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唯论文之后，如何来评价人才？

　　日前，清华大学发布了《攻读博士学位研究生培养工作规定》，其中不再以学术论文作为评价博士生学术水平唯一依据的规定引人注意。这个规定意味着博士学位授予，将不再以博士在学期间发表的达到基本要求的论文作为学位申请的硬性指标。
　　不唯论文评人才，不拘一格降人才，本是人才评价、选用的应有之义。但一段时期以来，学术论文成为评价各类人才的主要标准之一，以至演变成“唯论文”的人才评价机制，直接或间接地催生了一些学术不端现象。据报道，巴西一本鲜有学术影响力的期刊，仅2015年就发表了超过1600篇中国医疗从业者的论文，占这本期刊全部篇幅的七成。其中大量文章涉嫌抄袭造假，影响极其恶劣。为解决“唯论文”等问题，近年来，党和国家密集出台了一系列文件，对唯论文倾向进行大力纠偏，力度之大，前所未有。
　　2016年3月，中共中央印发《关于深化人才发展体制机制改革的意见》指出：“坚持德才兼备，注重凭能力、实绩和贡献评价人才，克服唯学历、唯职称、唯论文等倾向。”2018年2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分类推进人才评价机制改革的指导意见》再次指出：“坚持凭能力、实绩、贡献评价人才，克服唯学历、唯资历、唯论文等倾向。”2018年7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深化项目评审、人才评价、机构评估改革的意见》再次强调：“突出品德、能力、业绩导向，克服唯论文、唯职称、唯学历、唯奖项倾向，推行代表作评价制度，注重标志性成果的质量、贡献、影响。”
　　2018年9月10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教育大会上讲话时强调，要扭转不科学的教育评价导向，坚决克服唯分数、唯升学、唯文凭、唯论文、唯帽子的顽瘴痼疾，从根本上解决教育评价指挥棒问题。2018年10月23日，科技部、教育部、人力资源社会保障部、中科院和中国工程院联合发布《关于开展清理“唯论文、唯职称、唯学历、唯奖项”专项行动的通知》，从操作层面对党和国家的上述政策进行细化落实。
　　清华大学近日发布《攻读博士学位研究生培养工作规定》，取消了博士在学期间发表学术论文的硬性指标，标志着不唯论文评价标准在高层次人才培养领域的靴子落地。接下来应重点考虑的问题是，不唯论文评价人才之后，如何来评价人才？
　　当然，不唯论文不是不要论文。客观而言，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和体现能力水平的论文等指标本身并无错，问题在于“唯”。这种看似简便易行、客观公正的人才评价标准，一旦被赋以“唯”的标签，就会在事实上催生花钱买版面、代写代发论文等种种异化和学术不端现象。因此，如何纠偏“唯学历、唯职称、唯资历、唯论文、唯奖项”等人才评价标准，规避其有可能造成的人才评价“失灵”，激活人才资源活力，迫在眉睫。但改革不应一刀切地取缔论文等指标在人才评价体系中的应有位置，不能把脏水和婴儿一起倒掉。应在区分领域的前提下，克服“唯学历、唯论文”等倾向，重构包括但不限于论文等指标在内的以“凭能力、实绩和贡献评价人才”为导向的人才评价体系。
　　对于基础研究领域的博士或其他人才而言，以“同行学术评价为主”的方式，也要“注重引入国际同行评价”。这里的同行，主要是指国内外该领域有水平、有相当影响力且负责任的专家学者。基础研究往往难以直接创造显性的经济效益，其成果的质量水平高低、贡献大小，不太直观，不易量化，市场评价难堪其任。业内具有较高水平的专家学者，就成为基础研究的理想评价主体。在“同行评价”的过程中，论文、著作等研究成果仍将占有重要位置。
　　对于应用研究领域的博士或其他人才而言，要突出“市场评价”。也就是说，评价应用研究或技术开发人才的研究成果和贡献，重点应走出教室、实验室，接受市场的检验。其研究成果能否“适销对路”、能创造多大的经济效益、能否推动社会生产力进步等，将成为应用研究或技术开发人才水平高低和贡献大小的“试金石”。当然，在这个过程中，既要赞美成功，又要宽容失败，尤其对于包括博士研究生在内的以学习提高自身为主的在校学生，如何落实这一标准，还有进一步的工作要做。同时，要注意避免把“突出市场评价”变为“唯市场评价”，还要兼顾“同行评价”。
　　对于哲学社会科学领域的博士或其他人才而言，要强调“社会评价”。作为区别于“市场评价”的一种标准，“社会评价”意在强调研究主体在人类社会精神生活和可持续发展中的独特作用，研究成果能否启迪思想、净化心灵，能否浇灌和滋养人类社会的精神家园，创造积极的社会效益，将成为衡量哲学社会科学人才贡献大小和含金量的基本砝码。如文学博士在学期间，如果能够出版、发表有相当影响力的文学作品，受到读者喜欢，用来作为评价其水平能力的标准也未尝不可。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并不排斥市场评价和同行评价。
　　需要补充的是，不管评价哪一类型的人才，都要坚持德才兼备、以德为先的基本标准。要进一步探索将人才德行、品行纳入评价体系的具体办法，既看能力水平、成果贡献，也看品格操守、职业道德；既看最终的结果，也看平时的表现。研究主体所在单位基层党组织，要切实发挥好领导核心、政治核心、保障监督等作用，不能让研究成果“一俊遮百丑”，对操守失范、学术不端甚至道德败坏者坚决实行“一票否决”，涉嫌违纪违法者还要依法依规做出严肃处理，绝不姑息。
　　总之，科学的人才评价体系，应该在区分类型的基础上，着力构建同行（学术）评价、市场评价、社会评价“三位一体”的多元评价方式，既坚持差异化又注重联系性和整体性，既注重才更看重德，统筹推进。这或是评价博士生不唯论文之后，建构新人才评价体系着力探索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