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文享：“众家经理”黄楚九

　　90年前的7月14日，在上海造势已久、众目期待的上海“大世界”游乐场开幕。一万余平方米的经营大楼金碧辉煌，各路名流、官绅商贾云集。“共和厅”里群芳会唱，“乾坤”剧场掌声雷动。“大世界”甫一亮相，即成为上海最为知名的娱乐场所，也毫无悬念地摘取了“中国第一俱乐部”的美誉。
　　在十里洋场取得这样的轰动效应实为不易，“大世界”的创办者就是上海滩颇负盛名的投资商黄楚九。他凭借精明睿智的投资眼光，在娱乐业、西药业、金融业、烟草业广布投资，左右逢源，创办的不少商号都是沪上相应行业的翘楚。黄楚九因此被称为“众家经理”。
　　投资西药新品迭出
　　黄楚九名承乾，字楚九，号磋玖，l872年4月9日生于浙江余姚，其父是位中医，母亲亦擅治眼疾。他年少时随父行医，粗阅医籍，积累了一定的医药知识。l5岁那年，其父去世，母亲带他迁居上海。母亲送其至清心书院上学，但家境困窘，不久辍学回家。
　　这时他已显现经商天赋。他随母亲每天到茶楼叫卖眼药，见上海抽烟者不少，于是自制戒烟丸在城隍庙内设摊出售，生意居然不错。黄楚九还在旧城内设摊出售，生日居然不错。黄楚九还在旧城内开设了颐寿堂诊所，自炫为祖传名医，专治眼疾。但终因医术有限，门前冷落。
　　上海开埠后，西医群体不断扩大，西医业务蒸蒸日上。黄楚九认为西医效速利厚，前景广阔。1890年，他将颐寿堂迁往法租界，改名“中法大药房”，保留眼药业务，主要经营西药。因选址上佳，经营得法，获利甚丰。他根据人们的用药保健心理，试制了一系列新品，策划了一个个引人注目的营销计划，建立起了一个集制药、售药、医院为一体的企业集团。
　　他首推的新药是“艾罗补脑汁”，这是从一个名叫吴坤荣的药剂师处搞到的滋补药方，他利用当时的崇洋心理，给药品起了一个洋化药名，还配上外文“YaleStimulantRemedy”，宣传说是美国医生艾罗所开的处方，实际上艾罗其人纯属子虚乌有。此药成本低廉，利润高企，供不应求，黄楚九赚进了大量的真金白银。
　　黄楚九还与日商打了一场“人丹”商标保卫战，使中法大药房名声大震。辛亥革命以前，日本制造的“翘胡子仁丹”畅销城乡。黄楚九成立了一家“龙虎公司”，研制“龙虎人丹”，但销路一时间难以打开，一度将厂子转卖。1915年，黄楚九又将厂子赎回，扩大宣传，进行放账赊销，很快抢占了大片市场。日商向北京政府农商部控告黄楚九所制“人丹”是冒牌货，侵犯了日商的商标权。黄楚九不为所惧，聘请律师把官司一直打到大理院，到1919年政府裁定“龙虎”并未侵权。
　　到20世纪20年代末，他开发了“明星花露水”、“百龄机”等新品，不断扩展市场。黄楚九善用广告策划来推动新药销售。“百龄机”是一种有滋补作用的开胃润肠药，为了提高知名度，他在（新闻报》包下了一个广告专栏，聘请专人每日一稿，撰写宣传文字。他还在大世界游乐场屋顶竖起巨幅广告，租用飞机在上海上空撒下广告传单，定制“百龄机”热水瓶、毛巾按本出售。1928年，他还在大世界宴请70岁以上的老者百余人，号称“万龄大会”，使“百龄机”在上海滩妇孺皆知。在定价方面，他维持高价，保持其高档滋补品的品牌形象。仅1926年，“百龄机”的销售额就达到l20万元。
　　黄楚九在医药业的成就为同业所公认。1927年，上海发起新药业公会，公推他为首席委员。
　　开创“大世界”游乐上海滩
　　“大世界”是近代繁华大上海的象征，也是黄楚九最为成功的投资项目。早在l9l2年，黄楚九就与人集资在南京路浙江路口开设了“新新”舞台，上半场请京剧名伶演出，下半场则演文明戏。人气虽然旺盛，但收费不高，获利难以达到黄楚九的要求。
　　一日，有号“漱石生”者从日本回来，向黄楚九描述了日本东京把巨厦屋顶辟为花园，供人游乐的情形。黄楚九觉此法新奇引人，有心实施。于是在新新舞台屋顶上盖起了玻璃厅棚，取名叫“楼外楼”，安装电梯，满摆鲜花，上演曲艺，既可登高望远，也可纳凉品曲，广受欢迎。
　　黄楚九决定另办一所规模更大的游乐场。正好法租界领事甘司乐希望促进市场繁荣，增加税收，极力邀请黄楚九到法租界开办游乐场。1917年7月，“大世界”隆重开幕，游客只需花两角门票，即可自午至晚，尽情游玩。“大世界”还请沪上名妓轮流献艺，开创男女同台演京剧之先河，受到追捧。最具特色的就是入门处的“哈哈镜”，十二面大镜子能使人变长、变矮、变胖、变瘦等，引人捧腹大笑。黄楚九还自办《大世界》报，对《大世界》进行鼓吹。
　　1919年，黄楚九在大世界附近开设日夜银行，开户存款不限，凡一次存入100元者，赠送“大世界”入场券两张。银行还出租保管箱，供存户使用。黄楚九运用灵活的促销宣传手段，既吸引了不少上流人士在此开户，也吸引了众多下层市民。
　　“小囡”香烟震惊“英美”
　　1917年的一天，上海各大报头版同时刊出一只套红的大红鸭蛋，既无标题，亦无说明。在此之前，上海的报纸还极少登出套红广告。这个无字鸭蛋让人既惊奇又费解。第二天，同样的版位出现一个孩子的后脑勺，还拖着一条乌黑、俏皮的发辫。第三天，方出现了一个人见人爱的女娃娃。第四天，谜底终于揭晓，头版刊出文字：祝贺大家早生贵子。原来，这是新开张的“福昌烟公司”推出的“小囡牌”香烟。为了给大家贺喜，公司特意奉上“红蛋”。这个猜谜式的广告吸引了众人的目光，结果香烟一经推出，就受到普遍欢迎，一为尝鲜，二是讨个吉利。
　　福昌烟公司是黄楚九在1917年创办的，这种新奇的广告手法也符合黄楚九一贯的营销风格。当时，美国人创办的英美烟公司在中国每年都赚取大量利润。黄楚九也看好烟草业的发展前景，针对英美烟公司的“婴孩牌”香烟，在北京注册了“小囡牌”商标，并取得了商标专用权。为了出奇制胜，他聘请毕业于南洋大学（今上海交大前身）的张善琨为其策划，这才有了“红蛋”广告。
　　广告推出后，黄楚九通过随“大世界”游乐场门票赠送的办法请客人试吸。结果“大世界”日进万人，几乎全部人手一支“小囡牌”香烟。“大世界”作为流行时尚的高地，示范效应立时显现，“小囡牌”香烟风行一时。英美烟公司大为震惊。为了扼杀这个竞争对手，他们花费20万元购买“小囡”商标和制造权。黄楚九因投资太广，也无太多力量顾及，于是将商标出卖。
　　黄楚九从卖眼药起家，到成为沪上名商，数十年间创办了数十个企业，资本总值近千万元，他在西药业及娱乐业方面的成就更为他赢得了投资家的声誉。有人评说他为“滑头商人”，难免有欺瞒取巧之行。更多人服膺他“凡事喜自出心裁，耻袭人后。脑筋灵敏，加人一等，又气魄雄厚，识力坚定，处危疑震撼之交，怡然不动，非他人所及也”。
　　黄楚九活动年表
　　1872年，出生，籍贯浙江余姚，父母通中医。
　　1886年，15岁，随母迁上海，初时读清心书院，未几辍学叫卖眼药。
　　1888年，17岁，与母亲开设颐寿堂诊所。
　　1890年，19岁，将颐寿堂迁至法租界，改名“中法大药房”。
　　1905年，34岁，制销艾罗补脑汁，高调宣传，为黄氏企业重要利润之源。
　　1907年，36岁，改组中法药房为股份有限公司，扩大规模；同年制销天然戒烟丸；与谢瑞卿等合办五洲药房。
　　1909年，37岁，入股中英药房。
　　1910年，39岁，在浙江路设立龙虎公司，制销”人丹与日本商人竞争，后转售陆费逵。
　　1912年，41岁，与他人集资开设新新舞台”。
　　1913年，42岁。，创建第一家屋顶花园兼游乐场”楼外楼”。
　　1915年，44岁。回购药厂与日本正面竞争，开打商标侵权官司；同年与经润三等合资开办新世界游戏场。
　　1917年46岁在法租界投建大世界”规模为上海之冠；同年制销小囡牌香烟，大登报纸广告，震惊英美烟公司，后被其收购。
　　1919年，48岁，在大世界附近开设日夜银行。
　　1920年，49岁，与袁履登等合设上海夜市物券交易所信交风潮中倒闭。
　　1927年，56岁，被推选为上海特别市新药业同业公会首席委员。
　　1931年，6O岁，在知足庐寓所病逝。
　　本文刊于《竞争力》2007年第08期，感谢华中师范大学近代史研究所云嘉南提供稿件。