约化。这一切，显然是俄罗斯不愿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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