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里乌波尔战事惨烈超出预期

　　顿巴斯决战打响？马里乌波尔战事惨烈超出预期，俄军主力急需休整
　　马里乌波尔，亚速海的主要工业和交通枢纽，乌克兰历史名城，基辅政权的“英雄部队”亚速营的大本营，也是莫斯科眼中“新纳粹分子的总部”、“民族主义的庇护所”。如今，一切都在战火中灰飞烟灭。当地时间4月21日，俄罗斯国防部长绍伊古对俄罗斯总统普京汇报称，俄军已经“解放了马里乌波尔”。他也坦言，城内已经化为一片废墟，“文化设施”也未能幸免。
　　正如笔者已经多次分析过的，马里乌波尔作为顿涅茨克乌军控制区的“首府”，横插在克里米亚和顿巴斯地区之间，对于俄军的“特别军事行动”既有独特的象征意义，又因地理位置成为整个东线作战的关键点。根据绍伊古此番向普京汇报时的说法，早在3月11日，俄军就从北、东、西三侧完成了对马里乌波尔的合围，当时合围圈内的乌军，包括“亚速营”、民兵武装及雇佣军在内，有约8000人。
　　经过半个多月的“谈谈打打”后，俄军已经控制马里乌波尔全部郊区和大部分工业区，并且自4月2日开始对乌克兰守城部队发动总攻。但随后的战斗演变为漫长而残酷的血战。虽然俄军在两周内基本取得胜利，但考虑到马里乌波尔始终处于俄军炮火和空军的覆盖下，这样的推进速度并不快，也展现出在一场“全民介入”“随时直播”的“综合战争”中，城市攻坚的难度非常高。对乌克兰战局而言，当下更关键的问题是：马里乌波尔之战后，俄军下一步的目标是什么？这场攻城血战又会对俄军的下一步行动造成怎样的影响？
　　纽约时报制作的马里乌波尔当前局势图
　　
　　战争研究所马里乌波尔局势图4月12日（上）和20日（下）的对比，白色区域为乌军控制区
　　复盘攻城：渔港之战是俄军关键手
　　分析4月初以来俄、乌、西方三方的战报可知，过去三周俄军依然采取三线进攻的战略，但在北线以堵截乌军突围为主。4月2日至12日，俄乌双方发布的主要战斗情报都出现在主城区西南和东部战场。直到乌军失守大部分城区的4月中旬之后，马里乌波尔北线才发生了激烈交火，俄军宣称在该地区缴械了试图突围的乌军精锐部队，并随即进占乌军在北线的最重要据点伊里奇钢铁厂。
　　伊里奇钢铁厂与亚速钢铁厂均为马里乌波尔的大型工业基地，拥有坚固的工事和地下掩体。但伊里奇钢铁厂比亚速钢铁厂失守快得多，确实显示出北线乌军的战斗意志并不是很强，或许也有远离主城、后勤断绝等其他影响战斗力的不利因素。
　　俄军在西南、东部两侧战线的进展，则没有北线这么顺利。4月2日，俄军发布了一段拍摄于马里乌波尔的乌克兰情报机关总部大楼的视频，该大楼位于马里乌波尔主城区西南方向、港口区的边缘。这显示出俄军在重新发起对马里乌波尔总攻的第一天，就已经深入乌军在主城西南最重要的据点港口区。
　　然而，之后的战斗非常胶着。直到4月8日，俄军才宣布控制了马里乌波尔港口南部的部分区域。与此同时，东线进攻马里乌波尔的俄军也在亚速钢铁厂下止步不前达五天之久。可见当时马里乌波尔主城附近的乌军战斗力尚佳，且依托港口、工厂和旧有掩体的有利地形，极大地减缓了俄军的进攻。
　　自2月份“特别军事行动”开启以来，由于俄乌双方“打打谈谈”，按照惯例，在对马里乌波尔进攻一周之后，俄军又将暂停攻势，双方再次进行一轮对话和人道工作，而守城乌军也可以再得到一次喘息的机会。但受“布查事件”等因素影响，俄乌双方在4月初暂时没有启动代表团间的正式对话。另一方面，俄军从基辅方向撤出的部队及国内后备部队被陆续调往马里乌波尔战场。西方情报称，长期参与顿巴斯战争的俄军第8集团军主力部队，在得到增援部队的换防后，已在4月初集中于马里乌波尔战场。对乌军而言，形势急转直下。
　　如今回顾马里乌波尔西南战事，4月10日是关键的一天：俄军宣布全面控制马里乌波尔的渔港地区，该消息随后亦得到战争研究所等西方主流智库的确认。这座渔港正位于主城区和港口之间。也就是说，自10日之后，俄军完全切断了主城、东线乌军和港口区的西南战场乌军在防线上的联系。
　　渔港之战带来一系列连锁反应：主城及东线的乌军包括乌军正规军、国民卫队和“亚速营”等极端组织，管理本就比较混乱，俄军指控的乌军“战争罪”问题多发生于这些部队。自渔港之战后，主城地区乌军明显军心不稳，部分兵力于4月12日向北撤离，被俄军堵截消灭，其余官兵则自12日起陆续向亚速钢铁厂阵地收缩，做好了“最后一战”的准备。当天，俄军就顺势切断了这支乌军与北线伊里奇钢铁厂的联系。自此之后，马里乌波尔的乌军事实上被俄军分成三块分割包围，俄军全面控制该城只是时间问题了。4月15日，顿涅茨克“共和国”开始设立自己的马里乌波尔政府办公室。
　　坚守港口区的西南战场乌军以乌军精锐空中突击队和正规军为主，战斗意志明显最强。4月11日，也就是渔港之战的第二天，协同俄军作战的顿涅茨克分离武装宣称他们和俄军已经完全占领港口区、歼灭守军精锐。但事实上，直到4月13日，俄乌两军仍在渔港周围激战，显示出港口区守军甚至一度对俄军发起了反击，想重新打通和主城区的联系。但此时主城的乌军主力已经向东撤向亚速钢铁厂，加上两军战斗力悬殊，港口区乌军的努力没有成功。
　　4月14日，马里乌波尔市政府顾问安德留申科发布了4月初战事重燃以来的第一份来自本地的详细战报，其中强调俄军正集中精力占领港口，并“出动了强大的空中和炮火支援”。16日，顿涅茨克分离武装发布的视频显示，俄军攻势已经进展到一座海滩上的警察局，而这座警察局深入乌军原防区腹地，显示出港口区乌军可能已经丢失了大部分阵地。虽然乌军总参谋部不承认俄军的胜利，但战争研究所在4月17日的战报分析中写道，该机构认为俄军已经控制了整个港口区。西南战场的乌军就此失败。
　　自4月17日至今，马里乌波尔的战局焦点只剩下亚速钢铁厂了。4月2日，俄军在进攻港口的同时亦向东线的亚速钢铁厂推进，但直到五天后才得以对钢铁厂形成合围之势。然而，该厂内建有冷战时期的核掩体，当地政府称厂内还备有可供4000人维持三周生活的饮食物资。
　　战争研究所分析称，俄军先以空中力量对钢铁厂阵地进行火力压制，随后以海军陆战队等精锐步兵和装甲部队协同进攻，但连日来突破有限。因而，过去几天俄军的行动主要是逐步清剿马里乌波尔老城的其他乌军，将剩余乌军完全“困死”在钢铁厂内。
　　俄罗斯防长绍伊古对普京汇报战况时透露，即使是这些城市的清剿行动也极度艰难。绍伊古称，乌军几乎把所有居民楼都变成了火力点：底层隐藏装甲车和火炮，高层部署狙击手，平民则被扣押在中间楼层和地下室作为人肉盾牌。在这样的作战环境中，俄军最终于4月20日将马里乌波尔城内的乌军基本“清理完毕”，对剩余约2000名固守亚速钢铁厂的乌军形成包围。目前，马里乌波尔市内的生活正在缓慢恢复，顿涅茨克“共和国”当局宣布将在5月9日于城内举行胜利庆祝活动。这一天，是俄罗斯“卫国战争胜利日”，一年一度的莫斯科红场阅兵也将照例举行。
　　4月21日，马里乌波尔建筑受损严重
　　4月21日，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在基辅会见西班牙首相桑切斯、丹麦首相弗雷泽里克森（右）
　　战争研究所制作的卢比内尔和波帕斯纳战局图
　　俄军再瞄准两座重镇：进入新一轮“谈谈打打”博弈
　　俄军占领马里乌波尔后，克里姆林宫并未宣布“特别军事行动”结束。该行动最初的目标是帮助顿涅茨克、卢甘斯克两个“共和国”从乌克兰控制区夺取“两国”主张的“领土”。马里乌波尔是这些“被占领土”中最大的城市，但顿涅茨克北部及卢甘斯克西部仍有一些土地和城镇处于乌克兰军队的控制之下。因此，即使就最初的目标而言，俄军的行动也确实没有完成。
　　当前，俄军公开的动向依然包括三条战线：东线主要兵力集中于以乌军控制的顿涅茨克北部和卢甘斯克西部地区，乌军认为俄军的最终目标是进攻顿涅茨克“共和国”首府顿涅茨克市北部乌军控制的克拉马托尔斯克等城镇。但4月20日以来，俄军首先在卢甘斯克州的乌军控制区发动攻势，目前双方都宣称控制了卢比日内和波帕斯纳两座城市，这展现出当地战事的胶着。
　　卢比日内（Rubizhne）和波帕斯纳（Popasna）都是原卢甘斯克州的区域中心城市，其中卢比日内是乌克兰的工业重镇，化学、制药工业在全国名列前茅，是多家知名药企和全乌最大塑料管工厂的所在地。2014年顿巴斯战争期间，卢甘斯克分离武装一度进占这两座城市，乌军经过激烈争夺才重新控制该地区。此后，这里转为军事当局直接管理，成为乌军插在卢甘斯克的两座堡垒。
　　自“特别军事行动”开始以来，由于卢甘斯克乌军控制区的乌克兰军队迅速撤离，俄军很快就控制了卢甘斯克“共和国”主张的大部分领土。如今，只要啃下卢比日内和波帕斯纳地区，俄军就可以彻底宣布在卢甘斯克地区的作战任务取得成功。
　　一些西方分析人士认为，俄军下一步先选择进攻卢甘斯克乌军残余控制区，而不是在顿涅茨克北部发动“总攻”，是为了“体面地从哈尔科夫撤出”。哈尔科夫是乌克兰第二大城市，自“特别军事行动”开始以来一直是俄军进攻的焦点，当前多个合成集团军仍集中在哈尔科夫市及哈尔科夫州重镇伊久姆一带。但普京和俄罗斯国防部都多次强调，俄军的目标并不是进占乌克兰城市。进攻哈尔科夫的原因，主要是策应毗邻的卢甘斯克战事。就当下而言，就是避免困守哈尔科夫的乌军增援百公里外的卢比日内和波帕斯纳战场。
　　马里乌波尔和基辅州市镇的战斗已经展现出，乌克兰全国遍布二战及冷战时期修建的坚固掩体、工事，且乌军并不注意“区分民用、军事”等战争规则，甚至号召民众参与对抗活动。而哈尔科夫是比马里乌波尔更大的城市，俄军在哈尔科夫、伊久姆等地的群众基础也远不如马里乌波尔。从普京和俄罗斯国防部长绍伊古的对话中可以看出，克里姆林宫和俄军统帅部也在评估马里乌波尔之战的得失，以考虑是否还有必要继续大规模的城市作战。
　　绍伊古指出，马里乌波尔的乌克兰守军总计只有约8000人，但“几乎把所有居民楼都变成了固定支撑点”，最终“城市遭到彻底破坏”。在听到绍伊古准备继续进行三四天的战斗以清剿亚速钢铁厂时，普京立刻表示反对，认为“没有必要深入这些工业设施的地下作战”。
　　俄军面临的另一个问题是后勤补给。正如绍伊古多次强调的，马里乌波尔距离俄军及顿涅茨克分离武装原有控制区不足数十公里，到俄罗斯南部联邦区首府罗斯托夫也不到一百公里。乌军过去数年来在此集结远程重火力部队，是对俄罗斯安全的重大威胁。但另一方面，距离俄罗斯本土大城市、高速路网极近的距离，也意味着俄军的后勤补给跟得上。在基辅战场上，深入敌境一百余公里的俄军机械化合成集团军，其合成后勤旅在改革时的设置就不足以应付如此迅速和纵深的行动，暴露出油料、食物、净水供应的诸多问题。
　　因而，自俄军从基辅战场撤离后，不少西方观察人士就认为俄军从哈尔科夫、伊久姆一线撤离也是必然的选择。而如果俄军取得卢甘斯克“最后一战”的胜利，就可以宣布哈尔科夫的侧翼作战圆满完成任务。
　　不过，俄军选择将两座卢甘斯克城镇作为“后马里乌波尔”的攻击重点，可能并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因素。随着乌克兰政府再次释放出和谈信号、普京决定暂缓进攻亚速钢铁厂，俄乌很可能在两周的激烈对抗后进入新的一轮“谈谈打打”博弈。如果此时对顿涅茨克乌军控制区发动全面进攻，俄军将再次面临大型城镇巷战，可能又陷入新的“马里乌波尔之战”；倒是对卢甘斯克乌军最后控制区的“清理”，更符合“谈谈打打”的现实情况，也能让俄军主力得到休整的机会。
　　至于哈尔科夫方向，俄军已经在重新部署兵力、调走主力部队。一个细节是，4月16日，卢甘斯克分离武装的人员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了疑似在伊久姆一线执行任务的照片，这也是顿巴斯当地武装第一次公开参与到俄军在伊久姆方向上的行动。俄军的新调动，是否是为“卢甘斯克最后一战”之后的“顿涅茨克决战”做准备，尚未可知。但基本可以确定的是，西方舆论近期不断渲染的“决战”，可能还得过一段时间才会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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