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假如时光能够倒流

　　第一次见到乔是在咖啡馆，我没有想到那也会是最后一次见到她。
　　那天下着大雨，我看着窗外乱作一团的车辆，还有无处躲藏的人群，只觉得自己像是个局外人，独自观赏着一场由上帝导演的戏。其实我一直浮躁着，很难真正做到安静独处。尤其是在这种需要自娱自乐的公共场所中，没有谁能够与我对话，只能靠简单的吃，喝来掩饰我的无所事事以及内心的空虚。
　　我在等乔。她说要过来看我。
　　乔是我的网友，我们一起讨论过以何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总觉得有一天我会死于一场车祸中。”我对乔说。
　　乔说，曾经有人跟她约好一起去死，可是后来，她还是怕了，选择苟活。
　　其实很多时候那些所谓的痛苦只存在于自己无限的预测和想象中，等到后来，回过头来想想，也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么？不是的。
　　乔很少上网，很多时候都是在我睡不着的凌晨，有时会看到她上线，然后就是她闪烁的头像。
　　乔：宛庆。
　　乔：我觉得目前这种安逸的生活状态，很容易让人迷失自我。
　　我：那你想如何？
　　乔：一个星期后我可能要去西部支教。离开那个男人，去做志愿者。
　　我：临时决定的？
　　乔：差不多。只是想获得重生，以这种出发的姿势
　　我：我很羡慕你，乔。
　　乔：你同样让我羡慕，宛庆。
　　我不知道乔羡慕我的什么，我感觉我被这个现实所困，永远都得不到停歇。不能停下脚步去看看周围的风景。日出，日落，或者只是一个周围的人的微笑。我习惯了每天的生活节奏，整天的伏案工作。在电话，传真，打印机的声音中渡过一天又一天嘈杂，疲倦，毫无意义的生活。有时候我会问自己为何要如此过活？为什么就不能迁就着点自己，活得轻松一些。乔说，那是因为不想让家里人失望，我们有责任跟义务要为家里分担着点。
　　我偷偷告诉自己，活着好累。
　　出门去见乔的时候顺手又拿了一件旧棉袄裹在身上。围着连续用了三个秋冬的绒线围巾。没有什么意义，只是觉得保暖，而且用习惯了也会舍不得扔掉。我想我是个念旧的人。对于五年了都没有再去恋爱这个事，我不想多做什么解释。我只是不愿再轻易相信。五年前的那个事情不是说能忘就可以忘记的。一直说服自己以前的事过去了就过去了，与现在无关。但心里对于感情这个事却一直带着抵触心理，很难做到真正与人亲近。
　　辰说，叶宛庆，我喜欢你，跟我在一起吧。那时的情绪现在回忆起来恐怕一生也就这么一次。少女的害羞，却又因为听到喜欢的男孩子直率的表白而欣喜若狂，但又要故作镇定，忍受着小鹿乱撞的心跳，做出女孩子该有的矜持。
　　“辰，我们现在已经高三了，应该先把精力放在高考上”我还没说完，他就打断了我的话，“叶宛庆，我们会在一起的。”辰的坚定不容置疑。高考结束后的暑假，我们走在一起似乎显得理所当然。辰说，宛庆，你是我想珍惜一辈子的女孩。然后便低下头亲吻我的头发，那时的幸福我以为可以一辈子走到尽头。
　　后来，我去了一个南方小城市念大学。而辰，他说家里为他安排好了去澳洲留学。他走的前一个星期特地来我的学校与我告别。
　　辰说，亲爱的，你不打算过来抱抱我么？当时有种冲动就是想落荒而逃。突然的，就觉得彼此之间强塞了太多阻碍。即使明明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但我却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遥远。“你会在那边找大胸脯的澳洲女人睡觉吗？”我贴着辰的肩膀莫名其妙地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可以猜到肯定是皱着眉毛说的，“你觉得我会这么随便？”说完便狠狠的在我脖子上留下了一个吻痕，然后看着我的眼睛说：“听好了，叶宛庆，你是我的女人，我不在，你别不清不楚的就随便跑去跟别的男人约会。替我照顾好你自己，有点小情绪，小问题，小心情，就立刻给我打电话，我24小时开机。不要觉得我不在你身边了，你就以为我们俩没关系了。好了，最后问你一句，你爱不爱我？”
　　我愣愣地看着他讲了这么一大堆。“很痛啊！”说着就想推开他。辰抓着我的肩认真并且严肃地说：“我爱你，叶宛庆，如果你爱我，那就相信我，等我回来，如果你觉得不够爱我了，那么，告诉我，没关系，你可以选择离开。”
　　我看得出他眼里的忧伤，便有些心疼。不自觉地伸出手想要擦掉他眼里透亮的闪烁，“辰，我会等你回来。你还欠我好多答应过的事，等你回来慢慢还，不许耍赖，我可都记着哦。”便挥手与他告别。
　　然后辰就真的飞走了，跟着整架飞机一起，埋葬在了曾说着要一起去看的大海中。
　　辰，你冷吗？
　　听说圣诞节会下雪呢
　　看着咖啡馆为了迎圣诞而做的装扮不知不觉就潮湿了眼眶。
　　你说我们会在一起过第一个圣诞节。
　　你说要等你回来。
　　你说
　　“宛庆，你好吗？”循着声音抬头看去。跟想象中的一样，精致的脸，高挑的身材，并且很瘦。她是乔。
　　我叫着她的名字，看着她。乔是个容易让人着迷的女子，笑起来很美。“宛庆，见到你真好。”我们似乎像是相识多年许久不曾见面的老友一般。“刚才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我笑着说没事，但自知笑容肯定是勉强的不行。
　　我没有跟乔提过关于辰的事情。我以为有些事情，我不去想它，不去提它，它就会变得不存在，其实我知道，我一直是在自欺欺人。
　　乔告诉我说，她从九岁的时候就开始反感成长的事实，从个位数的年纪变成了十位数。虽然知道这无可厚非，但还是会觉得有些难受。我说，难道你想演“本杰明巴顿奇事”吗？乔愣了会，然后笑着说：“体会越长越年轻的感觉也未尝不可。”
　　乔喝了一口咖啡，放下杯子说，“宛庆，假如说，时光能够倒流，我们是否可以多做一些挽留？”对于乔的提问，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不知道，乔。有些事情，我们无能为力。”
　　“不是的，宛庆。只要我们肯为之改变，并且努力，是可以的。”
　　“但是我们无法预测未知的未来不是么？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我显得有些激动。乔突然靠近我，精致的脸被放大依旧完美无瑕，我屏住呼吸感觉心跳的加速。然后她微微一笑，轻轻的说：“我知道，下一秒我会亲吻你的脸庞。”说完，便亲了一下我的脸。
　　“你看，我虽然不能决定世界的下一秒，但我可以决定我周围的下一秒。”乔咧着嘴大笑，让我差点信以为真。
　　乔，其实我跟你不同，我们不能相提并论。
　　“宛庆，三天后我会出发去青海。”乔在差不多喝完咖啡的时候对我说。我没有感到诧异，我有预感，她会离开。虽然乔的口气只是在叙述这个决定，并不是征求我的意见，但我还是想确定她真的要离开这个事实。
　　“真的打算走么，在平安夜那天？”
　　“嗯。所以过来跟你告别。”
　　突然很害怕听到告别这个字眼。听起来就像是在说着永别。“乔，你不应该过来跟我说再见的，我害怕再也见不到你。”
　　“宛庆，我只是想过来看看你。”
　　“我知道，乔。”
　　“乔，你能让我先走么？然后看着我离开？”
　　“那么走之前让我抱抱你，宛庆，我会看着你离开。对了，提前要跟你说一声，MerryChristmas哦！”然后就是她咧着嘴大笑的样子。
　　她真的很美。
　　“乔，你一定要好好的。”说完我便走出了咖啡馆。
　　外面依旧在下着雨，撑开伞踏进雨帘。心情有些复杂，隐约着感觉似乎一切又要再经历一遍。不，不可以。乔说的对，假如时光能够倒流，我们是可以多做一些挽留或改变的。是的，乔，我要你留下来，或者我跟你一起走，与你一同出发。
　　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人。转过身努力朝咖啡馆跑去，这就是我所能做的全部努力。
　　乔，等我。这个圣诞节我们便不会再有孤单了。
　　然而，在路口却听到了汽车长鸣的喇叭和刺耳的刹车声。一切都来不及了，乔。时光不能倒流，没有假设，我做不到挽留。圣诞节注定了彼此要一个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