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侃和吐槽帮不了农村教育

　　在四川芥县云乡九年一贯制学校的田野调查中，教务处主任姜华老师告诉笔者：现在我们这类农村学校生源质量越来越差。2005年后，云乡学校运气好的年份最多也只能有一两个毕业生能上芥县高中，3～5人上蜀镇中学，升芥县高中的比率现在最多能占到当年毕业人数的5左右，升蜀镇中学最多占到15。生源水平一届不如一届，外边社会就开始有言论笑话我们是“民工预备培训学校”，但我们也毫无办法。（《中国青年报》8月31日）
　　作为一项严肃研究，使用底层视角开展中国农村教育的田野研究，是可行的甚至是值得肯定的。在国家教育发展的宏大叙事中，城市教育是当然的主角，农村教育尤其需要有责任担当的研究者多予关注。而“底层视角”是一种自下而上的视角，从社会生活的底层出发，注重反映底层的声音，尤其适合农村教育研究。但也正因为此，底层视角也有其局限，在使用时要尤其慎重这类研究容易带有价值预设，使用不当可能会失之偏颇并掺杂个人情绪，影响研究的客观性。
　　但真正更需要慎重的，是当持底层视角的研究成果转化为大众阅读之时，要避免为扩大影响力而博人眼球的做法。比如在媒体刊登的这则调查报告中，写到一名调查对象说现在有些村民称乡校为“民工预备培训学校”，表达了当地村民对凋敝的农村学校的一种自嘲。很多媒体在转载之时，据此断章取义，纷纷使用了“调查称乡校沦为民工预备培训学校”之类的标题党式的表达。从一个严肃研究或深度调查来说，“民工预备培训学校”并非调查研究的主要观点或结论，也并非文章主旨。况且，这是中国西部的某所乡校的个案，要推论到整体中国农村教育，显然还需要范围广得多的实证调查。如果仅仅为了博取眼球，扩大传播效果，就将“民工预备培训学校”这样一个简单化的负面标签大而化之地贴到乡村学校头上，试想会给乡村教育的发展制造怎样的负面舆论氛围？乡村教师和学生的心理将会受到何种打击？
　　“民工预备培训学校”这个说法，是底层农村一种“读书无用论”的新式表达，带给我们最重要的警醒意义，是要借此认识到底层民众自我固化的苗头。而作为学术研究者和媒体，不应不加辨别地加以夸大和渲染，甚至将其标签化，从而掀起又一轮类似于博士返乡日记和“知识无力感”式的集体吐槽和网络狂欢，从而为这种底层自我固化推波助澜。其实，这种产自底层的怪异论调并不符合农村教育的整体现实。
　　媒体报道中提到，调研发现，在农村，越是富裕的家庭，对“读书有用”的认同度越高，这些家庭会创造一切机会让自己的子女接受更好的教育。不难发现，“读书无用论”并非在乡村中就占据着主要市场，乡村学校已经沦为“民工预备培训学校”这种论调，在农村基层也算不上主流声音。而且，更重要的是，无论是提出问题的研究者，还是负有传播之责的媒体，抑或是处于底层的当事者，最冀望的是乡村教育面临的问题能更好地解决。从这个角度来说，如果仅仅是为传播之快意而概念化、标签化甚至丑化农村教育，经过媒体的层层发酵之后，研究者反映的现实问题最后可能产生相当负面的传播效果，这个结果是谁也不想面对的。
　　其实，关于大力推进教育公平尤其是推动义务教育均衡发展，国家近期出台了很多政策和措施，并将其列为“十三五”教育事业规划的一个重要方向。学者和媒体有责任通过合适的传播渠道，让身处农村的公众知晓国家政策的动向和具体举措，同时也感受到教育向上的希望和动力。否则，一个简单的“民工预备培训学校”标签，很可能会对农村的学生、家长群体产生误导，乡校的招生会面临更大的困境，更多的农村生源或将进一步流失，从而对农村教育的发展产生更深层次的危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