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肃：美国党代会：推销政治理念的Party

　　美国民主党和共和党的全国代表大会结束了。从网络上刚看完麦凯恩的压轴演说实况，似乎又回到了24年前在美国留学时第一次目睹两党代表大会的情形。感谢网络时代带来的巨大变化，我们可以不出门而观赏远在地球另一端的两大政党的代表大会。
　　这是政治精英的聚会（有趣的是，英文party即是政党，也是聚会），是政党政治和政策理念的推销大会。概括一下其特点：首先是热闹，到处是彩旗鲜花气球，代表们穿红戴绿，没有几个是正经坐着的，而是不时地站起来鼓掌欢呼，喝彩，也有对于政治对手的讥讽的嘘声，但不失为粗野。其次是生动。两党均推出自己最精华的政治人物出来演讲，虽然演讲者都有讲稿，而且面前还有一个自己能看到但观众看不到的透明提示字幕，但是演讲者并不照本宣科，而大多即兴发挥，语言极其口语化，生动形象，震撼人心，不时地激起听众的共鸣。
　　三是相当民主。例如，当宣布各州和各地区对于本党总统候选人的投票情况时，均由各代表团的团长或发言人当场唱票。说是唱票，那是名符其实，因为各代表团均大声歌颂本州或地区的特点，然后宣布票数。不仅如此，会议主持人还在统计完选票后再度询问：各代表团有没有什么改变自己投票结果的动议或者其他动议？就有代表团当场宣布昨天晚上本团投票改变了初选时的结果，也有些代表团当场就党的相关事宜提出动议的。甚至连当天休会或正式宣布本党提名人和宣布会议结束的事情都不是会议主席做的，而是由代表团提出动议。这在形式上显出党是由其基层的党员所组成的，因而尊重党员和各个代表团的决定是党的生命所在。而且党代会一般不在首都，而是在各州轮流召开的。甚至还有抗议者在会场上当场表示抗议（比如此次共和党大会上就有人抗议美国对伊拉克的战争），被警察请出去，而在会场外面，抗议者可谓从来没有消失过，甚至有人因为抗议某党的政策而焚烧美国国旗（此案由最高法院判决为属于言论自由的范围，因而抗议者无罪释放）。但党代会照样开，不觉得有什么丢脸。
　　四是人性化。整个代表大会正副总统候选人大多是家人均到场，共和党的佩林干脆一家七口包括最小的几个月大的儿子均到场，最后致意时全体走上主席台（其实就是一个大台子，没有一个座位），拖拖拉拉一队人马。甚至是让候选人的配偶出来演讲，以家人的身份介绍候选人。其目的是向公众介绍候选人的整个家庭和为人，显出颇有人情味，同时也将其家庭置于阳光之下。
　　这样的代表大会看起来有点不严肃，但却是政党竞争中符合常理的。因为是两党竞争，争取选民是最重要的事情，所以党代会在正式选出本党候选人以外，就是推销这些候选人及其政见，其效果当然是越生动形象越好。本来，政治在很大意义就是推销政治和政策理念，政府的职能是为人民服务。如何服务，自然要让人民知道。所以党代会在大体育馆里开成一个类似产品推销会，也无可厚非。此次两党均以最大的努力来进行推销，而且还扬长避短。民主党大力推销奥巴马如何艰苦奋斗，来自底层，与人民息息相关，拜登如何主持参议院外交委员会，干出出色的业绩。共和党则推销麦凯恩参军为国服务的光辉经历，也推销佩林是个改革型州长，向腐败宣战，如何酷爱体育运动、还是多产的母亲。所以推销的场面很像超级选秀，只是推销的不是歌星影星，而是政治明星。
　　有人评论道，两党政治背后都有强势集团控制，是忽悠人民的工具。此话有一定的真理性，但不是全部。任何政治的背后都有强势集团，但差别在于这些强势集团是否定期地得到人民的批准，而且是公开透明地、法律保护的言论和批评自由下的批准，同时还允许不同阶层的代表、不同的强势集团互相竞争。在美国，个人政治捐献受到严格的数额限制，集团捐献也有上限，因此，两党都公开公布自己得到的捐款，其实就是表明支持者的人头数。克林顿和奥巴马并不是大资产者出身，但在这种制度下也能够成为总统候选人甚至当上总统。而且政策必须透明，当你执政以后如果违反承诺，也要受到道德谴责。而做出不道德的事情，则要被反对党和媒体所揭露，甚至被弹劾下台。所以两党政治并非完美，但比较一下像朝鲜古巴那样的父子或兄弟暗箱忽悠半个世纪的强势集团，这当中的实质差别昭然若揭。
　　就像观看没有中国队参加的体育比赛一样，我看外国的政治竞争也是从客观欣赏的角度，不带什么主观倾向。谁输谁赢都是客观事实，不必为其担忧。所以看两党代表大会，我更多地是欣赏候选人和演讲者的水平，能否打动人，是不是说实话。美国的媒体大多政治倾向偏左（CNN则偏向保守），但在一般报道时也大多客观。比如报道两党代表大会均有两种倾向的评论同时报道，甚至连网友的评论也同时选取两派的观点，对演讲者的评论和打分也找出两党不同倾向的人同时表达，以免显得偏向性。比如，麦凯恩演说以后，就有评论家打D（不及格），但马上就有另外的评论家说打A（优秀），各讲自己的道理。这样做的媒体可信度显然要比事事均带倾向的报道要好得多。
　　纵观两党候选人的政见：民主党主张更多的福利，因而需要增加税收扩大公共开支，对外政策上则与俄罗斯等缓和关系，尽快从伊拉克撤军。共和党则大谈为国家服务的价值，主张减税以刺激投资，对外政策则主张遏止俄罗斯，逐步完成从伊拉克撤军。双方围绕这些政策和基本价值观而辩论，未来奥巴马和麦凯恩、拜登和佩林的辩论将会有好戏。从口才来说，这对共和党候选人略占下风。但共和党另有自己的宣传阵地和策略，比如候宣传实际政绩和经历。目前在共和党代表大会以后，民调已经略偏向共和党。最后胜负大概在关键的中间百分之十的选民。
　　至于中国许多网友都不喜欢麦凯恩而青睐奥巴马，那大概是因为共和党历来偏向中上阶层，而奥巴马是已经创造了历史的（半个）黑人候选人，似乎代表了下层人民的希望。人人需要自己心目中的英雄。但我这么多年的阅历已经完全放弃了对于政治领袖人物的崇拜。看一个人主要不是看他的宣言，而是看他的行动。总统是靠不住的，所以需要民主监督机制。我尤其不大相信自称代表穷人、三代贫户的人一旦掌权，就一定真的为穷人着想，充当人民救星。韩国的卢泰愚和台湾的陈水扁都是三代赤贫，上台以后敛财达到富可敌国。前者被判40年徒刑，后者也有监狱在等着他。还有太多这样的例子。所以最好的办法是支持有可能代表自己的人，但一旦上台，就得看守住人民的钱袋，盯着统治者！当然好的领导人可以做不少好事，但不要指望他扭转乾坤，改天换地。能做点好事就不错，做不成了就设法把他拉下台，这是民主政治的主要任务。由此来看，美国的制度在这方面仍然是相对做得比较好的，尽管决不是完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