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一地

　　作者：薇拉
　　他的手指喜欢在她的头发里纠纠缠缠。手上有淡淡的烟草香味，她喜欢的。
　　她留一袭很长的发，乌黑乌黑。
　　他宠爱地搂她。他问她，头发是不是为他所留。
　　其实他不该问的。这样一个俗气的问题。
　　她轻轻地摇头。为自己留的。
　　他不解。他那么爱她。
　　她微笑，眼眸里有淡淡的忧。她有她的想法，她的头发为自己留，才再没有任何的理由将它剪去。为一个男人剪去长发的痛，依然在她心底，隐隐发作。
　　可是，她从不告诉他。
　　她总是在他的手掌里点点划划。写一些谁都不知道的文字。
　　他忍着痒，静静地看她。她素净的脸上几粒褐色的痔，他不看都知道在哪里。他每天都吻它们。
　　有时候，她忽然笑得很欢。大声地喊他。他就转过头来对她微笑。
　　他不在，她想他的时候就给他打电话，发去搞笑的短消息。他不回。她仍然感觉满足。
　　偶尔煲一锅汤，看他皱着眉头喝得光光。
　　他每天回来都在楼下的小店买一个可爱多。她最喜欢的冷饮。他说名字可以用来形容她。
　　她把白天写的东西给他看，他就敲她的脑门。他弄不懂，她怎么就有那么多东西可以写。
　　只是，她不写他和她的故事。
　　阳光明媚的日子，他就带她去拍照。
　　他对她说，她的笑容比阳光还灿烂。
　　她告诉他，他的形容老土得要命，可是她还是百听不厌。
　　她像个有翅膀的精灵，在阳光里飞跃，扑扑闪闪。
　　她咯咯地笑，像个调皮的小恶魔，一次又一次和他玩捉迷藏。
　　他的照片拍得很好，他不要她僵直地站在那里。她自由地跑来跳去，他总可以捕捉得恰倒好处。
　　有一次，他们想要合照。却发现胶卷已经到了最后一张。
　　她喜欢买大大小小的钥匙扣，每一个都是希奇古怪的。
　　他掏钥匙时，总是发现和昨天不一样的钥匙扣。他开始变得好奇，想着知道明天的钥匙扣会是怎么个样子。
　　有时候她忽然好几天都不给他换钥匙扣。
　　他忍不住，就问她。
　　她捧着肚子大笑。摊开一手的钥匙扣。
　　他刮她的鼻子，一本正经地责怪她的恶作剧。
　　她一个人跑去理发店。
　　理发师犹豫，劝她，这么美丽的发。
　　可是她的眼神如此坚定。
　　回到家里，她看镜子里的自己，少了一份温柔，多了一份利落。她高高兴兴地笑。
　　她要等他回来，告诉他，她要为他留头发。
　　一通电话。
　　她赶到病房的时候，他已经动完手术，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医院的附近有一家玻璃花房，她成了那里的常客。
　　她买俗气的红玫瑰，红得很娇艳的那种。每天都买。
　　她坐在他的床边，自言自语，读自己写的东西给他听。手里摆弄着玫瑰。
　　她把花瓣一片片地撕下，捧在手心里，满满的。她在自己的文字里写，捧住了鲜红的玫瑰花瓣，就像捧住了爱情。
　　他的钥匙扣依然每天都是新的，虽然，他并不知道。
　　她的头发开始变长了。那是为他留的发。可是他还在睡，不知何时醒来。
　　一天晚上做梦，她梦到他说，他更喜欢白玫瑰，纯洁如她。
　　第二天，她买一大束白玫瑰。
　　她怔怔地看他，手里有被撕下的满满的白色玫瑰花瓣。
　　她忽然想闻闻他手上的烟草香味。她把头凑过去。头发零乱地散在他的手指间。
　　动了一下。
　　她呆住了，眼花吗？
　　她仔细盯他的手指。
　　又动了一下。是他的手指，他的手指动了一下。她确定。
　　她的手禁不住一抖。
　　满手的白色玫瑰花瓣，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